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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星海，別緊張，醫生待會兒就來了……”

“是啊，再過一會兒，眼罩拿開了，你就能看見了。”

今天是星海揭眼罩複明的日子，雲濤天寒他們在星海的身邊焦急地等待。

“我沒有緊張，緊張的恐怕是你們吧！”星海好笑地說。

“是哦，星海都不緊張，我們那麽緊張做什麽？”雲濤笑了笑說。

“世傑呢？他不在嗎？”星海沒有聽到世傑的聲音，也感受不到世傑的氣息，便開口問道。

“呃……這個……星海，醫生來了。”醫生來了，也讓大家松了一口氣。

眼罩揭開了。

“星海，怎麽樣，看得到我嗎？”雲濤緊張地湊到星海眼前。

“還有我，還有我……”他們争先恐後地問。

星海緩緩睜開眼睛，一道白色的光芒刺了進來，她不由地又閉上了眼，再一次睜開，眨了幾下，便看清了擺在她眼前的一張張臉龐。

她笑了，指着他們說：“你是雲濤，你是表哥，你是姐姐，還有，孟大哥，殷大哥，簫玉姐姐。”

“哪……太好了，星海終于看見我們了！”他們歡呼起來。

星海笑看着他們歡呼雀躍的樣子，她的心裏暖融融的，似乎也有了歡樂的因子，這算是重生的力量嗎？是吧，這就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力量吧。白湛雪，謝謝你！她在心裏默默地說。

“表哥，世傑呢？他好像好幾天都沒來看我了，他都在忙些什麽呢？”星海有些疑惑，世傑平常不會這樣的啊。

“世傑他……”天寒低下頭，躊躇着不知該怎麽說。

“世傑怎麽了？表哥，你們為什麽都是這樣的表情？是不是……是不是世傑他出事了？你們快告訴我啊！”見大家神色有異，星海有些着急了。

“星海，你先別緊張，世傑他沒事，只是他……只是他……他離家出走了。”天寒猶豫着把話說了出來。

“離家……出走？什麽意思？”星海大吃一驚。

“四天前，世傑留了一封信在你的病房門口，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已經極力在尋找，可仍然沒有一點線索……”

“四天前……我動手術的那一天？”

“是。”

“你們怎麽都不告訴我呢？他是我弟弟啊！要是他出事了怎麽辦？他一個人在外面，沒有自保能力，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星海哭了，怎麽辦，怎麽辦，她又把世傑弄丢了，這一次，世傑是否還能平安回到她的身邊？

“星海，你別這樣，我們是怕你在治療期間受到幹擾才沒有告訴你的。你放心，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世傑，他不會有事的！”雲濤擁她入懷，溫柔地安慰道。

過了好一會兒，星海平靜下來，擡起頭說：“對不起，剛才我太激動了。”

“沒關系！每個人都會這樣，星海你不要太壓抑自己了。”天寒也安慰她說。

“世傑的信呢？讓我看看。”星海此時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冷靜。

“在我這兒。”星語把信交到星海手中，說，“這裏面還有一封附信，說是要讓你親手開啓才可以看，或許，他有什麽話只想和你一個人說吧。”

星海接過信，急急地拆開了信封，映入眼簾的是世傑清逸的字跡。

幾位哥哥，姐姐們：

請原諒世傑的不辭而別。我知道我的行為很任性，很幼稚，也知道現在無故離開只會徒添你們的憂愁，可是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讓你們擔心的。請你們放心，我只是離開一陣子，只想自己一個人生活一段時間，很快我會自己回家的。以前，我總是活在家人的羽翼之下，總是要你們來照顧我，學不會很多生活和為人處世的方式，原本我以為人的生活本來就是像我這樣簡單、輕松的，可是二姐受傷的事讓我明白，以前，是我把生活看得太簡單了。

