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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機場,到處都是要離去的人和送行的人,離別的人拖着行李依依不舍,跟送行的人揮手作別。離別總是傷感的,會讓人的心頭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哪怕要離開的那個人跟自己并沒有那麽親密。尹泉看着轉身離去的鐘凱文,心頭就泛起一股酸澀。他的去留也許不會對自己的生活産生什麽實質性的影響,可是他的來來去去卻像是一種提醒,提醒着她時間的流逝,歲月的不可追逆。

三年多前,秦朗就是在這個機場離開的吧,那一天她都不能到這裏來送他,只能默默地站在天空下,頭頂每飛過一架飛機,她就在心裏默默地想着,也許他就在這架飛機上。

三年過後,他從海外歸來,可是他們的關系還是凍結在三年之前的那個點上,而每一次她去機場送人,總會想起他們的離別。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從未有一刻真正放下過,但是生活中不止有愛情,還有更多更多比愛情重要的東西,她努力壓制自己的感情,告訴自己可以活得很好,可是空中飛過的一架架飛機知道,她不可能過得很好,她的心裏長着一根刺,雖然不會時時刺傷她,但是偶爾出現一次,都會讓她傷感好久。

鐘凱文已經消失在安檢口很長時間了,尹泉才回過神來,那個陪伴在她身邊多年的男生終于想通,奔向他自己的前程了,她真為他感到高興,并且打心底裏祝福他。

她對着他消失的地方笑了笑,最後傻傻地揮了揮手,才轉過身去。

可是,當她轉過身的時候,突然就不動了,眼睛定定地盯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們仿佛已經不複存在,時光在這一刻靜止,尹泉目不斜視,看不到從她身邊來來去去的任何人。她的目光只落在前方那一人的身上。

好像是在夢裏,她甚至不敢相信,那真的是秦朗。

他穿着一身得體的休閑裝,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仿佛很久之前他就已經站在那裏了,只等她轉過身來看到他。他對着她笑着,那笑容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

當秦朗邁開長腿,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時候,尹泉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是真的秦朗,上一秒他還在她的心裏,這一秒他就已經出現在她的眼前了。是緣分嗎,在機場這樣的地方都能遇到?他也是來送人的嗎,還是說,他是要離去的那一個?

秦朗看着尹泉,目不轉睛,仿佛害怕自己只要稍不留神,對面的這個人就會消失不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多少次,他設想過,哪怕他們之間隔了千難萬險,只要她願意站在原地等他,他都會跨越這些荊棘險阻走過去牽她的手,他不求她跟自己一樣奮不顧身,只希望她能為自己勇敢一點。

終于他一步步靠近她,終于他在她的面前站定,他比她高出了一些,現在又站得近,尹泉仰起頭來看着他,她有多久沒有看到過這張臉了,他真的瘦了。發生了那麽多事,他一路走來,肯定十分不好過。

他看着她,只是笑着,不開口說話。尹泉愣了好長時間,才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鐘凱文讓我來的,他去找過我,跟我說了很多。”

一句話,不需要解釋太多,尹泉已經懂得了。那個離去的男生最後為什麽想通了一切?他是真的想通了,還是終于放棄了?他主動提出分手,嬉笑着說是自己甩了她時心裏是怎樣的感受?他迫不及待地離開這裏奔赴美國,真的只是為了學業嗎?這一連串的問題都不會再有人來回答,但是答案對于每個人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随着鐘凱文的離去,所有人的生活都會掀開新的篇章,一段故事的結束是另一段故事的結束。

此時此刻,不管鐘凱文離開時對秦朗說了什麽,她對他都是感激的,那個男孩子即便是離去,仍舊不忘記成全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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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秦家巨變,董事長隐退,将公司交給兒子打理的新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尹泉當然也有所耳聞。關于這一切,尹泉只覺得是世事無常,原本還橫亘在兩個人之間的障礙,仿佛是一夜之間就被掃除幹淨。

