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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一雙眸子瞪大,好半天才消化了顧微涼的話,随即氣呼呼的起身,伸手就要将桌上的帖子收走,顧微涼手快的壓住一角。

他心情極好的彎了彎唇:“算了。”

說罷,将帖子壓在公文下,那就是應了的意思。

周沅抿着嘴角,心情大起大落的,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好。

待出了屋裏方才反應過來,顧微涼方才是逗她呢?

——

轉眼二月初,到了沈嫣成婚的日子。

沈嫣這婚事辦的不算大,陸家雖勉強應了允迎沈嫣進門這事,但畢竟一個養女,實在不好大費周章,但該盡的禮儀也盡了,算是給全了周家的面子。

沈嫣的嫁妝是柳氏親自定下的,雖比不上嫡女出嫁,但也實在不少,畢竟也不好叫外人閑話,說周家虧待養女。

而自打上回周沅成婚出了那事後,柳氏便不見她,時隔一月,沈嫣還是頭一回見柳氏。

她一身大紅嫁衣,蓋頭半遮,露出一張臉,正一遍一遍描着紅唇。

香兒往門外瞧了好幾眼,嘆了聲氣道:“奴婢叫人去看了,正廳只有雲姨娘在,老爺有事進了宮,三公子一早出門還未歸,至于夫人…倒是在雲桂苑,姑娘,要不別等了吧。”

沈嫣咬着唇,今日她出嫁,明面上看着什麽都不缺,可周家卻沒一個人迎她出門,就連娘都不見她了。

她定定的發了好一會兒呆,洩氣道:“走吧。”

丫鬟扶着沈嫣起身,她放下蓋頭,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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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香兒驚訝道:“夫人?”

沈嫣腳下一頓,随即撩了蓋頭,瞧見柳氏過來,不由眼眶一紅:“娘…”

柳氏面無表情,臉上絲毫不見嫁女的喜慶。

她往後瞥了眼身後的大丫鬟,丫鬟捧着個紅木匣子遞上,香兒看了看沈嫣,遲疑的接過。

打開一瞧,是支白玉簪,上頭刻着沈嫣出嫁的日子。

府裏的姑娘嫁出去,都有這麽一支簪子,沈嫣從前送周江江出嫁時還看過一眼。

她心下五味雜陳的,擡眸複雜的看着柳氏。

柳氏沉着一張臉:“早在親事定下時你爹便找了工匠打造,樣式與材質都與府裏幾個姐兒一樣,老爺當年便說,既抱了你回府,就要當自家女兒一樣養,這麽些年,吃穿方面我也仔細着,不虧待你們姐妹幾個,只是你心裏終究是有芥蒂。”

沈嫣搖搖頭:“是我糊塗。”

柳氏端着身子坐在軟榻上:“我生圓兒早産,她自出生時身子便不好,兩月大的時候發了高熱,險些送了命,後來為替她積攢福報,寺裏的香火錢,周家從未斷過。也不知是不是巧,将你帶回來後,她身子便慢慢好了,寺裏的高僧蔔卦,說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這些,沈嫣打小便聽府裏的媽媽碎嘴說過,說是因為她,五姑娘的身子才大好。

“後來你處處同圓兒比較,我知曉你在周家聽了許多閑話,委屈了你,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總想着姑娘大了,便什麽都懂了,不必我多言。”

沈嫣低下頭,緊緊拽住手中的大紅帕子,眼淚潤濕了長長的眼睫。

可日子一長,她心下難免失衡。

柳氏說罷起身:“如今你既嫁了陸家,往後的路便是自個兒的了,有些事兒,過了腦子再做,別叫周家丢人。”

沈嫣聽着訓:“嫣兒謹記。”

柳氏不再多說,轉身便走了。

沈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半響,握着那支白玉簪子,顫着聲兒道:“走吧,該走了。”

此時顧家,周沅一身貴紫色暗紋錦服在銅鏡前瞧了好半天,秋婵與夏荷兩個人手忙腳亂的替她挽好發髻,搭好首飾。

“姑娘今日這身真貴氣。”夏荷連連誇贊道。

正巧顧微涼撥了珠簾進來,夏荷又笑着道:“與顧大人這一身倒是搭的很呢。”

周沅聞言,從鏡中瞧了眼後面的人,正逢顧微涼也看過來。

顧微涼今日着了身紫色長袍,腰間收緊,整個人削瘦有力,頗顯權貴,往那一坐,一句話不說也讓人不明覺厲。

姑娘家打扮總是費時間,顧微涼也不催,兀自品着茶,時不時瞧一眼,耐心十足。

一番打扮後,二人到陸家的時辰不早不晚,院子裏的賓客早就落了座。

陸老夫人親自出門迎接,今日顧微涼能來赴陸家的婚宴,實在是給足了面子,她面上高興的緊。

只是高興之餘再看到周沅,她心下不免有些惋惜。

當初看中的本是周家這個五姑娘,沒想最後卻迎了個養女進門,若是周沅該有多好…

不過陸老夫人自然不能将這情緒擺在明面上,恭敬的請顧家夫婦二人落座。

這一桌全是朝中官員及其女眷,周沅未出嫁時便顯少出門,這一時半會兒竟只認出了三兩個。

忽然,對面一簇目光落下,上下打量着周沅,實在算不得有禮。

兵部尚書夫人岑氏,周沅認得她,此人潑辣無比,有一回她在茶樓同李菁菁幾人小聚,就見岑氏擰着王尚書的耳朵從酒館出來,還動手打了那陪酒女郎的臉,着實叫人難忘。

岑氏将目光停在周沅臉上,忍不住道:“這顧夫人模樣生的真俊兒,顧大人好福氣。”

