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一個替身：我不是我哥

把世界按下暫停，他企圖弄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是顧清哲，老師家長同學心目中的完美化身。

但卻在內心深處偷偷地關了一頭野獸。

這頭野獸的最初萌生，的确是因為杜家那個愛玩愛鬧的大哥杜鴻名。

顧清哲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包括他自己也即将遺忘。

曾經的年少懵懂，對發現自己有別于正常人性向的惶恐，在對于杜鴻名的一些關注和幻想中得到一定地安撫。

然而，終有一天所有的妄想湮滅，回歸現實，他不可能跟那個人有任何的一點牽扯。

于是，他冷靜而又自持地選擇放下，絕口不提自己萌動過的春心。

直到那個少年，不經意地在他面前出現。

相似的外表，卻有一雙純淨如水的眼眸。

他像一股甘泉，澆進自己久旱幹涸的靈魂深處，伴着清脆的水滴回響，迸出晶瑩透亮的水珠。

滄海成桑田，沙漠變綠洲，長出成片的綠意盎然。

就連那頭被關已久的猛獸，都被吸引出籠，容許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的放縱和激情占有。

他那循規蹈矩，少年老成的生命，一下子變得鮮活而又明亮了起來。

得此佳偶，此生何幸？

他時常會悄悄地發出這種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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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曾說出口。

但……如今發生了什麽？他還有表白內心真實情意的機會嗎？

意識回歸世界，那輛潔白的車，像地獄之箭一般朝着少年單薄的身軀沖過去。

“餘飛！”

顧清哲喊得撕心裂肺，肝膽俱裂，仍是不能搶在那之前阻擋一切。

“醫生，你救救他！醫生，求你救他……”

顧清哲聽見這哀求的聲音，陌生的不像他自己。

但他仍然心存希望，這裏是醫院，這裏有很多醫術精湛的醫生，有可以及時搶救用的各類藥品和儀器……

可最後手術室的門打開，摘下口罩的醫生滿面遺憾地告訴他：“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

他感覺整個人堕入了無盡深淵，他的世界一片灰暗，那一抹最亮的色彩……消失不見了。

“怎麽會這樣？”他聽見杜鴻名在他身後低喃，接着是痛哭：“小飛……小飛……媽媽她、媽媽怎麽能受得了！”

顧清哲朦朦胧胧想起來，餘飛之前純淨的眼神裏透出的無限悲傷。

為什麽會悲傷？

是了，他看見了杜鴻名抱着他在哭，自己試圖安慰。

他承認，那樣的一刻，他想起自己曾經的迷茫恐慌，以及不為人知的某些幻想。

對于抱着他哭泣的那個人的幻想。

僅僅是無助時的空想，在那樣的一個契機下，被他重新想起了而已。

那算是背叛嗎？

他覺得算不上，那一點舊年的空想，如何比得上抱在懷裏，無限親近過的甜蜜的萬分之一。

但就為了這一點點走神的“背叛”，那家夥要給自己如此天塌地陷的報複和打擊嗎？

“清哲？清哲！你要去哪裏？”杜鴻名在背後叫道。

少年的屍體還在搶救室沒有被推出來，顧清哲卻轉身，不管不顧地離去。

杜鴻名并沒有想得太多，他已經被打擊到焦頭爛額。

所以，他沒有追着顧清哲出醫院大門。

顧清哲只在心裏冷笑，他為什麽要看那冰冷冷，沒有絲毫溫度，也不會對着他溫柔注視，甜蜜微笑的屍體？

他要去追他。

追上以後要質問他，怎麽可以這麽任性？這麽不動聲色地挖他的心肝脾肺？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紅燈閃爍，綠燈通行。

一道身影猛地蹿向滾滾車流。

世界轟然崩塌。

* * *

“沈總，沈總？”

柳秘書輕聲叫道，過了半天不見回應，便有些擔憂地把目光望向了旁邊的褚邢。

“褚老師，我們沈總沒事吧？”

褚邢正坐在椅子上，往前傾了身子，眼睛湊到一個不大點兒的電腦屏前，聚精會神地分析着什麽。

“沒事沒事，放心。他吧，這次世界發展看起來比較激烈，不像以前那些那麽平淡無奇。情緒起伏很大，哎呦呦，最後居然……這是殉情了？”

柳秘書一聽也來了精神，湊近一點，壓低聲音問道：“老總他是動心了？”

褚邢“啧”了一聲，嘆息道：“小柳啊，你們沈總在世界裏動心沒什麽用，他要在現實裏動心才行。”

柳秘書點頭表示贊同，但想了想還是說：“可是褚老師之前不是說過，有可能通過這樣一個仿真體驗技術，讓病人走出心理陰霾嗎？”

褚邢又說：“我這只是一種設想，到底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這不正拿你們沈總做實驗嘛！不過你說的也對，在虛拟世界裏的情緒起伏，對他的心理封閉症狀，是有一定幫助的。哎～讓人留下剛才那位體驗者的信息，邀請他改天再來玩耍。”