我想了很久，決定離開一陣，體會一下自己一人面對生活的滋味，我相信我會學會很多事的，我要變成一個真正的大人。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讓自己出事的。還有，你們等二姐眼睛好了以後再把我出走的事告訴她好嗎？我怕二姐太擔心，等二姐好了以後，請你們把另外一封信交給二姐，有些話，我只想和二姐說。另外，不要為我擔心，不要找我。

對不起，請你們原諒世傑的任性。

世傑留

“唉！”讀完了信，星海嘆了一口氣。

“星海……”雲濤擔心地看着星海。

“看來，這件事對世傑的壓力還是很大。”世傑內心的敏感和纖細正是星海最心疼的。

“什麽？”雲濤沒有聽明白星海的話，不解地問。

星海搖搖頭，目光看向天寒，問道：“表哥，世傑在離開之前，有說過什麽特別的話嗎？或者他有什麽不平常的行為嗎？”她的眼裏透着犀利冷靜的光。

“沒有吧，他還是像往常一樣進出啊，只是，那兩天他變得更加安靜些了。”天寒想了想，又說，“對了，就在他走了那一天，也就是你動手術的那一天，我在東院那邊看到過他，當時他好像哭過了。”

“哭？他為什麽哭啊，星海要複明了，他應該高興才是啊！”星語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為要離開我們而哭吧，世傑向來是個感情豐富的孩子。”天寒說。

“不是，他是為了白湛雪。”星海憂傷地說。白湛雪，這個堅強又善良的女孩，已經在她的身上她的心裏留下深深的印記，她不會忘記，這個女孩單純而歡樂的笑聲。

“白湛雪？是誰啊？”星語問。

“她是給星海捐眼睛的女孩。”天寒解釋道，可是他的心裏也有了疑問，“世傑怎麽認識她的，他應該沒見過她才對啊。”

“好了，別說這個了。”星海揉了揉眉，低嘆了一聲道，“表哥，你繼續幫我找世傑，一有什麽消息，要馬上通知我，我必須早些把他找回來，他根本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外面會有多危險！”如果是以前，她會理解他，可是現在，不行，她不能放他一個人在外面世界。世傑生性善良單純，不懂社會上人心險惡，尤其是現在，社會上有很多人觊觎他們的財産，會費盡心機不擇手段地對付她，如果讓世傑遇上他們，那後果……那後果會不堪設想啊！

“我會的，星海，我一定把世傑平安地找回來！”天寒鄭重地向她保證，青文、殷紹揚也跟着拼命點頭。

“謝謝！你們先出去好不好，讓我一個人看看世傑給我的信。”

“好吧，星海，我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擔心了。”所有的人都順從地退出了房門。

簫玉挽着青文，走在回校的路途中，她的表情變化多端，像是驚訝不已，又似若有所思。她有一些不明白，星海真的像青文口中所說的那樣，那麽關心在乎自己的弟弟嗎？如果是真的，世傑發生這麽大的事，為何星海她還能保持這般的冷靜和理智呢？

“想什麽呢？”青文微笑着看簫玉不斷變化的神情，言語中含着無限的寵溺。

“青文，你認識星海很久了嗎？”簫玉不答反問。

“恩……也不算很久，從認識她到現在，大概有一年多了吧。”青文回答道，“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星海好涼薄，她那麽理智，那麽理智，好像并不如你們所說的那樣……愛她的弟弟。”簫玉想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你真的這麽想？”

“恩，我一直在想，她若真是那般愛她的弟弟，那麽在聽到世傑失蹤一事之時，她至少應該……至少應該表現得很傷心啊，可是她，她怎麽還可以那麽的……那麽的冷靜呢？就好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一樣，這究竟是為什麽？”

“唉，你和她相處時間不長，會這麽想也不奇怪。”青文嘆了一口氣，說，“不過，如果她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表現出她的難過和傷心，她就不是星海了。其實，星海和世傑的感情遠比我們想象得要深得多，他們之間得那種默契不是用言語和表情可以表述的。”想到星海得孤傲和世傑的倔強，青文的眉宇間泛起了一絲心疼。

