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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星海醒了，還沒來得及睜眼，背部的劇痛已讓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她死了嗎？應該還沒有吧，否則，為何她還會感覺到痛呢？她想起那一天的情景，當她快要逃出來的時候，只聽到背後一聲槍響，她便失去了意識，那……後來呢？她逃出去了嗎？她現在在哪兒，敵人的巢穴嗎？還是……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想看看她周圍的情形，可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她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她地身體明明感覺到了陽光，為何……為何……不要!她的心一點點的下沉，她已經意識到，她瞎了，什麽都看不見了。這一天真的來了？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摸着床沿，微微地向一側移動，一個不小心，她徑直從床上滾了下來。牽動了背上地傷口，痛得她幾乎再次昏死過去。

連床都下不了？那她活着還有何用？她悲哀地搖着頭，向身後縮去，縮到了牆角，将頭深深地埋進了兩腿之間，象貓一樣蜷縮着，顫顫發抖。她是知道的，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天竟來得這麽快，這麽快，那麽，她離死的日子也不遠了吧。

從祭祀父親的那天開始，她的眼睛就開始有了毛病，常常會有一瞬間雙眼模糊的現象出現，時間久了，這種現象發生得越來越頻繁。醫生檢查後，慎重地告訴她：她的視網膜正以很快地速度發生衰竭，這種速度比常人快出十幾倍，到最後，她會……雙目失明。當時她察覺到醫生神色有異，本來并不十分在意，卻在出來時撿到醫生不慎遺落的檢查報告，竟發現醫生只跟自己說了一半地情況，另一半就是：她的身體也以極快的速度衰竭，衰竭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四倍，醫生見事情無法隐瞞，只好告訴她，失明之後，她将要面對的就是死亡。

她不怕死，真的，或者可以說，死對她而言可以算是一種解脫，她現在瞎了，什麽事也做不了，像一個廢人一樣，只會拖累別人，如果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麽事都沒有了，只是，她死了以後，姐姐和世傑會很傷心吧！

謝雲濤輕輕推門進來，這兩天他簡直度日如年，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雙目失明的星海，知道自己該對她說些什麽，要怎麽勸慰她，她一定會十分痛苦吧，萬一她想不開……他真的不敢再想。

“星海！”謝雲濤大吃一驚，星海不在床上，那她人呢？她哪兒去了？他急得大叫：“星海，你在哪裏——？”

“我在這兒。”聽到謝雲濤的呼喊，她應了一聲，聲音是說不出的冷。

“星海？你……你怎麽坐在這兒？”謝雲濤循聲看到了縮在角落中的星海，忙沖過去，蹲在她的面前，微帶責備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受的傷有多嚴重？你躺了好幾天，坐在這兒會着涼的你知道嗎？剛才真的把我給吓死了。”她的語氣中是滿滿的心疼。

“我沒事。”星海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冰，不參帶一絲感情。

“怎麽會沒事！你……”謝雲濤忽然注意到她的雙眼沒有焦距，那她真的……真的……“星海，你的眼睛……”

“瞎了，已經瞎了。”她別開臉，不想讓謝雲濤再去看她那雙無神的眼眸。

“星海……”看到她漠然的樣子，謝雲濤的心裏不由得一陣揪痛，他輕輕地輕輕地将她攏入懷中，低低地說，“星海，星海你不要這樣，沒事的，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的身邊還有我，你還有我，還有姐姐和弟弟，還有那麽多關心你愛你的人，我們會陪着你，一直一直地陪着你的，星海……”

“我說了我沒事，請你放開。”星海用力睜開謝雲濤的懷抱，搖晃着站起來，摸着牆壁跌跌撞撞地移動腳步。

“星海，你要幹什麽？”見到星海的這般行動，謝雲濤驚出了一聲冷汗，忙上前扶住她。

星海甩開他的雙手，不慎将他推倒，而她自己也因受到反沖的力量而跌坐在地，這一跌不打緊，可背上傳來的痛楚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她現在真的……真的好沒用啊！