柳秘書答應一聲，正要去吩咐，忽然聽見她家老總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

“等等。”

“沈總，您醒過來了？感覺怎麽樣？”

原本半躺着的沈斯卓随着座椅自動擡高坐起身來，揉了揉緊皺着的眉心。

“不用去，不需要了。”

柳秘書把眼神轉向了褚邢，不知道該聽誰的。

褚邢終于把目光從那小屏幕上挪開，露出一張四眼田雞的臉。

“為什麽不用？這個體驗者能夠引起你的心理共鳴，完全可以作為強輔助改善你的心理陰郁問題。”

“我并沒有抑郁。”沈斯卓淡淡道。

“是，你還沒到抑郁的程度。但你一個月有二十八天不出門，如非必要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跟別人說。除了悲觀厭世之外，你跟抑郁症患者也差不多了。”

沈斯卓沉默，明顯不想再說。

褚邢扶了扶眼睛，想了想，換了語氣又說：“我不是為你，主要找不到現成的實驗目标。你不是正合适嗎？”

頓了下，他再次盡量柔和地問：“沈總，我當初可是明确跟你說了，我要進行的實驗可能會用到多種有效可行的手段，你是答應了的。現在拒絕就是反悔。”

“你……是在怕什麽嗎？害怕別人闖進你心裏，把那裏面住着的那個人趕走了？別傻了，你自己也知道這虛拟世界裏的一切都是假的。一針舒緩劑下去，出門曬三十分鐘的太陽，什麽情緒都會消散的一幹二淨。我只是在嘗試一種可能性而已。”

心理醫生能言善道，又極具蠱惑之能。

三言兩語說完，看沈斯卓一時沒有反應，便不再給他拒絕的機會，擺手對柳秘書道：“去吧。”

柳秘書也希望自家老總表現正常，雙手贊同褚醫生的做法，轉身就去辦事去了。

蘇曉辛大吃大喝了三天，才從被欺騙了的惱火中緩過勁兒來。

但摸了摸被自己吃空的小錢包，瞬間又郁悶起來。

他剛工作沒兩年，本來也是要房沒房要車沒車的。

是他家老爺子像許多操心兒女的父親一樣，把攢了大半輩子的錢拿出來，給他在這個城市的偏遠地區買了個小房，付了首付。

平時的按揭自然是蘇曉辛慢慢來還。

其實蘇曉辛的工資算起來也還不算低，但無奈房價這座大山太大，壓得小青年們擡不起頭來。

蘇曉辛想到自己因為貪便宜去了什麽高科技的體驗世界體驗，結果害他心情不好，到頭來花了這麽多錢來好吃好喝地平複受傷的小心靈，怎麽算計都還是虧了。

正忿忿不平地憋屈着呢，回頭接了個電話。

居然是流年俱樂部的那個甜蜜制服小姐姐，專業的甜美嗓音在電話裏邀請他再次去做免費的體驗項目。

蘇曉辛本着紳士的态度，沒好意思開□□粗，只是禮貌地拒絕了。

“切，還想騙我去被占便宜？休想！”蘇曉辛挂了電話依舊憤憤不平。

誰成想沒過多久，那電話又打過來了。

“再次打擾非常抱歉。是這樣的蘇先生，我剛才在電話裏沒有把情況說清楚，現在再詳細地告之您一遍。因為您在上次體驗項目裏獲得了極高的綜合評分，所以可以領取我們俱樂部提供的萬元獎金，但前提是您要再次參加接下來的體驗項目。如果在下個世界您還能獲得高評分的話，獎金金額會跟着提升一個位數。”

“……啥、啥意思？”

蘇曉辛愣了愣才結結巴巴問道。

一時激動，他的理解能力差了不少。

“您可以考慮一下，如果同意，可以在這個周末直接到我們俱樂部來領取這次的獎金。”

甜蜜小姐姐說着，禮貌地挂斷了電話。

蘇曉辛反應了半天，有點懷疑自己剛才聽得不仔細。

“小姐姐說的是萬元獎金不錯吧？再去一次的話提升一個位數，那就是……十萬？”

蘇曉辛心跳有點加速了。

一個上午，三四個小時而已。

賺錢這麽容易的麽？

“切，蘇曉辛你有點兒出息，你忘了在世界裏你被爆ju了嘛？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忍受此等奇恥大辱……”正義小使者在蘇曉辛耳邊痛斥道。

“其實……回憶起來好像還挺爽的……”邪惡小魔鬼在他另一邊的耳朵小聲逼逼。

“住嘴！你這個貪心的沒有原則的東西！”正義小使者繼續唾罵。

“貪心腫麽了？貪心不丢人，又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跟學長是兩情相悅！”邪惡小魔鬼不甘心的反駁。

蘇曉辛卻突然一個激靈。

學長？

顧清哲？

兩情相悅？

好像……真的戀愛了一次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