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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為什麽?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一切?她只想在剩下的時間裏好好地守在雲濤身邊啊,連這樣的心願都不能讓她滿足嗎?難道她真的連愛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了嗎?愛?好可笑,謝雲濤是她的哥哥,是她的親哥哥啊!天!她做錯了什麽,她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
一道閃電通天霹靂,照亮了天際,雷聲乍向,轟天震地。她狂奔在空曠的草地上,狂風在她的耳邊呼嘯,相應她的心聲,同它們一起低泣、哭喊。大滴的雨水随風而至,剎時間傾盆而下,彌蓋了天地,消漫了音影,一顆在掙紮中蘇醒的心,一瞬間跌入了彌望沉淪的深淵……
她哭了嗎?沒有吧,臉上的。身上的全都是冰冷的雨水,沒有淚,她的淚,早已經幹涸了吧!她的心呢,還會痛嗎,還會哭泣了嗎?不會了吧,一顆心已經麻木,再也沒有疼痛搜感覺了。她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呢?或許都有吧,無所謂了,這是命,是她的命啊,算了,該來的都來吧,痛也好,恨也罷,她已經屋裏再掙紮了。
忘了吧,什麽都別再想了,她不該怨憤的,她怎能奢望要得到一份完整甜蜜的愛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個虛幻無邊的美夢,風來了,雨至了,夢也碎了。早一些離開雲濤也好,日後也不必去面對生離死別的痛苦,這算是一個好的結局吧。或許,她應該感謝上蒼,提醒她要盡早收手了。是她錯了,她還有責任,不該為一段落魄而不容于世的不倫戀情而放縱了自己,忘記了自己身處的境地。
雨停了,她也累了,在這無邊的空地上,她輕輕躺下,身子隐沒在濕潤的青草之中。睜着眼望着被雨水清淋過後無際的夜空,她的思緒飄飄忽忽,空空茫茫。風扯去了殘雲,深深的夜色像潮水一樣暗暗湧動,遠處隐隐騰現着的山巒在夜色中顯得更加遙遠。不知過了多久,東方悄悄地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白光,天漸漸地亮了,她也該回家了。
星海進了家門,乘姐姐未起,她将自己從頭到腳梳洗了一遍,鏡子中,她看到了自己疲倦而蒼白的容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星海,是你嗎?”洗手間外傳來星語輕聲的問話。
“姐姐。”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臉顯得紅潤些,然後開門,朝星語虛弱地笑了笑。
“星海,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星語擔心地看着星海,關切的問。
“沒事,姐姐,可能是因為昨晚淋了點兒雨吧,休息會兒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哦,那你休息一下吧,我去做早飯,待會兒來叫你,你自己要當心,感冒了就不好了。”星語叮咛道。
“嗯,好,我知道了。”她淺淺一笑,然後回自己房間去了。
星海拿起了電話,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毅然撥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喂……找誰?”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好聽的聲音。
“殷大哥,是我,星海。”
“星海!真的是你!你怎麽會……怎麽會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嗎?”殷紹揚有些受寵若驚。
“殷大哥,你是今天要去杭州的,對嗎?”星海問道。
“是啊,我正整理東西呢,待會兒就要上車了,怎麽了?”
“讓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能等我一會兒嗎?”星海決定了,她要自己去尋找世傑,她要親自把世傑帶回家。
“星海,其實你不用去的,只要世傑還在杭州,我和天寒他們一定可以把他找出來的。”他其實是希望星海能夠陪同他一起去的,但又怕星海太勞累,于是勸她打消同去的念頭。
“讓我去吧,殷大哥,我并非不相信你們能找到他,只是,我不想在家裏幹等消息,我希望我也能加入尋找他的行列,而且我擔心世傑會不願跟你們回來,我想,還是讓我去勸勸他吧。”她堅持要跟去,這其中,或許還有一些逃避的意念吧。
“這……好吧,我一會兒就過去接你。”他想了想,贊成了星海的說法。
“好,謝謝,再見!”
“待會兒見!”