“星海！星海你怎麽樣了？”他緊張地驚呼出聲。

“雲濤，我沒事，真的沒事，你出去吧，不要管我。”她放輕放柔了語氣，她知道，這件事和謝雲濤一點關系也沒有，她不該對他這麽冷漠的。

“不！”謝雲濤搖頭，迅速地站起來，一把将星海抱起，向床上走去。他垂眉，溫柔地說:“我怎麽可能不管你，星海，不管你怎麽想，你始終是我在乎的人，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的，你明白嗎？星海，讓我照顧你吧，就算你真的不喜歡我也沒有關系，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只要留在你身邊就好了，可以嗎？”

“雲濤……”雲濤，這就是她喜歡的謝雲濤啊！一陣暖流湧過她寒冷空寂的心，她有些動容了，她真的好想在這溫暖的懷抱裏沉睡一輩子，如果可以，那她将會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但是……不行！她不能……不能……她緊閉起雙眼，死命地搖着頭。

“星海……”謝雲濤心中掠過一絲失望，不過，他不會放棄的。

“星海，你醒啦？你還好嗎？”當他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天寒他們進來了，見星海已經醒來，他們既高興，又有些憂心。

“恩，姐姐，幾位大哥，我沒事了，你們不用擔心。”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無法挽回了，那麽就好好地面對吧，傷心難過也是枉然，她不想再有人為她操心了。

“沒事了？星海你……你的眼睛不是……”剛說了一半，星語忽然意識到什麽，忙用手捂住嘴。

“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星海淡淡的笑了笑，似乎對這樣的事并不在意。

“星海我……”

“星海，你沒事就好，這樣我們大家就不必擔心了，對吧青文。”天寒打斷了星語的話，溫聲說道，并向星語投去一個暗示的眼神，要她別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

“是啊，沒事就好。”青文也應道。

“什麽沒事啊！星海，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你可讓我們擔心死了，還有，你那個弟弟……”殷紹揚說話向來比較直爽，心裏又什麽就說什麽，他并沒有察覺到天寒，青文焦急暗示的眼神，徑直把心裏的感受說了出來。

“學長！”天寒和青文一齊阻斷殷紹揚的話，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沒事的，表哥，孟大哥，你們讓殷大哥說吧。”她笑了一下，對殷紹揚說，“殷大哥，你想對我說什麽呢？”

“我……沒……沒有了。”此時殷紹揚已經反應過來，他不敢再說什麽了。

“哦。”她低下頭，搓了搓冰冷的手背，又擡頭問道，“世傑……他好嗎？”

“……不好。”縱使不舍，他們仍然不願對她有所隐瞞。

“……”

“不過你放心，他沒有受傷。”星語急急地補充了一句，“這些天，世傑的心裏總是很痛苦，很矛盾，他怎麽都不肯接受你眼睛已瞎的事實，我們所有人都勸不了他，只要我們一提到這個問題，他就會失去理智……”

“最終，”星海聽了大姐的描述，深深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我讓世傑不快樂。”她很難過，那是她一直以來想要用生命來百戶的弟弟啊，爸爸臨終前還慎重地将他托付給她，要她好好地照顧世傑，可是，到最後，卻是因為她的事傷害了他啊！

“星海，你不要想太多，這怎麽能怪你呢？”天寒安慰道，“世傑一直都最聽你的話，也只有你可以讓她站起來，讓她有勇氣面對更多的問題，所以，你來勸勸他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世傑來了，帶着複雜的心情走進病房，見星海已經醒來，他不禁驚喜萬分。但看到表哥他們正安安靜靜地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天寒來回地看了看世傑和星海，然後擡手，示意所有的人都跟着他，悄悄地退出了病房，把這一個小小的空間留給了這對姐弟。

“學長，在想什麽呢？”天寒和青文見殷紹揚一個人站着發呆，便湊過來，和他一同望着無礙缭繞的遠方。

“沒什麽，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情形。”殷紹揚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沒問題的。”天寒輕輕一笑，“無論在什麽時候，星海總有辦法讓世傑心神平靜，讓他堅強起來，這是他們姐弟間的默契，任誰都無法幹預。”

