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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今天，星海打定主意要出院了，盡管她身上的傷尚未完全康複，時不時會疼痛不已，但她已無法按捺自己再待在醫院了。辦好出院手續後，她打了個電話通知天寒，也不等他有什麽反應，她已帶着收拾好的衣物離開了醫院，她要回家，要同天寒他們一起去尋找世傑，無論如何，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世傑帶回來。

回到家，她正打算開門，門卻自行打開了，她對上了星語驚訝卻無神的眼。

“姐。”她朝星語微微一笑。

“星海？”星語愣愣地看着星海拉行李進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她坐到星海面前問，“星海，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一個星期後才出院的嗎？”

“我不想再住院了。”星海淡淡地解釋。

“哦。啊，那怎麽可以？你眼睛才剛剛複明，背上的傷還沒全好，怎麽能随便出院呢？”星語不贊同地說。

“姐，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嗎？”為了讓姐姐安心，星海扯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可是……可是……”星語說不出反駁的話，她知道，無論是什麽是，她都說不過星海的，無奈之餘，她問，“這件事，你有和天寒商量過嗎？他也同意你出院嗎？”

“我已經通知表哥了。”

“哦，那就好。”星語點點頭，站起來慢慢地掉頭走開。

星海察覺到大姐的異樣，今天大姐的神色很落寞，很憔悴。

“姐……”她開口，喚住了心神恍惚的星語。

“嗯？”星語回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姐，你有心事嗎？”

“啊，什麽？”星語怔住了，看着星海，不知該作何反應。她的情緒很明顯嗎，為何星海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你有心事。”星海定定地望着大姐的眼睛，緩緩道，“發生了什麽事？”

“星海……不，沒……沒事，我只是……我只是擔心你，啊，也不是，我是我是在擔心世傑，不知道世傑他去哪兒了，我……”她閃躲着星海犀利明亮的眼眸，言語裏盡是逃避的意味。

“姐……”察覺到她的無措，星海不忍地咬下唇，嘆了一口氣，溫聲說，“姐，你不必緊張，我只是擔心你，并沒有逼你的意思，如果不想說的話就不必說了。”

“星海，我不是……”

“姐，你是我和世傑的姐姐啊，不管你是否記起從前的事，我們始終都是好姐妹的，對不對？所以，姐，如果你心裏有什麽難受的事，悲傷的事，随時都可以找我傾訴的，因為我們是最好的姐妹啊，對不對？”

“星海……”星語的眼眶濕潤了，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星海朝星語溫厚地一笑，輕柔地說：“累了的話，就好好休息吧，睡一覺，等醒來後，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星海！”星語情難自禁地流下淚水，她上前抱住了星海，在星海的肩頭狠狠地哭了一頓……

“好點兒了嗎？”星海溫柔地輕問。

“嗯。”星語點頭。

“哪……姐姐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她依然是那般地柔聲細語。

“……”

“沒關系的，姐姐不說也沒關系的，不要覺得為難，去休息吧，你已經……你已經很累了。”星海始終淡淡地笑着，那笑容，恬靜而柔美。

“星海，怎麽辦，翔陽他……翔陽他要和我分手，他不要我了，怎麽辦……”星語咬着唇，低低抽泣起來。

“……嗯。”星海握着大姐的手，靜待她說下去。

“我和他是在一家百貨公司認識的，我和他彼此相愛，就在一起了，我們感情一直很好，一直很好，我以為我和他會永遠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的，可是……可是在一個星期以前，他忽然對我冷淡起來，處處回避我，不肯理睬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今天，我忍不住去找他，在他家的門口攔下他，我想問清楚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樣對我，誰知他……他竟提出了分手……”星語痛苦地捂住臉，再也說不下去。

“姐……”

“沒事，我沒事。我只是不甘心，他要分手，卻連一個理由都不肯給我，為什麽？！”她的眼中泛着傷痛。

看着痛苦憔悴的大姐，星海心中很不忍，很不忍，她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為了大姐的幸福，她有必要找那個翔陽談一談。

咖啡屋裏，劉翔陽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仍有些反應不過來。剛才，他從公司出來的時候，這個女孩就走到他面前，說是要和他單獨談件事，然後就把他帶到了這家咖啡屋。在這一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他不是沒見過美女，可是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竟可以生得這般清麗脫俗，恍若纖塵不染的仙女，世上……真有這樣的女孩嗎？

“你是劉翔陽先生吧。”星海勾起一抹淺笑，率先開口，今天她會來這裏，是為了姐姐，而不是來看別人發呆的。她花了三天時間查清了姐姐心上人的住址及工作地址，只為了能找他談一談。

“呃……是，我是劉翔陽，請問你是……？”劉翔陽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回過神來，心中便有了疑問：他不曾見過這個女孩，她怎會知道他？

“我叫于星海，是于星語的妹妹。”見他已然清醒，她颔首，開始解釋自己。

“星語……”聽到這個名字，劉翔陽心中一怔，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臉色變得很古怪，好一會兒，他擡頭直視星海，似乎想從她的神色中看到些什麽。

