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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星海站到窗邊。淺淺地感受着外面地氣息，她現在瞎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随意地找個地方去散步了，她能做的只是天天守在窗前發呆。想到近幾天的情況，她淡淡地笑了，幾位關心她的大哥還有世傑他們可能是察覺到她和雲濤之間的問題，怕她一個人待着會胡思亂想，他們每天都不露聲色地輪流守着她，陪她聊天說話，不讓她有獨處的機會。她知道，他們都只是心疼她，關心她，其實沒必要的，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胡思亂想的人，她連死亡的到來都平靜接受了，還會亂想些什麽呢？不過，她感激他們，他們對她的好，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不知過了多久，星海的耳邊忽然傳來了飄忽的琴聲，琴聲憂傷凄楚，似在訴說着一個曲折婉轉的故事。這個琴聲好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那是……在夢中？是了，她是在夢中聽到過這種琴聲，這屢次将她痛苦的夢魇中解救出來的琴聲。

不知不覺中，她的腳步向那琴聲的源頭移近，幾乎忘卻了自己失明的雙目。她感覺自己走進了一片竹林，四處都散發着青竹地馨香，似在給她支持，給她力量。近了，她感到琴聲近了，她知道，彈琴的人就在自己的身前，而那人身上散發的氣息竟是那麽地熟悉，那麽地親切，為什麽？

“你是誰？”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去接近一個人，了解一個人。

“……”對方沒有言語，只是那個琴聲已經變了，變得舒緩，清心。

“你是什麽人？我認識你嗎？為何我覺得你的琴聲這麽熟悉？”她想知道這個人，很想，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該回家了，我的女兒，在這個世界，你活得太苦了……”輕靈，缥缈的話語像甘泉一樣湧進星海的心中，星海的眼似閃過一縷異光，但随即又變成了一片黑暗，彈琴的女子搖了搖頭，嘆道，“你還留戀這個世界，盡管它帶給你的全是悲苦，這兒還是有你割舍不下的東西，你的心裏還是有所牽挂，是嗎？”

“我……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還有牽挂嗎？那麽是什麽呢？她不是早就沒有任何遺憾了嗎？她開始反省自己的心，難道她所以為的放下，全是自欺欺人嗎？等等，這個人為何會知道她的事她的心呢？那……這個聲音……藍湖？她腦子一閃，脫口而出，“你是藍湖的那個雪衣姑娘？！”

“既然你還留戀這兒，就留下吧，了卻這兒的心事和牽挂，才有心情回家啊！可是，你畢竟不屬于這個世界啊，總該回家的，你還有三年的期限，好好地把握吧！”彈琴女子的聲音很平靜，很空靈，但星海卻覺得這平靜之下藏着的是濃郁的悲傷，還有深深的柔情。

“什麽回家？什麽三年？我不懂。”星海莫名地問。

“有一天你會懂，既然今天決定了留下，就什麽都別想了，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顧慮太多，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如果完全放棄了，了無牽挂了，我會帶你回家。”

“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星海沉吟這句話，若有所思。

“是。”彈琴女子走了。無聲無息地，而星海又一次在無意識地情況下回到了病房。

她仍然坐在窗前，在她回過神之後，她保持着一樣的姿勢，那麽剛才，是夢，還是真？那琴聲，那話語，分明是夢中遇見的雪衣姑娘，雪衣姑娘到底是誰？為何要對她說那樣一番話？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不懂，真的不懂，可是她依稀記得那句話：“不要顧慮太多，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是她一直做錯了嗎？雪衣姑娘……不，應該是彈琴的姑娘的話是一種暗示嗎？那麽她……她先前讓雲濤受傷害的做法錯了嗎？她是否應該坦然面對兩個人的感情，而不是選擇逃避？正如孟大哥所言，她逃得了雲濤，可她卻始終避不開自己的心。這應該就是愛吧，在她以為自己不再有遺憾的時候，就是這份愛牽動了自己的心，讓她的心中有了牽挂吧！是她錯了，死算得了什麽，愛原來是可以超越生死的，生平得到了愛，那麽死一千次，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她該找雲濤把話說清楚嗎？要把真相告訴他嗎？不……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重重地傷了他的心，他已經徹底死心了，她怎麽能這麽自私，再挑起他的痛苦呢？如今，她只希望雲濤可以不恨她，只希望，她和他還能做朋友。朋友……她的心裏好苦，當初，是她自己在他們之間界定了這個關系，而現在，這兩個字就像詛咒一般，成了她永遠跨越不過的溝痕嗎？

“二姐，二姐……”世傑急匆匆地破門沖入房門，他真的太興奮了。

“怎麽了，小傑？”星海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

“二姐，你的眼睛有救了，有救了！”他好激動，只要二姐可以好起來，要他怎麽樣都行啊。

“你聽誰說的，小傑？”她有些吃驚。

“是真的，二姐。現在醫院裏有一個姐姐，她得了白血病快死了，她說她要把自己的眼睛捐出來，這樣，醫生就可以把她的□□移植給二姐，二姐就可以複明了。”世傑兀自興奮地說，沒有注意到星海臉色的變化。

“我不想奪走別人的眼睛。”星海的聲音陡然變得沉郁，并帶了些嚴厲，她回過頭，說，“那是她的眼睛，不是我的，我不會同意這項手術的。”

“為什麽？眼睛是那位姐姐自願捐獻的，而且她的家人也沒有反對，二姐你為什麽不同意，這可是唯一複明的機會啊！”世傑急了，如果二姐不同意手術，那她就永遠活在黑暗之中了。不行，一定要說服二姐，一定要！

聽了世傑的話，星海的臉色變得嚴肅，陰郁，甚至憤怒，她面向他，生氣地責備：“小傑，你是怎麽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那麽單純善良，連一只小動物的死去都會讓你難過，可是現在，你卻為了二姐的眼睛而去慶幸一個年輕的姐姐的逝去嗎？”

“我……”世傑無言以對，是啊，他怎麽會變成這樣，不是，他不想這樣的，他只是想醫好二姐的眼睛，其他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想……二姐，他讓二姐失望了嗎？二姐從未用這麽嚴厲地口氣斥責過他，她……她……不，不是！世傑一路想，一路退，一直退坐到床上，不敢再去看二姐陰沉的臉。

“世傑……”聽到他因害怕而哭泣的聲音，她的心被狠狠地揪痛了。她不是真的對世傑生氣，她只是她只是痛心，事實上，別人的生與死與她無關，她從不在意，但她不想看到世傑這樣的變化，世傑是個善良的孩子，他不該被命運的黑暗所污染的，無論有什麽考驗，什麽打擊，都沖她來吧，不要再傷害她身邊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了。

她摸着走向世傑，用手擦去他臉上的累，放柔了聲音：“小傑，二姐知道你是為了二姐好，你這麽乖，這麽懂事，二姐真的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可是夠了，什麽事都過去了，你不必……不必強迫自己看淡世情，那一種境界太蕭索，太寂寞了，不适合你啊！”她捧着他地臉，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落。

“二姐！”世傑終于打開心門，撲進星海的懷裏。大聲痛哭起來，将這麽久壓抑的痛苦完全發洩出來。“二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擔心，不該讓你失望的，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別哭，好不好？”她擁着他，輕輕地哄着，安慰着，心裏卻充滿了欣慰，她的世傑，那個永遠信賴她依賴她的世傑終于……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