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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在高個子姑娘走後,真的拿出了手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也曾告訴過自己,就算那個女人的心真是石頭做的,他也要給她捂熱,這麽多年他還沒有放棄,他根本沒有辦法放棄。

通訊錄上那個人的名字和所有聯系人沒什麽區別,只有秦朗知道,區別在哪裏,在他的心裏,她永遠都是最特別的存在,從來……沒有人能夠取代過。

通話鍵按下去的那一瞬間,秦朗覺得就像是在這一瞬間把自己的心都交付了一樣,他像個虔誠的教徒,把自己的心捧在手裏跪在尹泉面前,求她珍惜,求她一定要珍惜。

“喂——”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帶着剛從夢中被吵醒的睡意,這個聲音傳入秦朗耳中的時候,他酒似乎醒了一半。

這是他回國後重新存的號碼,難怪會接通,接的人是尹泉。

“請問您是哪位?”

永遠都是這樣一副虛僞的樣子,對陌生人謙遜有禮貌得要命,就算是接個電話,陌生號碼一定會用尊稱“您”,永遠對別人客氣,永遠對他吝啬殘忍。

秦朗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只說了兩個字:“是我。”

對方有一瞬間的沉默,像是不敢确定,試探地問道:“秦朗?”

她還記得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當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間,秦朗心中竟然有種想要哭的沖動。太委屈了,他日日夜夜想念她,記得她哭她笑她訓斥他嗔怪他時的聲音,因為她的聲音突然闖入心房就亂了方寸。而她呢?竟然不能十分确定是不是他,竟然還要試探,竟然可以如此若無其事雲淡風輕,就好像随便一個多年未曾謀面的同學突然打了一個電話給她,她接到時的反應一樣。

“嗯,是我,秦朗。”他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眼淚就會流下來,到時候他只會更鄙視自己。

“哦,這麽晚了,你怎麽會打電話給我?”她問,帶着點他把她從睡夢中吵醒的不耐煩。

他恨透了她的不耐煩,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濃情蜜意,恨不得生生世世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分手的時候竟然幹脆得像是丢掉一塊抹布一樣丢掉他。他問她理由,她不耐煩;他跨過大半個中國翻山越嶺去找她,她不耐煩;他給她打電話,她不耐煩;他祈求她不要輕易放棄,她不耐煩……

秦朗用力攥緊手裏的杯子,咬着牙問道:“我打擾到你休息了嗎?”你怎麽就可以如此沒心沒肺?同樣的久別重逢,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心緒難平借酒消愁,而你安然入睡,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為什麽被擾亂內心的總是我,而你的生活永遠有條不紊?!

“呃,我室友在睡覺。”尹泉回答,“那個,你有什麽事嗎?如果不急的話明天再說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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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很急!”秦朗說道,“不可以等到明天,一定要今天說。”

他聽到尹泉翻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動的聲音,接着秦朗又聽到門開門關的聲音,接着尹泉的聲音傳來,聽起來比剛才大了點,想是她怕打擾別人休息,跑到衛生間去接電話了。

尹泉難得好脾氣地問道:“什麽事啊,這麽急?”

電話那一端安靜了幾秒,秦朗才開口講話,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像是生怕打破什麽,秦朗對着電話另一頭的尹泉說:“我想你了,尹泉,我想念你。”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好歹對方沒有挂電話,秦朗已經很欣慰了。

過了幾秒鐘的時間,尹泉問道:“你在哪兒呢?怎麽會那麽吵?”

秦朗回答:“在酒吧。”

“你喝酒了?”尹泉問道。

“嗯。”秦朗老老實實地回答,他說,“尹泉我想你,你知道嗎?”

尹泉似乎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喝醉了,趕緊回家休息吧。”

“是啊,我是喝醉了,”秦朗說道,“如果沒有喝醉,我怎麽會聽到你的聲音?只有喝醉了在夢裏你才會出現才會跟我講話,我喜歡喝醉,因為我想你,尹泉,我想你。”

我想你,身在異國他鄉,走在陌生的街頭,我會想起你。身處繁華都市,穿梭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間,我會想起你。站在海邊,看着海浪翻湧,一望無際的大海,我會想起你。我總是那麽容易想起你。你呢?分別這幾年有沒有想過我?哪怕只是一瞬間,哪怕只是不小心?你有沒有想過我?