對于他的反應，星海只是回以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的激賞，這個人很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緒。看得出來，姐姐對這個劉翔陽的影響很不小，他應該還是喜歡着大姐的吧，那麽，是什麽原因讓他對大姐冷漠以待呢？

“你找我有什麽事？”劉翔陽用盡量禮貌平靜的口吻問道。

“我想你已經猜到我來的原因了，不過既然你問了，我也不拐彎抹角兒了，今天我會到這兒來找你，只是為了替我姐姐問一個理由。”星海開門見山到道。

“什麽理由。”他裝傻。

“我會這樣直接問你，是因為我聽說你是一個敢于承擔一切的男人，倘若你執意裝傻，我也沒辦法，不妨說得更明白些吧，我要問的是，你和我姐姐分手的理由。”她把問題挑明了說。

“分手就分手了，能有什麽理由？”他掉過頭，不敢去看星海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沉聲說，“沒有感覺了，我已經不喜歡她了。”

“是嗎？真的只是這樣？你真的不再喜歡她了嗎？”星海看着他，臉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

“是。我不再喜歡她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又急忙說，“男女之間，合則聚，不合則散，玩玩就好了，何必問什麽理由？”

“你對我姐姐，只是玩玩？”她端起咖啡，淺嘗了一口，淡然的眼眸中包含着不怒自威的神采。

“對！只是玩玩。”他已經越來越坐不住了，星海冷靜的目光和懷疑的口吻讓他坐立不安。

“就算我姐姐和別人結婚，你也不在乎？”

“我……我不在乎！”他口中這樣說着，心裏卻一陣揪痛，星語要嫁給別人了？他真的能不在乎嗎？

看到劉翔陽複雜的神色，星海清冷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站起來，用冰冷的口吻說：“既然如此，那我姐姐的死活當真與劉先生再無瓜葛了，如今我再說什麽也沒有意義了，很抱歉我耽擱了你的時間，我走了，後會無期。”她當真站起來，轉身便走。

“等等！你什麽意思！”他急急拉住她，剛才她說了什麽……我姐姐的死活？星語怎麽了？難道……

“沒什麽意思，請你放手，劉先生。”星海冷冷地看他一眼，說。

“不行！你給我說清楚，星語她怎麽了，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不論姐姐出了什麽事，都與劉先生你無關吧，你只是和她玩玩，不是嗎？既然你們已經結束了，她的事你又何必操心？放手！”她提高了聲音。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她現在怎麽樣了。”他急了，看星海的态度，分明是對他地憤恨和厭惡，莫非星語真的出了什麽事？

“你還會關心她嗎？”星海用力一甩手，掙開了他的束縛，轉身快步走去。

“等一下！求你告訴我，她到底怎麽樣了，我……我喜歡她，一直喜歡她……求求你……”他內心掙紮着痛苦，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星海頓了一頓，偏着頭看他，直看到了他眼裏的矛盾和痛苦，嘆了一口氣說，“如果喜歡她，為什麽還要離開她，為什麽對她說分手，為什麽要傷她的心？”

“我……我不是故意……”他低下頭，揪着眉頭，顯得不知所措。

“為什麽？”

“我……好吧，我說！”他低嘆，終于向執拗的星海屈服，說出了這麽多天一直折磨他內心的痛苦的根源。他喜歡星語，從來沒有改變過。本來，他打算一個月後向星語求婚，和她共同經營一個家，一個充滿溫暖的家，然後幸福地過一生。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可是，另一個男人的出現竟輕易地打碎了他的夢想，讓他痛苦至今。這個男人叫方奇華，是他現在的同事，五年前，方奇華曾經救過他，而後，他們又在同一家公司相遇，成為工作上的搭檔，他一直将方奇華視作最好的朋友。十天以前，他興高采烈地将星語介紹給這位好友認識，卻看到了方奇華怪異的神色……

“他告訴我，在星語失憶以前，他和她是一對情侶，他們非常相愛，直到一年前星語忽然失蹤……他說他一直在找她，卻沒有想到她會成為我的女友，他很痛苦，所以……”

“所以你為了報恩，為了你所謂的友情，就放棄了我姐姐？”星海不動聲色地聽完他的故事，冷冷地反問。

“……是，星語會和我在一起，只是因為她失憶了，她忘記了奇華，可是，如果有一天，她醒了，她的記憶恢複了，她的心裏便只有奇華了，而我，而我只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只有我離開，他們才會幸福。”他何嘗想離開星語呢？只是，一方是他生死至交的好友，一方是他心愛的人兒，他到底該如何抉擇？

看到這樣痛苦的劉翔陽，她放軟了态度，說：“劉先生，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姐姐在失憶之前根本不曾交過男朋友，那麽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一切？”

“什麽？不可能的，奇華不會騙我，我看得出來，他對星語的感情很深……”

“那你呢？你對我姐姐的感情呢，比不上方奇華嗎？”她反問。

“當然不是！我愛她！”

“那你還迫不及待地将她推入別人的懷抱嗎？你說方奇華喜歡姐姐，可是你可是你……你可曾從我姐眼中看出她對方奇華有感情？她真的會喜歡方奇華嗎？”

