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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煩意亂的來到吧臺邊上,蕭厲要了一杯威士忌,伴随着被子的晃動,冰塊在透明的酒液中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握着杯壁發了會兒呆,複又咬了咬牙,仰頭灌下一大口……
“……咳、咳咳咳!!!”
蕭厲被嗆得漲紅了臉,差點沒把肺都咳出來,而他也知道自己這下是出了洋相,心情不禁更低落了……就在這時,一張紙巾準确的伸到他的面前,愣愣的擡起頭,看到的卻是封白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摘下眼鏡之後,蕭厲才發覺這人生了一對桃花眼,眼角狹長上挑,乍一看頗有些陰柔,但又算不上娘氣,總之與平時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有很大的差別。
“不會就別逞強了。”他看見封白笑了笑,說不出是安慰還是諷刺的那種,頓時心頭一堵:“……我會喝酒,剛才只是喝急了……”
對此封白嗯了一聲,揮揮手要了杯血腥瑪麗,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鮮紅的液體順着吸管淌入口中,伴随着喉結滾動而吞咽,襯衫的領口不知什麽時候敞開了,露出小片白皙的皮膚。
等這杯酒下去了大半,封白才擡眼看向蕭厲,一片喧嚣中,他的眸子沉且靜,像是深山老林裏的夜空——陰森森的,莫名的,蕭厲打了個寒噤。
事已至此,他發現他們竟然無話可說。
千篇一律的“你過得好嗎”或是“最近怎麽樣”已經變得毫無意義,蕭厲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對方連夜加班也不願回家……事實證明他完全沒有那麽多的工作,至少薛哲就能順理成章的約他出來。之前那就說過,封白做事總是恰到好處,以一個誰都不會覺得尴尬的理由來避免這種相顧無言的沉默……不得不說,他做的很正确。
明明是一同長大的好友,為什麽距離會這麽遠?
就在蕭厲恍惚的時候,一個淡然的聲線飄進他的耳內。
封白說:“三年前,你不告而別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點。”
只是單純而直白的平述,甚至是有些冷漠的——這些都讓蕭厲窘迫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封白為他做了多少事情?替他收拾了多少爛攤子?而自己呢?自己……卻無以為報。
“你不必為此自責。”燈光閃爍中,封白依舊看到對方臉上濃濃的愧疚,唇角不輕不重的挑了一下,卻又很快平複:“我做的事情都有我的一套原則……我們是朋友嘛,朋友間哪有客氣的?”說完,他仰頭飲盡了最後一滴酒液,又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別太有壓力了。”
蕭厲卻覺得那人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有千斤重。
那一夜他們玩的很晚,明明沒有喝多少酒,蕭厲卻還是覺得自己醉了,他趴在酒吧的吧臺上,一點點回憶着封白的好……哪些微不可見的、小心翼翼的照料與安撫,是他花了十年多來習慣的東西。一開始出國的時候,他的日子毫無節制,徐子宴不要他了,他就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下來,發了瘋似得傷害着身邊的人,最後又任性的一走了之……白哥、白哥不高興是應該的,他明明是躲着自己才不回家的,自己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眼眶火辣辣的,很快有液體滲了出來,他又想到了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在他們合租的寝室,他最喜歡的人、花費了所有心思去讨好的人,當着他的面,用嫌惡的表情說同性戀真惡心……
大腦在瞬間一片空白,心髒仿佛被萬劍穿過,那是他第一次在徐子宴面前失去理智。蕭厲記得他當時說話的聲音都在抖,那是他最喜歡的人啊,在這之前他們做了那麽些年的兄弟……怎麽就……怎麽就?!
傷人的話語如利劍般刺入骨血,顫栗着每一根躁動的神經,最終——失去理智。封白趕過來的時候,蕭厲已經将徐子宴壓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扣着對方的頸脖。他沒有用力,是不敢,還是舍不得,亦或是兩者都有……反倒是胳膊被對方抓出一道道的痕跡,通紅的眼睛像是被什麽砍了一刀,像是只要閉上了,淌下的不是淚而是血。
封白算是在場的三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他順手抄起一旁的涼水兜頭潑過去,嘩的一聲,蕭厲壓制的身體顫了一下,差點被徐子宴踹翻。見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封白眸光閃動幾下,竟是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手腕上拉了老長一道……
血漸漸瀝瀝的落下來,灑在鬥毆的兩人間,一片赤紅。
“見血了?滿意了?”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淌着血的手,封白冷漠的看着地上呆住的二人:“還打麽?”
“……”
事情都鬧到這種地步,自然是打不下去了。
後來封白執意送走了徐子宴,剩下蕭厲一個人坐在屋裏。他是學醫的,下手相當有分寸,這會兒傷口已經結痂了,雖然還得去醫院包紮一下,但遠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恐怖。
去醫院這一路蕭厲的神情都是恍惚的,說來也是,那會兒他撐死十九歲,被暗戀多年的人慘痛拒絕,又因此讓從小的哥們見了血……這對于一向單純的他來說,的确是不小的刺激。
晚上的時候,蕭厲不敢回家,封白只好将人帶回自己的宿舍,一路上還不忘打電話去給那邊的房東道歉,并承諾賠償……因為手受傷的關系,他沒法親手做晚飯,于是在樓下點了個外賣送上來。
掀開蓋子的一瞬間,熱氣撲面,仿佛是找到了流淚的借口,蕭厲終于還是崩潰了。
“白哥……他說我惡心……”
與名字無關,蕭厲這個人其實是有些懦弱的,雖說男兒流血不流淚,但到底只是未能觸及到傷心的地方,誰也受不了與暗戀之人鬧得慘淡收場,更何況,從小養尊處優的他從未被人說過重話……而徐子宴的那一刀,卻是實實在在戳在他心口上了。
可最讓蕭厲絕望的是,他發現他還是喜歡徐子宴……
“……別哭了。”封白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蒼白的安慰了一句:“要不……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他手上的繃帶還沾着血,臉色也比之前更白幾分,蕭厲看了難免有些于心不忍,抽抽搭搭的說着不用了,過一會兒就好。
于是封白只好不停地給對方遞紙巾過去,一直等到他哭累了、嗓子也啞了……
後來,蕭厲就出國了。
其實這個決定并不算草率,蕭家早就有這個打算,只是蕭厲一直不願松口。如今他被徐子宴狠狠拒絕,心傷中只想着如何離這個地方遠遠地……便順勢承了家人的意思,遠走他鄉,這一走便是三年。
這三年對于蕭厲來說,甚至沒有留下太多的回憶,像是一杯放涼了的水,冰冷而沒有味道。
在同學們跑去泡吧的時候,蕭厲會選擇坐在某個安靜的角落裏,默默地想着那個他愛也傷害他的人。
對于感情,蕭厲是個很執着且認真的家夥,他既然說喜歡了,那便是真真正正的放到心坎裏,并且一心一意的為之付出……這樣的他顯得非常傻,畢竟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等價交換的,可蕭厲,就這麽傻兮兮的耗費了數年的時光。
你說他愚蠢也好、天真也罷……他就是這個樣子,估計一輩子都改不了了。
而正是因為用情太深,傷得也是極深,徐子宴的訂婚像是從天而降的利刃,徹底斬斷了兩人間單方面的藕斷絲連,可劈開的傷口還未愈合,現在的蕭厲,無法去愛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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