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陸九】

聽見秦驷的話,那些百姓們将信将疑地問道:“你貴為皇後,真的會留在宿松陪我們這些百姓?”他們顯然不信。

秦驷便道:“本宮知道你們不信,但你們想想,本宮若是吝惜這一條性命,為何不在京城呆着,偏要跑來宿松受苦。”

秦驷這話說的也對,一時間那些百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秦驷看了他們一眼,不再多言,只朝守着城門的幾人說道:“你們只管守好了城門,若是有人想要硬闖,記着,殺無赦。”

說完,秦驷不再逗留,轉身離開。

有了秦驷的話,這一回,守城門的那些人握刀的手都堅定的多。

秦驷走了之後,沒過一會,街上便來了許多人,他們與在城門口逗留的這些人一樣,也都是平頭百姓,大多都熟識,或是左鄰右舍,或是主顧客家,甚至還有些是兒女親家,他們手上空空,上來就找自己熟悉的人去勸。

開始還沒人走,時間長了,有耳根子軟的還是跟着回去了,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漸漸的,人走了個七七八八,還有些堅決不願意走的,反而去攔着那些想要走的,嘴裏不住嚷嚷道:“可別聽他們的話,明天這城可就破了。”

可是耐不住來勸的人已經比要走的人還多了,到最後只剩下不到百人,也被守城的人給驅散開來。

這件事傳到陳迎耳朵裏,讓陳迎對秦驷不禁刮目相看,對于宿松百姓有多難纏可是沒人比他更清楚的,原以為這城門很快就會被從裏打開,誰知道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平息了百姓們的動亂。

如今軍心穩定,雖然人數還不夠多,但是一來秦驷來的時候帶來了不少糧食,二來宿松畢竟占據險地,別的不說,這城牆和城門就足夠牢固,若換了別的地方,五萬人馬,恐怕不用三日,就要給攻破了城門。

而他們已經堅持了不少時日,秦驷已經給邊關遞了信,到時候從邊關調兵過來,只要他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就全無性命之虞。

可他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陳迎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似乎是知道了秦驷手中百石的弓箭奈何不了他了,對方的主将居然一反往日的龜縮,在層層士兵的保護下,從他的馬車中出來了。

此舉無疑是對秦驷的挑釁,但普通弓箭壓根射不到那麽遠的地方,就算射到了,也不可能穿透他身上所穿的盔甲,傷害他。而百石弓他們也有了防禦的對策,如今逆軍中根本分辨不出來将領與普通将士的區別。

秦驷的眉頭越皺越緊。

而在路上的傅欽烨也同樣面臨困境,幾人騎出來的馬,經過幾天日夜不停的趕路,如今已經累的腳步踉跄,最後栽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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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幾匹馬都是良駒,但也經不起日夜不停的奔跑,加上這裏天寒雪深,到最後,它們都倒在地上,只能抽搐着四肢,從鼻孔中噴出一點熱氣來。

沈德寧攔住想要憑借雙腳往前走的傅欽烨:“皇上,您冷靜一些,就算您先到了,只咱們幾個,又如何能夠解宿松之危?還會讓您入那險境,不若等軍隊到了,一塊去宿松,方是上策。”

傅欽烨翕動了一下嘴唇,什麽都沒說出來,轉頭看向宿松的方向,他的眼眶有些發黑,嘴唇蒼白幹裂,索性在軍營裏鍛煉了那麽長時間還算是有點用處,他還沒垮掉,只是僅憑着一股信念支撐,又如何能夠能夠到達宿松。

傅欽烨目光一點一點黯淡下來,他收回目光,縮在衣袖中的手微微緊了緊,然後他閉上眼,良久,才道:“好,我們……就地休息。”

可宿松的情況卻越來越危急了,盛世太平,本來宿松的士兵也不過是用來解決宿松城內的小鬧騰,無非是些混混打架什麽的,可是如今卻要他們在刀口舔血,開始還有一股熱血撐着,時間久了,他們連秦驷手下的幾個宮女也還不如。