岑氏話裏有些酸,說罷瞪了王尚書一眼。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夫婦二人準是又吵架了,王尚書好色,常去秦樓楚館,回回都叫岑氏逮個正着,夫妻倆沒少因這事鬧。

王尚書聽出其意,一下變了臉色,低聲斥道:“有什麽回府裏再說,顧大人可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能議論的?丢人現眼!”

岑氏瞪了他一眼,但真就不敢再多說了。

沒理會岑氏的話,顧微涼盛了湯放在周沅面前。

座上幾個官員給自家女眷使了眼色,一頓飯下來周沅被誇的暈頭轉向,得體的笑着,險些将嘴角都笑僵了。

很快,喜堂裏新人拜完堂,沈嫣被送進了婚房,陸家燃按規矩出來敬酒。

他自然從最權貴的這桌開始敬。

陸家燃目光落在周沅身上,略有驚豔。

自打周沅成婚後他便沒再見過她,如今一見,已和從前大有不同。

從前周沅穿的衣裳花哨,姑娘家的發髻也較低平,如今一身貴紫色正裝,端莊高昂的發髻,多了絲女子的韻味。

陸家燃和周沅的關系微妙,可也顯少有人知曉,他很快移開目光,神色自若的模樣以為沒人察覺,稍一偏頭就對上顧微涼若有所思的眼神。

陸家燃年歲比顧微涼要小,閱歷更不及他,男人的氣場實在過于強大,壓的陸家燃一時喘不過氣來。

一桌人就見着這麽一番情形,新郎官呆愣愣的捏着酒盞,身形僵硬看着顧大人,一時間還以為二人之間有什麽過節,可再一想,若是有過節,顧大人怎會來捧陸家的場…

幾人正一頭霧水時,顧微涼率先打破僵局,嘴角微不可見的向上揚了一下,拿起斟滿酒的杯盞,做了個敬的手勢。

“恭喜陸公子大婚。”

桌上其餘人都跟着紛紛舉杯,陸家燃不自在的笑了笑:“多謝諸位赴宴。”

沒一會兒,宴席便熱鬧起來,顧微涼被幾位大人拉着論政,女眷們不樂意聽,紛紛起身去花園,那兒假山流水,還種了幾株稀罕的花,倒是賞景的好地方。

方才周沁同伯爵府的人坐在另一桌,姐妹二人還沒說過話,這會兒人一散,周沁便過來,拉着周沅放慢了腳步落在後頭。

和周沅不同,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家女眷,周沁都多少叫的上名字。

她擡了擡下巴,指着前面那位穿着靛藍色衣裳的女子道:“那是昌平侯府的嫡長孫息高雅裴,國公府庶女,是個厲害人物。”

周沅乍舌:“庶女?”

一個庶女,嫁了昌平侯府嫡長孫?

周沁笑了下:“所以才說厲害人物,往後你免不得要同她接觸,可要多留個心眼,還有這京中官家女眷,多讓楊姑姑同你說道。”

周沅揪着眉點點頭,聽到另一邊傳來岑氏的聲音,扭頭望去,幾個女眷圍在一塊談天,岑氏正繪聲繪色說着話。

周沁往那裏擡擡頭:“喏,那個想必你也見過,王尚書的夫人,人是潑辣了些,嘴也碎了些,可卻頗有些古道熱腸,就是心思單純,看什麽信什麽,京中許多後宅瑣事都從她這兒傳出來的。”

周沁說罷,又補充道:“王家小妾通房多,岑氏最讨厭貌美之人,但也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人。”

周沅了然點了點頭,正走着神,便叫周沁一句話給打岔了。

“對了,你和顧大人同房幾次了?”

周沅一怔,忙去捂周沁的嘴:“二姐姐,你胡說什麽呢!”

周沁才被吓了一跳,看周沅的反應,不可置信道:“都一個月了,難不成你還、還沒呢?”

“不是姐姐忽悠你,你嫁到顧家,若是出了事,遠水解不了近火,他才是靠山,身為人妻,該盡的本分免不了。”

周沅紅着耳朵偏過頭去,又被周沁捏着下巴掰了過來。

“你啊你啊,顧微涼雖與爹政見不和,但到底沒有因這事牽扯你,你便好好做你的顧夫人,小心讓旁的人鑽了空子。”

周沁越說越操心,怎麽能成婚一月,連房都沒圓,簡直荒唐!

她一個後宅婦人,不管朝堂之事,只知道若是圓兒遲遲不圓房,沒個一兒半女,将來若是有個小妾,不等皇上與安王鬥個你死我活,她這個傻妹妹已經被人欺負死了。

忽然,周沁餘光瞥見長亭下擺的果酒,猶豫了一下,扭過頭捏着周沅的臉:“我可真是為你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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