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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果然沒想錯,岑氏确實是個嘴碎的人,若是叫她知道丁點府裏的瑣事,出了顧府這扇大門,定是傳的滿京城都知曉。

可惜孫氏的主意落了個空,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将自己搭進去了。

不過短短半日,風向一變,都在說前陣子周家搖搖欲墜時,老太太和顧姑娘整幺蛾子欺負人,一時間竟讓周沅占了上風。

孫氏在臨安堂氣的飯都吃不下,是她小瞧了那丫頭。

王媽媽給孫氏拍着背順氣,寬慰道:“老夫人也莫要氣壞了身子,沁雪苑那兒也得意不了多久,聽說昨個兒公子回府沒宿在夫人那兒,奴婢去打聽了兩句,說是二人正鬧矛盾呢。”

可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這道理孫氏還是明白的,小倆口子鬧個矛盾算不得什麽,說不準今兒便能和好,她犯不上逮着這個高興。

王媽媽彎腰在孫氏耳邊說了兩句,孫氏面上一驚,眉頭挑的老高,思慮片刻猶豫道:“這恐怕不妥,別說周沅那身份能不能容得下妾室,就是我那兒子怕是也不願意。”

前兩年孫氏也沒少提要将永安縣的外甥女接過來,隐晦跟顧微涼提過一兩句,男人無動于衷,回回都冷冰冰的将孫氏打發了。

王媽媽笑着道:“試都沒試過老夫人又怎知行不行,夫人嫁過來雖然才兩個月,可您又不是急着給公子塞妾室,就只是将孫姑娘接來小住一陣,後頭的事誰也說不準。”

孫氏被王媽媽說的心動,她人遠在京城,确實也許久沒有回縣裏,許多小輩亦是三兩年不見,還怪想念的。

只稍一猶豫,孫氏便應了王媽媽的說辭。

這頭王媽媽正想着法子給孫氏出主意,那頭沁雪苑,周沅還悶悶不樂的坐在園子裏逗着鳥兒。

秋婵急的在周沅邊上打轉,又是勸又是唠叨,直将周沅聽的耳朵都生繭子了。

“姑娘,顧大人定是生您的氣了,您說您騙了他不說,還說要和離,大人生氣也是應當的,您瞧昨個兒他都氣的睡書房了,這樣可不行呀,要不您去瞧瞧他吧,”

籠中的鳥兒被周沅逗的撲騰亂跳,羽毛都掉了好幾根,生無可戀的乖乖站在小木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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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就暗下來,周沅撇了撇嘴:“我才不去,又不是我的錯,他還吓唬我。”

秋婵一噎,沒了法子,只好嘆聲氣。

那邊夏荷傷一好便上趕着伺候,養了幾日面色也紅潤許多,手裏正捧着托盤一路過來,周沅遠遠瞧見,皺眉說:“他還讓人打夏荷板子,夏荷伺候我這麽久,我都沒罰過她呢。”

“……”秋婵張了張嘴,最後又将話咽了回去,姑娘這翻起舊賬來,誰都攔不住。

亥時,秋婵伺候周沅洗漱歇下,對着銅鏡拆了她頭上繁瑣的頭飾與發髻。

秋婵時不時擡頭往窗外一看,這個時辰,顧大人怕是不來了。

書房裏,顧微涼直着腰板坐在案邊,桌面上擺着公文,可顯然他的心思不在這兒。

吳媽媽進來送了幾次茶,見他這個模樣,不由笑了:“時辰也不早了,公子若是累了,便回沁雪苑去歇息吧。”

顧微涼面色一動,沒應吳媽媽的話。

吳媽媽面上的喜悅更甚,她是有多久沒在公子臉上瞧見這樣有人情味兒的神情了,這別別扭扭的模樣,叫人看了也是忍不住高興,總算不是從前那般的冷淡疏離。

“公子比夫人年長許多,夫人還是孩子呢,有不懂事兒的地方,您也多讓讓,別跟自己過不去,書房可沒寝屋暖和。”

顧微涼眉心輕蹙,話裏帶着幾分無奈幾分失落:“她想和離。”

“啊?”吳媽媽一時驚訝:“诶喲,這…”

吳媽媽消化了半響,揣測道:“這…是不是公子您對夫人不夠好,夫人年歲小,稍一被冷落,沖動之下說出這話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當初您娶她也是另有緣由,夫人心裏委屈,也、也實屬正常。”

顧微涼蹙眉:“正常?”