秦朗不敢問,他怕答案太過傷人,所以他不敢問出口。那個女人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給他致命一擊,她從來都不會對他仁慈的,所以他只能自己對自己仁慈。既然答案傷人,他不問總可以吧。

“秦朗,聽話。你喝醉了,不要講電話了,你找個代駕讓他送你回家,回去之後好好休息。”尹泉完全無視他近似夢呓的低喃,對他說到。

“我不!”秦朗像個不聽話的小孩子,兀自說道,“我不挂電話!尹泉你聽我說,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我會保護你愛護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給我一個機會,能不能為我勇敢一次。尹泉,求你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想你,我想你,我不能沒有你……”

“秦朗,”尹泉打斷他的話,說道:“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我要跟你在一起,尹泉,我清醒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尹泉,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可以嗎?不要那麽狠心,你明明……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你明明知道我那麽愛你,尹泉求你了……”他像個迷了路的孩子,死死抓着視野中的最後一抹光明,他需要她,他只想讓她知道,他有多麽需要她。

可是她是尹泉,她的心是石頭做的。

尹泉對着電話,一字一句地說道:“秦朗,別鬧了。你現在特別幼稚你知道嗎?我要挂電話了,明天還有實驗,你也早點回家好好休息吧,以後少喝酒,不要半夜裏撒酒瘋。”

“不要挂電話……不要挂……尹泉……”秦朗手足無措,他只想多聽一會兒她的聲音,哪怕只是讓她在他身邊多停留一秒也好。

“嘟嘟嘟——”

可是,他的挽留像三年前一樣無用,尹泉還是挂了他的電話,回應他的是聽筒裏單調諷刺的忙音。

他在她眼裏永遠都是無理取鬧幼稚可笑的,哪怕他的真心再真,他的情意再深,她還是可以做到視而不見,用一副不耐煩地腔調說道:“秦朗,別鬧了。”

秦朗,別鬧了。

別鬧了……

他的用情至深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場鬧劇,他就知道沒有用的,他就知道打動不了她的。明明是她,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嗅到危險的氣息就丢掉他們的愛情獨自一個人藏到了龜殼裏。明明她才應該是那個被他不恥的女人,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放下這個女人。

他愛她,早已深入骨髓。

“尹泉,我愛你,你知不知道。我努力想要跟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向我邁近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就算布滿地雷火藥我也會朝你狂奔過去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給過你自己一次機會?”再沒有人反駁他,讓他別鬧,但是也再沒有回應他的任何聲音。秦朗對着早已挂斷的電話訴說着因為酒精作用,一股腦湧到心口的話。說着說着,竟然哽咽。

他一連喝了好幾杯酒,眼睛比剛才更紅,他拼命眨着眼睛,似乎這樣就能把眼淚逼回去。秦朗不喜歡這個樣子的自己,因為尹泉不喜歡。如果尹泉在,她一定會取笑他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經不起一點兒事。他不喜歡尹泉不喜歡的秦朗,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在努力成為她喜歡的樣子,可是他的努力她卻從來都不知道。

那是他的尹泉啊,曾幾何時,她的一切都與他有關,她的生命裏有着秦朗的一席之地,可是,後來她不再是他的尹泉,她的一切也不再與他有關。她那麽決絕地跟他劃清界限,讓他猝不及防一敗塗地。

酒精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讓人忘記過去忘記煩惱忘記一切平時刻骨銘心歷歷在目的東西,甚至忘記現在。這也是這幾年來,秦朗越來越喜歡喝酒的緣故。

他的酒量也因此鍛煉得少有人及,只是最後幾杯酒喝得過于急,一時有些上頭,而且晚上他又沒吃東西,胃裏正火燒火燎,整個人被自己折磨得接近虛脫。

沒支撐多久,他就暈乎乎地趴倒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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