“那麽你很了解她喽？”簫玉見青文這麽關心星海，她的心中微微有了醋意，不大高興地撅起了嘴巴。

青文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他輕笑起來，溫厚的手掌握住了簫玉纖細的小手，說：“不，我不了解她，我最了解的是我身邊這位愛吃醋的小精靈。”是啊，她是他的小精靈，會給他帶來無限歡樂的小精靈。

“喂，人家哪有……”簫玉“騰”地羞紅了臉。

“沒有嗎？”他戲谑地說。

“沒有！誰會為你吃醋啊！況且，人家星海長得這麽美，哪是你能配得上的。”她嬌嗔。

“是是是！配不上，配不上！可是我真的有那麽差嗎？”他故意嘟起了嘴巴。

“你就是有那麽差！”

“那你當初為什麽還接受我的追求？”他歪着頭看她。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我看你追得那麽辛苦，所以……所以就……”

“所以你就以身相許喽！”他的嘴角不住地開始上揚。

“我我……喂，你讨厭啦！”簫玉捏起拳頭捶向他，她此時已經滿臉通紅。

“呵呵……”他溫和地笑着，然後又似保證地說，“簫玉，星海她是一個難得的好女孩，但她永遠都不會是你該吃醋的對象，知道嗎？我只當她是妹妹。”

“恩，我懂。可是，你和她相處了那麽長時間，為什麽還說不了解她呢？”簫玉不解。

“因為，我是真的不了解她啊！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或許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地了解她，懂她。”他搖了搖頭，又說，“對我們來說，星海她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她總是将自己真實的感情掩藏在她那一副美麗卻漠然的面具之下，若不是與她深交，任誰都會被她的表面所蒙騙吧！其實，即便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恐怕也不見得能了解她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吧！”

“真的嗎？連天寒也不行嗎？他那麽沉靜睿智……”簫玉有些不相信。

“說道沉靜，我們幾人之中恐怕沒有人能及得上星海。”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有點兒不好意思道，“至于才智方面，事實上我也不清楚她潛藏的究竟有多深，她總是在他人面前表現出平凡的樣子，并不想讓外面知道她真正的心思，但我可以很肯定地承認，我比不上她。”

“真的假的？瞧你把星海說得跟個神秘的神仙似的。”她不以為意地說。

“不，她是天使，卻是一個憂郁地天使。”青文坦然說出星海在他心中的形象。

“憂郁的天使？”

“是，她是最沉靜的憂郁天使。等你知道她所有的事之後，你就明白我為何這樣評價她了。”說罷，他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關于星海的事全都說了一遍，他并不知道星海年幼時遇到過的事，不過僅以他所知的那一部分，就足夠叫簫玉驚得目瞪口呆了。

“我從來不知道，星海曾遭遇過這麽多事，而她，竟然真的可以承受？”她愣愣地說。

“所以，星海她不是一般人。”青文又一次強調。

“我明白了。”說畢，他們不再說話了，只默默地走着。

病房裏，星海看着那一封寫着“二姐親鑒”的附信，她感到好無力，世傑就這樣從她身邊走了，連最後的話都不敢當面對她說嗎？她錯了，是她疏忽了，這段時間她的腦中全被雲濤的愛所占據，竟忽略了身邊愈來愈郁郁寡歡的世傑，她怎能……怎能這般糊塗？！她悔恨極了，輕輕揉了下額際，乏力地展開那封世傑專門寫給她的附信。

二姐：

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想要的不是這句話，而是我的一個解釋，可是我還是要說一聲“對不起”。

小傑好不懂事，這回一定又讓你傷心了，是不是？

在給大家的留信中，我說我的離開是為了成長，為了學會照顧我自己，其實我心裏明白，二姐你是絕不會相信這個理由的，而且你一定會為我擔心着急的，是不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的，可是二姐，你知道嗎，小傑心裏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啊！

