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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周沅的生辰,顧家給周沅的外祖母家泰勒王府發了帖子,柳家老夫人已是七十高齡,本不該挪身子來顧家赴一場生日宴,可老夫人卻回話說,這是圓兒嫁出去後第一回生辰,她得來瞧上一瞧。

這泰勒王府雖不是親王之家,但也是曾經立過功才封的王,如今雖在朝中不掌實權,但好在本分,不争,有個功臣世家的頭銜在,也是備受尊敬。

再加之柳老夫人還封有诰命在,更是輕易怠慢不得。

楊姑姑得了泰勒王府的回話,一見老夫人竟要來,忙就去往藥房想尋岳大夫寫幾張藥膳的方子,她好讓後廚提要準備,免得怠慢了柳老夫人。

可岳大夫也不知是得了什麽怪病,一整日愁眉苦臉的,耷拉着眉眼給楊姑姑寫了方子,還朝楊姑姑重重嘆了聲氣,搖了搖頭。

楊姑姑接過藥方的手一頓,好聲詢問着:“這…岳大夫可是遇着什麽難事了?”

岳大夫擺手,語重心長道:“不怕人得大病,就怕諱疾忌醫!”

岳大夫心裏實在着急,可他等了兩日也不見公子喊他去瞧病,這麽等下去,別人家都開枝散葉了,顧家還光禿禿的。

楊姑姑一臉疑色,還想再問,可岳大夫顯然沒有功夫再搭理楊姑姑,又鑽研他的方子去了。

可巧的是,這兩日姑娘亦是整日整日的對窗發呆,時不時便嘆聲氣,楊姑姑着實不解,問了兩句,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周沅自然不會将這事同楊姑姑說,可她也全然無心操持自個兒的生辰宴,幾個丫鬟拿這個拿那個來詢問她,她全都心不在焉的打發了。

待趕走了身邊的丫鬟後,周沅才偷偷從床下将醫書拿出來。

這書還是昨個兒她去岳大夫那兒求的,說是醫書也不是,只不過是一些民間偏方,用于治療隐疾的,可也不知是有用沒用。

“姑娘,岳大夫來,說是有急事兒。”秋婵在門外喊道。

周沅一個激靈,忙将書冊丢進裝香粉的匣子裏,聽到是岳大夫,不由撫着胸脯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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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想到岳大夫的來由,周沅忙将人請了進來。

偏廳裏,岳大夫提着兩包藥跟着秋婵走進來,裝模作樣的摸着長須,将那藥擱在周沅面前:“夫人前兩日說公子過于操勞政務,勞神傷心,老夫回去琢磨着便開了方子,不過是一些提神的,叫後廚将藥熬了,隔兩日一次便可。”

周沅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神色莊重的接過藥。

秋婵在前頭看着,忍不住疑惑道:“奴婢瞧着公子精神抖擻,倒不像要提神的樣子。”

“哼,能叫你個小丫頭瞧出來,那我這個府醫的位置可就坐不穩咯!”岳大夫立馬斥道。

秋婵一頭霧水,不再吭聲。

可岳大夫送了藥卻沒馬上走,顯然說還有話要說。

周沅輕咳一聲:“秋婵,上茶。”

秋婵聞聲忙低頭退下,出門便撞上夏荷,只見夏荷好奇的往裏頭探了一眼,卻被層層珠簾擋的瞧不出什麽。

“岳大夫怎麽又來了,才兩三日他都來兩回了,該不會姑娘出什麽事兒了吧?”

秋婵也擔心的揪起眉頭,最怕姑娘身子不适還瞞着她們,眼瞧着生辰便要到了,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而偏廳裏頭,秋婵剛一走遠,周沅便急着從椅上跳下來,朝岳大夫走了兩步,一雙眸子滿懷期冀的看着他。

岳大夫被周沅這麽一瞧,心裏頓時生氣一股豪情壯志,他還非将公子這病治好不可!

突然,一股濃郁的并不好聞的味兒飄了出來,熏的周沅直往後退了一步。

岳大夫從袖口中掏出了個深褐色荷包,又從荷包裏抽出了個香囊,并不是漂亮的香囊,像從哪個犄角疙瘩裏淘來的,線頭都還露在外面。

“夫人,公子既不想讓人知曉,喝藥也不是長久之計,這藥囊裏配着人參、鹿茸、鹿鞭、蛤蚧,都是好東西,就是味道沖了些,未免公子起疑,只在公子睡下前用來熏熏床便可。”

周沅如獲至寶的捧着那枚醜醜的藥囊,如天降大任似的嚴肅點頭:“我明白,我會小心的。”

岳大夫邊嘆氣邊颔首,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因而今日午時,顧微涼下朝歸來時端上桌來的并不是解渴的酸梅湯,而是一碗黑的濃郁,味道實在熏人的湯藥。

周沅強忍着味兒坐在邊上,岳大夫沒告訴她這藥味道這麽沖人呀。

顧微涼凝眉,望着眼前黑布見底的藥,頗為嫌棄:“這是什麽?”

周沅捂着嘴:“調養身子的藥,岳大夫說你日日操勞,千萬不可忽視了身子。”

顧微涼愈發嫌棄,眉頭冷了下來:“岳大夫是近日太閑了,臨安堂和暖春閣都看顧好了?”