是他和她的堅持終于感動了老天爺,所以才成全了他們嗎?尹泉覺得不是這樣的,他們彼此堅持,從未想過去感動誰,他們堅持,只是因為內心的那份愛放不下,只是因為內心的信念。他們堅持是為了對得起自己,是為了不辜負彼此。

倘若在他們分別的那些年間,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已經選擇了放棄,不再堅持等待,那麽他們兩個也不會守到今天。愛情本就是一個人的堅持加上另一個人的勇敢,總有一天它會開花結果。

秦朗伸出手來,将尹泉擁進自己的懷裏,來來往往的行人有的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對金童玉女,猜測他們是将要分離,還是剛剛破鏡重圓,但是這一切終究是跟他們無關的故事,他們不過是路過,所以過路的人只是忍不住多看兩眼,并不做深究。

秦朗更是不會把這些路人的目光放在眼裏,現在他的心裏眼裏只有懷裏的這個女人,他們愛得這麽辛苦,最終終于可以在一起了,這一刻他只想把她抱得緊一點更緊一點。

“謝謝你,”秦朗聽到自己的聲音,有幾分哽咽,“謝謝你還留在原地等我。”

她怎麽可能離去,他的愛那麽暖,他的情那麽真,她哪裏舍得離去。

在愛情面前,他們終究還是幸運的。尹泉也忍不住緊緊抱住秦朗,這個男人,她愛得辛苦卻值得。

*******************

自從知道尹泉跟秦朗重新在一起了之後,胡一梅就格外興奮,格外不正常,仿佛跟舊愛重修舊好的不是他們,而是她一樣,她使勁兒地替他們高興,恨不得比尹泉還要幸福。尹泉自然知道胡一梅明媚的背後必然是藏着一顆黯然神傷的心,可是她沒有靈丹妙藥,治不了她的病,想要痊愈還需要靠胡一梅自己。

這個世界上能夠跟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本來就少,更何況是可以重拾舊愛的,與曾經最愛的人破鏡重圓的。所以尹泉也很珍惜,不過還是有最後的一件事她要告訴秦朗,她必須要讓秦朗看到一個最真實的自己。

當她将其中的一張車票交到秦朗手裏的時候,秦朗笑得眉眼彎彎,道:“醜女婿終于有見岳父岳母的一天了,我好緊張啊!”

尹泉乜斜了他一眼,突然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悠悠說道:“還緊張嗎?”

秦朗得了便宜還賣乖,将尹泉用力抱進懷裏,親着她的耳垂,說道:“更緊張了,怎麽辦?”

不過,就算是再緊張,他還是跟着她踏上了尹泉曾經生活過的故土。

看着那貧瘠的山頭,整齊但是破落的磚瓦房,崎岖不平塵土飛揚的鄉間土路,皮膚黝黑笑容卻天真無邪的孩童……這一切獨屬于鄉村的景致映入秦朗的眼中,其實,他對這一切都不陌生。

三年前,她執意要跟他分手,他上天入地都找不到她的時候,他來過這裏,而且不止一次。明知道她沒有回來,在這裏也等不到她,可是感受着曾經養育過她的這片土地氣息,仿佛就能夠離她更近一點。其實他從來沒有真正靠近過她,很多事情她不說,他也從來都不問,他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童年是怎樣的。

他來過這個村莊不止一次,每次來都要大費周折,需要一天兩夜的時間,交通極其不便利,而且村子裏和附近的鎮上都沒有住宿的地方,他只能留下來一天或去最近的縣城找旅館,旅館的條件也很差,是他平時不能忍受的那種差。但是,他卻不怕麻煩,頻繁來返于這個山村,這是尹泉生活過的地方啊,看着那些奔跑在田間和馬路上的孩子,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尹泉的小小背影。

後來,她的母親找到他,就在村口,她對他說道:“你看到了沒有,這就是尹泉從小生活的環境,你們兩個不是一個世界的,對她來說,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愛情。愛情在她生命中占據的重要程度絕對沒有你想的那麽重要,放手吧,秦朗。你這樣愛着她,只會讓她壓力更大,她是個自尊心很重的孩子,就算你執意要跟她在一起,我這一關也是過不了的。”