星海放下話筒,稍稍整理了下,然後出了房門,向客廳走去。此時。星語剛剛做好早餐端出來,見星海也在,便笑着說:“星海,過來吃飯吧。”
“好。”星海接過手中的食物說,“姐,再過一會兒我要去一趟杭州,今天可能不會回來了。”
“杭州?幹什麽?”星語迷惑地問。
“我要去找世傑。”星海道。
“世傑?他在杭州嗎?”
“應該是。”她點頭道。
“哦。”星語了解地點點頭,又問,“你一個人嗎?”
“不是,我同殷大哥一起去,表哥他們已經在杭州了,我們會在西湖會合。”她回答。
“哦,那你去吧,在那邊的話,自己要當心點。”星語囑咐道。
“我會的,只要一找到世傑,我馬上帶他回來。”無論如何,她這次一定要把世傑平安地帶回家。
“好。”
這時,門鈴響了,星海放下筷子,說:“姐,殷大哥來了,我要走了。”
“好。”
星海淺淺笑了一下,然後匆匆地出了門……
“我們速度得快點兒了,昨天我打聽到有另外一批人在尋找世傑,我擔心那群人會對世傑不利。”青文對杭州這一帶比較熟悉,他和天寒在同星海碰面之後,嚴肅地為大家分析了目前的形勢。
“我們要怎麽辦?”聽了青文的話,星海更加擔心了。
“這次的西湖畫展面很廣,範圍也很大,要找一個人并不是很容易,這樣吧,我們分頭去找,星海你跟學長一組,天寒和我一組,從兩個方向去找,到時我們手機聯系,可以嗎?”青文慎重地提議。
“好,就這樣決定吧。”
他們分道揚镳,抱着急切焦灼的心情,穿梭在喧鬧擁擠的人流之中,四處張望,只期望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捕捉到那一個熟悉的身影……
桎梏的烈日毫不留情地吞吐着火雲,大地翻騰着令人窒息的熱氣,放展的花草奄奄一息,毫無生氣。彌留絕望之際,星海的眼前忽的閃過一道熟悉的背影,正要呼喚的時候,川流的人海已淹沒了那一段模糊的視線。
“世傑!”她緊跟人流而去,已顧不得身旁仍在張望的殷紹揚。
“星海,星海,你在哪兒?”殷紹揚在人群中回頭,卻發現星海已經不在身邊,他一下子慌亂了手腳,扯開嗓門大聲叫喊,不過他的聲音卻被周圍的喧嚣聲所淹埋。
星海憑着自己的感覺,還有一些好心人的指點,穿過了人山人海。尋到了一條僻遠的巷子。巷子的兩側皆是高樓,只不過因年代的久遠和地域的偏僻,這兒顯得極為破舊和蕭條。這條巷子大約沒多少人居住了吧,肯住在這兒的,恐怕也只是一些已過花甲之年的老人了吧。她有些心酸,世傑這一輩子都沒有吃過多少苦,他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顧不得再想些什麽,她喚住了一個出門倒水的老婆婆,禮貌地問:“阿婆,請問一下,前一段時間有沒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來過這兒?”
“小夥子?有啊,那孩子乖着呢!”老婆婆熱情地和星海拉扯。
“那他住在哪兒您知道嗎?”她急切地問。
“哦,知道!你找他啊,他住在最裏面的那一間呢,看吧,就在那兒呢。”老婆婆笑呵呵地為她指路。
“謝謝阿婆。我先過去了,阿婆再見!”星海感激地向老婆婆鞠了一躬。
“好!好!”