周沅忍着嘔吐:“他再是忙,也不能忽視了你這個當家主君呀,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人家岳大夫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喝了,喝了吧。”

顧微涼當然不可能喝,不說這藥味道大的熏人,就說他的身子本就沒毛病,無事喝什麽藥?

他擡頭睨了秋婵一眼,示意她将這玩意兒端出去倒了。

秋婵遲疑了一下,今日她分明聽見岳大夫說是夫人特意向岳大夫要的藥,怎麽又變成岳的一番好意了?

“不行——”

周沅蹭的一下站起身,将這藥移到自己面前護住,不知曉的還以為這是什麽救命良藥。

可顧微涼和秋婵自然不會知曉,這藥于周沅與救命的藥無異,顧微涼若是喝了還有痊愈的可能,若是不喝,那可就真的半點治愈的可能都沒有了。

“這、這藥廚房熬了一早上呢,倒了豈不是浪費。”她沒什麽底氣的小聲說。

顧微涼微微一頓,擡眸打量她,狹長的雙眸微微眯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喝,你出去吧,這味道熏人。”

周沅慢慢松開碗,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不放心道:“那你一定要喝哦。”

顧微涼颔首,周沅忙就擡腳出了屋子,扶着門檻彎腰,直到秋婵送了水過來方才好些,這藥味兒光是聞着就讓人受不住。

那邊顧微涼眼都不眨的将藥從窗臺倒了出去,邊上正灑掃的丫鬟睜大眼睛瞧着,被顧微涼輕飄飄一眼吓的忙低下頭,佯裝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

不一會兒,周沅看着幹幹淨淨的碗底,滿心歡喜的離開了,還體貼的給顧微涼塞了兩口蜜餞,膩的男人一對好看的劍眉蹙了起來。

待人走後,顧微涼盯着門外姑娘的身影,直至消失,方才吩咐道:“去岳大夫那兒,把今日這藥的藥方拿來。”

鄭凜不敢耽擱,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忙就往藥房趕。

然而岳大夫像是早有準備似的,見着鄭凜一張臉樂呵呵的,轉身就将壓在算盤底下的藥房遞上,還啰嗦道:“這身子啊又不是強弩,強弩還有末呢,我瞧不止是公子,你也該補補。”

鄭凜莫名被塞了兩包藥,拿着那藥方去了書房。

書案前的人神色淡淡的掃了一眼,将那方子壓在一摞冊子下。

什麽都瞧不出來,光看方子,确實是調養身子的藥。

而這兩日,顧微涼發現周沅一改往日的反常,對他好的不得了,仔細照顧着他的飲食,仿佛是真怕他累垮了身子。

夜裏,周沅窩在男人懷中,一只手繞到他背後安撫似的拍了兩下:“不好的事情都會過去,你說對不對?”

顧微涼眉間一蹙,低下頭就見小姑娘一雙眸子亮盈盈的,但那其中的情緒卻叫顧微涼看不懂了。

他猶豫了下,點頭應下:“對。”

周沅笑了,滿意的閉上眼睛睡下。

顧微涼卻睡意全無,眼底清醒的盯着姑娘的睡臉打量,眉間布上幾許淡淡的沉思。

岳大夫倒是好大的膽子,什麽時候叫這丫頭籠絡了去,連他都敢瞞。

——

翌日,鄭凜就依着吩咐,将昨個兒從後廚偷來的藥渣拿去外頭的藥鋪一看,便得了張同岳大夫給的全然不同的方子。

他仔細瞧了一眼,人參,鹿茸,蛤蚧,鹿鞭…

這可全是大補之物,就算是調理身子,也不應當用這些過沖的藥物,又不是——

鄭凜神色一下詭異起來,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将藥方子折起來藏進袖口,四處掃了一眼,沒人瞧見。

而鄭凜還未靠近書房,便聞見一股熏人的藥味兒,他進到屋裏,就看到吳媽媽一臉喜态的笑:“老奴可從未見夫人對什麽如此上心呢,還特意吩咐廚房要煎滿兩個時辰,注意火候,若不是奴婢們攔着,恐怕夫人還想親自給公子煎藥呢。”

那邊顧微涼瞧見鄭凜,就見鄭凜一臉若有所思的盯着桌前那碗藥。

吳媽媽還在繼續說:“夫人也是心疼您,您日日操勞政務,長久以往身子定是吃不消,夫人小小年紀便知道疼人了,公子可真是有福氣!”

鄭凜咬緊牙關,忍着笑撇過頭去。

好不容易聽完吳媽媽唠叨,顧微涼以政務為由将人打發出去。

“查到了?”

鄭凜點點頭,邊掏出藥方邊道:“屬下問過了,大夫說這藥藥性極烈,尋常人是絕對受不得,一般是用來治內疾的…”

顧微涼拿着方子的手一頓,好半響才慢悠悠擡起頭,眉間淡淡,看不出異常:“治什麽?”

鄭凜噎了一下,低頭下含含糊糊說:“就是,治、治不舉的,也不是屬下說的,是大夫說的。”

男人眉頭跳了一下,想起周沅這幾日的舉動,還時不時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安慰他,這丫頭…

顧微涼閉了閉眼,揉了下眉心,氣的腦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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