吳媽媽猶豫了片刻,想好措辭:“夫人畢竟還小,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做什麽都情有可原。小姑娘嘛,多哄哄,多疼疼,夫人也不是沒心肝的孩子,會懂公子的好。”

顧微涼默了片刻,将吳媽媽的話在心裏過了一遍,冷着臉道:“她可不就是沒心肝。”

吳媽媽笑着搖頭退下,公子心裏有數,也不必她一個下人再多言。

又沉默的坐了半柱香的功夫,顧微涼終究還是起身往沁雪苑去。

夏荷正蹲在主屋外邊的臺階上看星星,冷不丁見一個人影從黑暗裏出現,吓的險些跌坐在地,待看清人後,她更是吓一跳,立即起身道:“顧、顧大人。”

顧微涼沒看她,徑直推門進了屋裏,夏荷松了口氣,下意識往自己背上摸了一把,嘶,真疼。

屋裏,周沅早就睡下了,一張大床,她整個人蜷成一小只,霸占了中間的位置。

顧微涼坐在床榻旁,就這麽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兒,向來做什麽都游刃有餘的顧大人竟開始犯難,眉頭緊鎖,嘴角輕抿。

半響後,他使壞的捏了一把周沅的臉,疼的小姑娘睡夢中皺起了臉,又翻過身背對着他。

顧微涼拇指輕輕劃過姑娘露在外頭的後頸,周沅覺得癢,又翻身過來。

他俯身下去,輕拍了拍周沅的臉,頗有種不将人弄醒不罷休的意思。

終于抵不住有人這麽吵吵,剛睡下半柱香的小姑娘不情不願的睜了眼,困的迷迷糊糊,看清了眼前的人,卻還以為自己在夢裏。

“周沅。”顧微涼輕聲問:“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他不止一次看到姑娘匣子裏那些稀奇古怪的寶貝,若是這些便能讓她高興,顧微涼覺得自己三百六十五天都能把人哄的高高興興的。

他目光緊緊盯着眼下的小姑娘,小姑娘亦是揉着眼睛看着他。

“唔。”

“想。”

顧微涼靠近她:“想要什麽?”

“嗯,和離。”周沅說罷,小手墊在臉上就又睡了過去。

“……”

顧微涼臉色攸的沉了下來。

翌日清晨,周沅醒來時屋子裏只有她一人,不多久夏荷便抱着一箱框框當當的東西進來,放下後喘着氣道:“姑娘,方才鄭凜送來,說是公子吩咐的。”

夏荷夜好奇的不得了,試探道:“姑娘要瞧瞧麽?”

周沅猶豫了一下,點了點腦袋。

夏荷開了箱子,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抽了口氣都将自己嗆着。

十二支金花簪,簪子上是十二朵金子打造的花,每朵上都點着顏色各異的寶石,連吊墜都串着玲珑剔透的紅玉珠子,這随便挑一支往頭上戴,都能晃瞎了人眼。

周沅亦是看呆了,她好東西見多了,可這一箱子價值不菲,她也一時有些懵。

外頭又接二連三的傳來動靜,幾個丫鬟擡着箱子進來,按着秋婵的吩咐一一擺在屋子裏。

秋婵抹了一腦門的汗:“姑娘,這是方才吳媽媽領着人送來的,說是公子的吩咐。”

丫鬟一并退下後,夏荷随手開了個箱子,險些沒暈過去,都快吓哭了:“姑娘,您說顧大人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會要算計咱們吧?”

這一大箱整整齊齊的金子,可不是開玩笑的。

還有這麽幾箱貴的吓死人的珠寶,這陣仗,都可以去提親下聘了。

秋婵雖也是看的滿臉發懵,但還是輕斥了句:“你、你胡說什麽呢?”

周沅出神的望着一地的箱子,仔細清點一番,她神色忽的一變,到妝臺上鼓搗了半天方才找到當日顧家下聘的單子。

仔細一對,除了那十二支金釵,其餘幾乎都能對的上。

“顧大人?”秋婵一聲驚呼,這個時辰,不、不是應該在上早朝麽?

裏頭的周沅聽到動靜,也不知緊張什麽,匆匆将單子塞進了妝奁裏,佯裝鎮定自若的起身。

她一大早衣裳都還沒換,披頭散發的光着腳丫站在這兒,顧微涼過來時,便看到小姑娘緊張的拽着一根玉簪子,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然後摸着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周沅這些緊張的小動作盡數落進顧微涼眼中,哦,看來還沒有太笨,

他不急不緩的走過來,垂睨着正咕咚咕咚給自己灌水的小姑娘,揉了揉她的腦袋:“數好了?”

周沅不自在的躲了躲,眼神閃爍的低下頭,害怕的忘了去回他的話。

顧微涼彎了彎嘴角,小動作信手拈來,順着她的長發,一只大手落在她空落落的脖頸上,熟撚的用拇指輕輕摩'擦。

“數好了,對的上麽?”他又問道。

周沅忍了半天實在沒忍住,伸手壓住在她脖子上亂動的大手,實話實說道:“對不上。”

顧微涼挑眉:“哪裏對不上?”

周沅沉默了一陣:“多了。”

“除了那多的,對的上麽?”

這下周沅不說話了,除去那十二支簪子,确實是對的上,跟他去周家下聘時的聘禮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顧微涼反手捉住壓着他的那只小手,瑩白如玉,柔的像沒有骨頭似的。

他老老實實交代:“上次下聘,我別有所圖是真的。”

周沅聽的心一顫,連被顧微涼捉着的指尖都在發顫,她最不會應付這種事了,現在吓的腿發軟。

姑娘硬撐着,佯裝鎮定:“那這次呢?”

“這次?”

顧微涼一頓,沉默了片刻:“我圖你。”

恍若泉水敲在石壁上,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敲在周沅心上,偏生她一個字都蹦不出來,手軟腿也軟,小腦袋也暈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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