“是嗎？那她自己呢？”殷紹揚輕聲低喃，“她一個女孩子，真的沒事嗎？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一輩子都活在黑暗之中，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光亮，那會是怎樣的痛苦，她真的承受得了嗎？”

“……”天寒不說話了，是啊，雙目失明是一輩子的事啊，星海她真的可以釋懷嗎？從一開始，星海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仿佛對失明的事毫不在意，可是，在她無神的眼眸中，他看到了那一抹一閃而逝的悲哀，那是一種怎樣的凄楚，怎樣的絕望啊，他一直知道她是一個堅強冷靜的丫頭，可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終于明白，他不了解她，一點也不了解，縱使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始終無法明白真正的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們別忘了，星海不是一般的女孩。”青文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她是我所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我相信，沒有什麽可以擊垮她的。”

“對呀，我們應該相信她！”天寒和殷紹揚異口同聲的說。

“那個……”殷紹揚有些吞吞吐吐地開口。

“什麽？”

“那個……謝雲濤他……他喜歡星海吧？”

“恩，是吧！”天寒想了想說，“我想，從三年前開始，他就已經喜歡星海了。”

“三年……”殷紹揚低吟了幾聲，又問，“那星海呢？她喜歡謝雲濤嗎？”

“這個，我也說不清，星海對每個人的态度都很淡，哪怕是她非常在意的人，她也不會表現出來，所以，她的感情，我看不出來。”天寒一邊想，一邊回答。

“哦。”

“咦，學長，你問這個做什麽？”天寒詫異道，“難道學長你也……”

“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你們可別瞎猜。”殷紹揚回避了天寒的話題，轉身走了。

好奇？天寒和青文相互看了看對方，都搖搖頭，心中已經明了，看來，學長也陷進去了啊！

“青文，你怎麽看？”天寒問。

“不知道，學長會喜歡星海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只是，到最後，他會傷心的吧，不過，感情的事外人是不能插手的，即使明知道結果會讓人銷魂斷腸，當事人還是會不顧一切地陷入，這是它最無奈的地方，我們現在說什麽也沒用，靜觀其變吧。”

“倒是，感情方面的問題真的很難去解說的吧。我對感情的事也不大清楚，總之就是一件很麻煩的東西吧。”天寒無奈地笑笑。

“你會這樣說是因為你至今都沒談過戀愛，哎，我說，現在這社會還有哪個人像你這樣，都大四了，還沒交過一個女朋友，成天沒事就往書堆裏鑽，我覺得你真應該趕緊找個對象，嘗試一下談戀愛地感覺。”青文笑着打趣。

“我也想啊，可是沒機會啊！誰像你這麽走運，找到一個既溫柔體貼，又開朗活潑的好女孩當女朋友呢！”天寒拿腔捏調地反擊。

“你呀！”青文對天寒無奈地搖搖頭，說，“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你說你打算在什麽時候才肯去結交一個女朋友呢？”

“再說吧，這事要看緣分的呀，你以為我上大街随便抓一個來就能談戀愛的麽？”天寒無所謂的笑着說，“哎，別說我了，你說星海她心裏有沒有喜歡謝雲濤呢？我想她應該早知道雲濤喜歡她的才對。”

“有吧，我覺得。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恩，我也這麽想。”天寒點點頭，“那學長……”

“算了，順其自然吧，這種事不是我們能幹預得了得。”

“恩……”

世傑推開房門，擡着頭，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坦然地走了出去，如今，他已經豁然開朗了。

“二姐說，她很感激你們這些時日來的悉心照料，她會一輩子都記着的，不過，二姐不想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她希望你們快些回到自己的學習和工作崗位上，她不想因為她的事再拖累大家。”世傑對他們傳達了星海交代的話，然後甩甩頭，潇灑地邁出醫院，他是真的長大了，放開了，也明白了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