“沒有……可那是因為她失憶了，等她醒了等她醒了就……”劉翔陽被問得有些窘迫。

“就算方奇華說的是真的，那又怎麽樣呢？”她淡淡地問，“即使我姐姐和方奇華曾經真的是一對戀人，那也是從前的事不是嗎，對你們現在的感情又又什麽影響呢？姐姐失憶了，現在的她是一個全新的人，一個喜歡着劉翔陽的于星語，你口中所謂的救命恩人方奇華，對姐姐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的，這一點你還看不清嗎？你怎麽能僅僅因為姐姐的過去就拒絕她？”

“不！我不是……”

“不是？”她歪着頭看他，“可是分明是你無情地放棄了她，要把她推入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的懷抱，不是嗎？你說你害怕她恢複記憶後無法面對你們二人，你說你害怕成為他們的障礙，可是你想過她的感受嗎？她若真的恢複記憶，那要面對要選擇的人也是她，無論她會選擇誰，那都是她的事，你憑什麽替她作決定？如果她還喜歡方奇華，那麽不管你做什麽，都阻礙不了他們的感情，可是你不要忘了，現在的于星語已經不是過去的那一個了，要是她對方奇華始終沒有感覺，你打算怎麽做？還把她推給別人嗎？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會把姐姐逼向絕境的啊！”星海的聲音越來越冷在劉翔陽看來，竟有身入冰窖的感覺。

“我……我沒有想過那麽多，我……對不起！”他被星海的目光逼得連連後退，完全不知所措。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是個不相幹的人，你對不起的人從來不是我。今天，我是為姐姐而來，如果你能想通這一切，那我今天就沒有白來，我也會衷心地祝福你們。我言盡于此，該怎麽做要看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很抱歉打擾了你。”星海鞠了一躬，邁開步伐向後走去。

“請等一下！能告訴我星語的近況嗎？拜托……”劉翔陽低聲懇求。

“等你想好了答案，可以打電話給我，那時候，我再會告訴你姐姐的情況。”她撂下這樣一句話和一個電話號碼，大步離去。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她也該專心去尋找世傑了，世傑……

星海輕輕走進世傑的房間，一遍又一遍地撫着房間裏的東西，心裏無端生出一片凄涼。從世傑離開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了世傑，這個房間只餘下陰郁而清冷的氣息。就在她回憶往事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門鈴的聲響。

“星海！”一開門，她便看到殷紹揚微揚的笑顏。

“殷大哥，你來啦，進來吧！”她将他引領進屋，并為他泡了一杯清茶。

“星海，我們有世傑的消息了。”一進屋，殷紹揚便迫不及待地道出他們尋找的成果。

“真的？他在哪兒？”星海聞言，激動不已。

“你先別激動，星海。”殷紹揚輕聲安撫道，“世傑具體住在哪兒我還沒查清楚，不過如果我們查得沒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在杭州。”

“杭州？”

“是的，而且我們猜測，他應該在西湖附近落腳，過兩天，杭州西湖兩畔會有一次‘萬花展’，相信世傑他也一定會去的。”他認真地說，“星海，再給我們幾天時間，我一定會把世傑帶回到你的身邊的。”

“殷大哥，謝謝你，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星海感激地說。她是幸運的，她想，至少，在她心焦難過的時候，還有這些盡心盡力幫助她，扶持她的人待在她的身邊。

“呵，不用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呵呵地笑着，能讓星海展開愁眉，露出開心的笑容，那他先前所有的奔波和努力都是值得的。前一段時間，他已經确定了自己對星海的感情，他喜歡星海，甚至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他知道星海喜歡的是謝雲濤，所以他不求星海可以對他的感情作出任何回應，只要她……只要她開心就好。

“星海，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他關切地問。

“不知道，我已經向學校提交了休學申請，一切等找到世傑以後再說吧！”對于自身的問題，星海總是很淡然。

“休學？！為什麽？”殷紹揚吃驚不已。

“殷大哥你忘了嗎？我已經好久沒有去學校上課了，現在再回校，恐怕會跟不上進程，所以就先辦一年的休學喽！”星海微微一笑道。

“是哦……”

“呵呵……”其實，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回校了，恐怕她也沒有機會了接下來，她要抓緊時間打理好一切，直到她可以放心地将所有的事脫手，交付他人。這些想法她當然不會說，只能深深地埋在心裏。

“哪……星海，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哦！”他起身道別。

“嗯，好，再見！”

“再見！”殷紹揚含着笑，走出了星海的屋子，他現在有些雀躍，他知道，等找回了世傑，星海一定會更開心的。

房子裏剩下的又只星海一個人，窗外清風襲入，她感到一陣寒冷，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一個沒有生氣的房子注定只能擁有凄冷，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孤獨，卻不曾想過，自己原來也是這般地害怕寂寞。

沒有給自己自憐自傷的時間，她已然使自己的精神振奮，她不會讓這棟房子空寂太久的，不管她最終的結果會如何，也不管她能否親眼目睹這最終的結局，在她離去之前，她一定會讓這棟房子裏充滿歡笑，她決不讓自己留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