那一次，你和我交談過後，我以為我真的可以釋懷了，我以為我可以堅強、潇灑地面對所有已發生的事了。可是我錯了，我真的做不到，我沒有辦法讓自己變得像二姐你說的那般堅強，我已經盡力了，可是……可是還是不行，不行啊！

白姐姐死的那一天，我的腦海裏又浮現爸爸死的情景，我再一次失去控制，再一次發狂了。我喜歡白姐姐，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她的臉上總是展着燦爛迷人的笑容，即便是面對死亡，她依然……依然那樣笑，她的笑容像是和煦的微風，讓我覺得好溫暖，好溫暖。每一天，我總期盼能看到白姐姐，所取她笑容了溫馨的感覺，可是她死了，我連遠遠看着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從那一天，我開始明白，無論我平常表現地多麽平靜，我的心裏永遠也擺脫不開那刻骨銘心的夢魇，我無法控制自己心中暗藏的那一份絕望的瘋狂。我怕極了這樣的自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這麽會變成這樣。我怕二姐會一直為我擔心痛苦，所以我不敢告訴你，而我，也無法現在的樣子面對你了。從小到大，二姐你一直關心我，照顧我，我給你帶來的困擾和苦難已經太多，我覺得我好罪惡，像是一直糾纏你的煞星，專門給家裏帶來不幸。

我選擇離開一陣子，等我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我會自己回來的。二姐，你是該和雲濤哥過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所以不要再為我擔心了，我會好好待自己的。

二姐，你會理解小傑嗎？你可以不怪小傑不乖、自作主張嗎？我不在乎其他人會怎樣生氣，怎樣抱怨和不理解，可是你是最疼愛我最懂我的二姐，也是我最愛的二姐啊，我只求……只求二姐你不要生氣，不要生小傑的起，好不好？

二姐，你要保重！再見！

小傑

星海撫眉，腦中的陣痛讓她不由得低吟了一聲。世傑在信中所寫的一字一句紛紛進駐她的腦海，似哀怨，似哭訴，又飽含着壓抑的感情，讓她的心好乏、好痛。她小心地收好信，掉頭望向那陰雨連綿的窗外，這場雨，是為了慶賀她的複明而下的嗎？抑或是……在嘲笑她？“老天！你是在懲罰我嗎？我曾經發誓，要一輩子照顧世傑，呵護世傑，不讓他受到傷害，可是我沒有做到，不僅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痛苦，而且還……而且還為了自己那沒有結果的感情，忽略了世傑悲傷的心，所以你要懲罰我，是嗎？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在乎你要怎麽折磨我，可是你為什麽要讓世傑離開我的身邊呢？他會有危險的啊！天，你讓世傑回來吧，只要他回來，只要他回到我的身邊，你要怎樣對我，怎樣懲罰我都可以！天啊，你聽到了嗎？！”星海在心裏不住地低喊。

小傑，二姐可以理解你，也不會怪你，二姐知道你心裏有苦，有痛，可是，你在這個時候離開我的身邊，你叫我怎能安心，怎能安心啊！是二姐不好，二姐對不起你，我不該在你最失落無助的時候只惦記自己的感情，卻把你給忘了，你可知道，二姐現在有多麽擔心，你可知道，你現在一個人在外面會有多麽危險嗎？

小傑，你要什麽時候才肯回家啊？你若執意待在外面，二姐以後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了，你知道嗎？二姐的時間也不多了，我不希望到死都看不到你平安地回來啊！小傑，快回家吧，二姐求你了！

星海在心底默默地吶喊，她好想世傑可以抛棄所有的心結，自行回家。是她關心弟弟太少了嗎？她已無法再掌握世傑的所思所想了嗎？一滴淚滑下，落在了潔白的被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