星海焦急想見到世傑,于是快步地離去,并打電話通知了表哥他們她所在的位置。此時,她一顆焦灼的心已悄悄平撫,只要找回世傑,她就不會再有揪心的牽挂了,然而,她并沒有察覺,在她的身後,一場奪魂的災難正悄悄地醞釀。
經過房東大伯的同意之後,她抱着期待的心情向樓頂跑去。房東伯伯告訴她,在這個時候,世傑一般會待在樓頂的陽臺上,安靜地看着天空想事情。跑至樓頂,她已有些氣喘,不過,她沒有理會這些,她緩緩伸出手,扣住了冰冷的門把,打開了陽臺的通道。
“小傑!”她走上陽臺,卻望不到世傑的身影,“小傑小傑……”她在陽臺的四周徘徊不休,本就倦怠的眼神此時又浮起了失望,罷了,到世傑房間去找他吧。
“你們……?”她轉過身子,打算離開陽臺下樓,卻看到七八個膘肥體壯的男人堵住了通道,虎視眈眈地看着她。這樣的情形讓她不禁打了個冷戰,直覺地向後退去,從這群人的神情中,她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領頭的那個男人仔細地打量着星海,先是一陣驚豔,眼裏還透着些懷疑,不過一會兒,他揚起了輕視而奸邪的冷笑。
星海緊張而戒備地盯視着這群人,她已經猜到了他們的來意,那些觊觎她財産的人恐怕要對她下殺手了吧,她現在四面都被包圍着,臉逃脫的機會都沒有,這一回,她會死在這兒嗎?
在她冥思之際,這些人開始對她發動了攻擊,沒有多費一句口舌,顯然,這幕後的主使者是鐵了心要逼她去死啊!她是習過武,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可她始終是一個弱質女流,如何抵得過這些訓練有素的打手?沒過多久,她便陷入了挨打的境地,在奮力反抗之餘,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倒下。
“星海!”殷紹揚趕到之時,星海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只憑一絲毅志與這些人對抗。不敢再多加考慮,他迅速地加入了打鬥,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被圍攻的星海。
“殷大哥,你來啦……”
“別說話,星海,你快跑,我來拖住他們。”殷紹揚一邊奮力地反擊,一邊不忘叮咛星海。
“不,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她決意要同他并肩作戰。
二人對望了一眼,看到了對方的決心,都堅定地點了點頭,然後一齊向打手們反攻。然而,殷紹揚再強,終究是寡不敵衆,他們愈戰愈退,直退到了陽臺的邊緣。
突然,星海的左肩被一道強烈的掌力擊中,使得她原本就不穩的身子在這猛烈的沖擊中踉跄後退,這一退,竟讓她的身體跨越了陽臺的護欄,向空中跌去……
“不——星海!”殷紹揚在那一瞬間慌了神,失措地伸出手,抓住了星海的手臂,他的眼只剩下了恐懼,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歹徒舉起了明晃晃的匕首……
“不要——!”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迷蒙間,她似乎看到了天寒和青文的影子……
“不要,不要,不要——!”一個又一個泣血的惡夢殘酷地糾纏着她,逼得她不得不在絕望的窒息中驚醒,冰冷的汗水早已浸濕了她身上的衣裳。
“星海,你醒了嗎?是我,我是雲濤啊,不要怕,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雲濤握住星海冰涼的手,溫柔而心疼地說。
“雲濤?”她睜開了眼睛,輕喚他的名字,她看到,他溫柔的眼中,寫滿了關懷。她看到,在他的身後,還站着天寒,青文,還有世傑,他們的眼裏,寫滿了關懷。可是,不不對,殷紹揚呢?殷大哥他在哪兒?她蒼白的臉上頓時呈現了驚慌,她茫然無措地扯住了雲濤的衣角,脫口而出,“殷大哥呢?為什麽他不在,他去了哪兒了?告訴我,誰可以告訴我!”
“……”病房裏一片沉寂,沒有人敢出聲,靜的只剩下衆人的呼吸聲。
“為什麽不說話?殷大哥在哪裏,我要去找他,我要謝謝他幫我找回弟弟,我去找他……”她掙紮着直起身子,想要讓自己下床,沒有察覺自己的眼中已滑下了兩股清淚。
“姐——!”世傑忍不住紅了雙眼,撲到星海的床邊,啞聲哭泣,“姐,殷大哥被那幫人捅了好幾刀,身上全是血,全是血……醫生們救不了他,他已經……他已經死了!”