秦驷看了一眼城牆上,勉強站着的将士,就連揮刀的手,也開始綿軟無力起來,可對面的逆軍卻都是小國的将士,吃苦慣了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把眼下幾日的苦累傷亡當回事。

一正一反之間,宿松的情形越發的糟糕起來。

秦驷放下手中的弓箭,對身邊拿着一把刀去磨雲梯繩子的陳迎說道:“昨日本宮吩咐的事情,你辦了嗎?”

陳迎還有些懵,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道:“辦了辦了,卑職找了幾個有名的蟊賊,讓他們趁夜把藥下在月牙灣了,不過他們的糧食看的太緊,沒法下手。”

逆軍飲水的河流叫月牙灣,水流倒還算平緩,但畢竟綿延深長,下了藥也被稀釋的差不多了,能被這些逆軍吃進嘴裏的也少,更不是一時半會能起到作用的。

陳迎還很奇怪,覺得秦驷是多此一舉。

秦驷點點頭,對這點,她并不奇怪,沒有糧食,他們一天也待不下去,自然會把糧食看的緊緊的。其實現在燒毀糧食反而是下策,因為他們最需要的是時間,只要能等到大部隊過來就好。

至于下毒,毒的其實不是人,而是魚,他們看見月牙灣中魚全都翻了肚皮,一定會想到這水中有毒,不僅要一個個試探有沒有中毒,還要從更遠的地方挑水喝,也夠他們傷神的了。

對方興許是誤會了什麽,從今天開始,已經完全不計代價了,堆在城牆下的屍體,讓宿松的将士們都不禁咂舌。

到底還是撐到了第二天,他們從牆頭往下潑油,又制了火箭,連連有人被燒成火人之後,開始還悍不畏死的逆軍也開始膽怯起來,但他們的油也不多,而且第二天,他們全都換上了防油的皮鬥篷,就連雲梯,也都用上了鐵鏈夾雜的雲梯。

陳迎的臉皺成一團,他看着城下,拿刀的手都顫抖着。

“皇、皇後娘娘,咱們撤吧。”他抖着嗓子說道。“已經在裏面下了毒藥,只要等上兩天……”

被秦驷跟刀子似的目光一看,他豈止嗓子是抖的,整個人哪裏不是抖的。前兩天他眼見着秦驷當場射殺了一個想要投誠的官員,那官員他很熟悉,以前還曾在一個酒桌上喝過酒,就這麽被秦驷前胸穿後胸,丁點兒沒留情。

這位皇後娘娘可真不僅僅是力氣大,能拉五百石的弓,而且脾氣也大,雖然那官員時候被查出來,的确是逆軍的人,意為煽動将士們的情緒,可當時秦驷是問也沒問就射殺了他,陳迎可不信秦驷能未蔔先知。

他說出這話,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險,為了宿松的百姓着想,此刻陳迎覺得自己胸口涼飕飕的,頭上直冒冷汗。

都怪這天越來越冷了,按說快到春天了啊,怎麽就不見暖和呢?陳迎一邊想着,一邊悄悄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但願他身上穿的紫金鏈護身馬甲有用吧。

秦驷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看向那個正在唾沫橫飛地朝着自己将士說些激勵話語的主将,目光漸漸堅定起來:“陳迎,我聽說宿松的兵器庫裏有一把千石弓?”

這又是唱的哪出?陳迎繼續懵,難不成皇後娘娘覺得自己官位高,還要用配得上他官位的弓箭?

見陳迎不回話,秦驷再次問道:“沒有嗎?”

陳迎摸不準秦驷的心思,慢吞吞地回到:“有倒是有。”

“你去拿來。”

“皇後娘娘,您要它幹嘛?”

秦驷的目光落到陳迎身上,讓他又開始抖了起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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