當時他聽了母親的話,對尹泉只有心疼,小小的她是不是也曾冒着烈日在田間拔過草?是不是也曾像這些孩子一樣日複一日地玩着追逐的游戲?是不是渴望過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他跟她的愛情不被祝福已經讓她心裏難受了,母親的盛氣淩人又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她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內心肯定比別人要敏感,母親随便一句話都有可能傷到她,而他一天不離開尹泉,母親就一天不會放過她。當時的秦朗除了苦笑竟找不到任何的表情,他的愛讓尹泉無力承受,因為他,母親對她的語言傷害更是讓她苦不堪言吧。沒想到最後,他竟然只能選擇以離開的方式保護自己愛的人,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可悲呢?!

尹泉看着秦朗,小聲說道:“這裏就是我的家鄉,我的家就在這個山村裏,你以前肯定從來沒有來過這麽窮的地方吧。”

秦朗突然伸出手來握住尹泉的,她想掙開,卻被他握得更緊,秦朗看着遠處的藍天白雲,眼前的茵茵綠草,笑着說道:“那說明這裏的山水十分養人嘛,才把你養的貌美如花,以後等我們老了,搬到這裏來養老好不好?等我們老了,就在那邊的空地上起一座房子,你織布來我澆園~”

尹泉瞪了他一眼,帶着幾分羞意,她帶着秦朗向田間走去,此時正是五月末,麥田一片金黃,她刻意不去看秦朗,說道:“小時候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跟外面的世界有什麽不同,我以為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樣,渴望人愛的時候沒有人愛,渴望人關心的時候沒有人關心。只有男孩子才是父母喜歡的,女孩子就只能被爸爸媽媽忽略。直到我走出這個山村,發現外面的世界與我想的那麽不一樣。那個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去到更遠的地方,看到更美的風景。我想終有一天我會遇到我喜歡的人,等我遇到他時,我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和自信擁抱他,可以守在他身邊。秦朗,你知道嗎?我一直一直都很努力,努力變得優秀,努力得到想要的一切,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後來我才發現,我的能力有限,給不了我愛的人長久的守候。”

她閉上眼睛,感受着微風輕輕吹拂着臉頰,似乎還能麥香和青草氣息,尹泉繼續說道:“這才是真實的我,一個努力但是能力十分有限的姑娘,這樣的我,你還願意和她相守到老嗎?”

尹泉一直都清醒地知道,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能看到更美的風景,遇到更好的人。她也無比慶幸自己的努力,讓她變得更加優秀,讓她遇到秦朗。但她終究只是個普通人,能力遠比自己想象得有限,有時候甚至是想愛都沒有能力。她一直都在努力,變得更好,足以與自己所愛的人匹配。

秦朗卻沒有開口,而是放開她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随着他後退的動作,單膝曲起,就那樣跪在了尹泉面前。就像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裏拿出早有準備的戒指,舉到尹泉面前,在她震驚的神色中深情款款地說道:“雖然我沒有萬能的力量,但是我願意傾盡所有愛你。親愛的姑娘,你不需要有強大的能力,哪怕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也會努力守護你,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努力,還有我,就讓我來守候你。尹泉,你願意嫁給我嗎?”

遠處的天空似乎比往日都要蔚藍,風吹着麥浪,在陽光下泛起耀眼的金黃,眼前的男人更是深情如畫,像是闖入她夢中的王子……

從沒有這一刻,尹泉竟然愛上了這片土地,自己的家長,一直以來這裏帶給她的只有汗水和淚水,而今卻有個男人讓她幸福得不知所措。

她多麽慶幸自己的努力啊,走出這個束縛了她的環境,成為了更加優秀的姑娘,見識到更加精彩的世界,同時也遇到了秦朗。

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但是沒關系,她已經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漫長的人生路上會有越來越多的幸福。

眼淚不期然地滴落下來,尹泉的聲音帶着滿滿的幸福和甜蜜在他的耳畔響起:“我願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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