“死了?”她怔怔地聽着,好一會兒,她聽到自己凄厲絕望的聲音,“他死了,他死了……都是我害得,他是為了救我,是我害死殷大哥的,都是我,都是我……”她凄然地痛哭出聲。
“二姐,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要不是我任性地出走,殷大哥也不會被人害死,二姐,你打我吧,是我對不起殷大哥——”世傑伏在床沿上,聲淚俱下。
“都是我,都是我……”星海兀自哭喃,仿佛沒有聽到世傑的話。
“星海,不要這樣,殷大哥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自責了,不要再讓大家擔心了,好嗎?”雲濤擁住星海,在她的耳邊輕輕安慰。
星海不停的哭着,直到淚已幹,她累了,又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耀眼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驅走了病房的陰郁,使得整個病房溫暖亮堂了起來。
星海醒了,睜着眼睛靜靜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沒有說一句話。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的腦中一幕幕閃過,那種錐心的痛和絕望的悲哀在她的心底烙下了深深地印記,再也無法抹去。
她為什麽要面對這些?命運究竟要捉弄她到什麽時候啊?難道真要逼她至死,逼她到無哭無笑,無恨無愛的境地嗎?她怕了,真的怕了,她不要再聽那心碎的聲音了。如果她早些死了,也不必承受這些,她要是死了,多好,多好……
她偏過頭,望着床邊一直守候着她的謝雲濤,她的心裏湧起了數不完說不盡的酸澀和苦楚,老天何其殘忍啊,讓她遇上他,愛上他,卻又在她自以為抓住了幸福的時候,狠狠地砸碎了她的美夢!哥哥……他是哥哥,是她的親哥哥……所以她不能愛他,不能愛他……為什麽要告訴她,為什麽要讓她知道真相?她情願當個傻子,情願什麽都不知道啊!
她的手緩緩撫上雲濤那張略顯疲憊的睡臉,哀怨地低語:“為什麽你要變成我哥哥,為什麽要我親手來斬斷我們的感情,你知道這樣是多麽殘忍嗎?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嗎?我後悔了,後悔認識你,後悔愛上你了,怎麽辦?我已經後悔了啊!”
“星海!”雲濤仿佛感覺到什麽,悠地醒過來,就看到星海滿臉哀怨的神情。
“你醒了。”星海臉上浮起怪異的笑容,“我想和你談談。”
“談談?談什麽?”他問,也不知道咱們回事,看到星海這樣的表情,他的心開始不安起來。
“雲濤,我們分手吧。”她淡漠地說,聲音裏,沒有感情。
“什麽,你說什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仿佛都要凍結了。
“我們分手吧。”她又重複了一遍,依舊沒有感情,她此刻的表情,像一個沒有生命沒有靈魂的木偶。
“為什麽?我們經歷了這麽多才走到一起,彼此間都已經成了對方的依靠,為什麽你現在要說這樣的話?我真的不明白,難道為了殷大哥的死,你就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嗎?那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算什麽?!”他看着她,抓着她的雙臂,激動地喊道。
星海垂着眉,一點點撥開雲濤的手,低嘆一聲,緩和了語氣說:“與殷大哥無關。雲濤,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什麽偉大善良的人,不會為了別的什麽人而改變了自己。今天,我既然提出分手,就代表我們的感情已經結束了。”
“理由呢?如果不是為了殷大哥,那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我們的感情就這麽不堪一擊嗎?”他悲哀地質問。
“重要嗎?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你又為什麽要這麽固執地去追問一個理由呢?雲濤,你是一個好人,又那麽優秀,在這個世上,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縱使我們分了手,我們依然還可以做朋友,不是嗎?”她試圖勸服他,讓他安然接受。
雲濤閉上眼睛,苦笑:“星海,你真的以為一份感情一份愛可以說放手就放手的嗎?做朋友?你說的好輕松啊,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你做這樣的決定,可你竟能這麽輕易地說出‘分手’,你竟真的這麽絕情,這麽殘忍嗎?星海,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你曾經愛過我嗎?”
“我……”她噤聲不語。她怎麽能告訴他,她愛他,一直都那麽深愛着啊。倘若不愛,她現在何需這麽痛苦?
“我懂了,我想,我真的可以死心了。”雲濤慘淡地笑了笑,失落地退出了病房。
“你懂了?不,你不懂,你什麽都不知道……”看着床邊空空的位置,她喃喃自語。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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