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随着房門被人關上,病房內又只剩封白一人,他看着付琳琳離開的方向,似乎在回味對方的話。

又過了一會兒,封白掏出手機,給薛哲去了條短信:下次有話直說。

不過五分鐘,對面就回話了。

薛哲:你都知道了?

封白:你女朋友對你甩鍋行為挺不爽,記得好好哄。

薛哲驚了:這你都知道?!

看着後面多出來的感嘆號,封白扯了扯嘴角,心說她要是真不介意,會在最後故意說漏嘴嗎?

為了誰誰去死這種話,他可只對薛哲一個人說過……

沒再理會這對恩愛的情侶,封白随手關了機,閉眼躺在被褥中阖眼休息。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付琳琳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甚至還有一點,對方暫時沒說出來。

敏感、多疑、不信任他人,這樣的封白其實很缺乏安全感,但他極強的自尊心又不允許自己在旁人面前露出半點弱态,哪怕身上再疼,心裏再難受,他也只會用淡然而理智的語氣做出冷靜到不近人情的分析,等收獲對方驚訝或是欽佩的神情後,縮在沒人看得見的角落裏獨自舔舐傷口。

這是也是正因如此,才力求将一切掌控在手。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兒彌漫在鼻尖,封白輕輕抽了口氣。

他厭極了這樣狼狽的自己。

接下來的半個月,封白異常沉默,每日按部就班的吃飯、休息,時不時看看電腦。薛哲有空了會過來看看,向他抱怨生活中發生的小事,什麽丈母娘嫌棄他不會做飯啦,什麽布萊克今天又把屎拉在床底啦,如此這般。封白偶爾會應上那麽兩句,大部分的時候都一言不發,黑色的眸子陰陰沉沉的,讓人鬧不清他到底是走神還是思考,倒是薛哲一直在那活躍氣氛:“回頭你教我幾招,我要在岳父生辰上露一手。”

“好。”

“琳琳喜歡吃廣式點心,你會做麽?”

“會。”

“蝦餃需要什麽材料?你說我記下來……”

“……”封白緩慢的眨了眨眼,沒有出聲。

薛哲在心裏嘆了口氣,心說又來了。

他張了張嘴想勸封白看開點,事情未必沒有轉機……但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又讓他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裏。

“蕭厲出國了。”

封白靠在柔軟的病榻間,臉色蒼白幾乎要融進枕頭裏,可表情偏偏是該死的平靜,像是早就知道了。

他住院的這段時間整日的吃了睡,不但沒胖,反倒瘦了幾斤,削瘦的身材包裹在藍白相間的病號服下,露出在外的手腕甚至能看見血管。薛哲見他這樣,心裏難免泛酸,他想上前給對方一個擁抱,卻又被那冷靜到尖銳的目光遏制了,站在床邊有些不知所措。

封白見他神情尴尬,自顧自接話道:“挺好的。”

“好什麽?”

“他本來想考我們市的A大,但出國後,選擇面更廣了。”

“……”

“還有……”封白不帶感情的聲音顫抖了一下,透出一絲不自知的茫然:“我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最近發生的事情。”

“……所以呢?”

“所以,挺好的。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出國的話自然而然就斷了聯系,也不用特地去找搪塞的借口。”

薛哲給他氣笑了:“這話你自己信嗎?”

“我不會做自欺欺人這種愚蠢的事情。”封白閉了閉眼:“我只會……”

“你只會用最客觀、最冷漠、也最他媽傷人心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薛哲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話:“我以為你多多少少會有些愧疚,不至于無動于衷……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你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無可救藥。”

封白安靜的等他說完:“我沒有無動于衷,但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蕭厲終究會回國的,我要做的就是等他回來……”

“然後呢?你只是等?你就沒有想過他不回來甚至回不來了?”

“……我用半個月時間跟蹤到了他的位置。”封白露出一個稱不上是笑的笑容:“順手把他新買的電腦黑了一下……”

薛哲目瞪口呆:“所以你這段時間內就是幹這個去了?”

“當然……不止,還順便整治了一下徐子宴,具體過程你不會想知道的。”

“略過這個問題不談,你是想怎麽做?”薛哲皺眉瞪着他:“難不成想重蹈覆轍……”

“不……”封白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我已經決定不再幹涉他的生活,這麽做只不過是……嗯,我想看他過得好不好。”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人已經跑了,相隔十萬八千裏,出事了你還能飛過去幫他麽?”薛哲沒好氣的說着,沒注意到對方的神色有瞬間扭曲,待他再看過去的時候,封白已經恢複了平靜的表情。

他說:我自有打算。

封白想,我騙不過自己,但總能騙過你……

蕭厲的手機中有他偷偷安放的竊聽器,那人出國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家裏,蕭母從沒聽過兒子用那種語氣對他說話,當時就慌了:“兒啊,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伴随着沙沙的電流聲從耳機裏傳來,封白閉上眼,他聽見那個大少爺用仿佛快要死掉的聲音說:媽,我好疼……

“你怎麽了?是不是被人打了?”蕭母吓得聲音都抖了:“封白呢?他沒在你身邊?”

“……別跟我提他。”

“什麽?”

蕭厲聲嘶力竭的大吼:“我恨他!”

然後,電話就挂斷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封白想着,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動了動,卻是按錯了一個鍵。

他皺了皺眉,一下子忘了剛才想要做的事情,大腦像是斷了片似的,唯有嘟嘟的忙音回響在耳畔,機械而毫無起伏,直到被什麽突兀的掐斷了。

無意識的,封白摸了摸胸口,掌心之下有個器官正在跳動。

在他還沒真正感受到愛究竟是個什麽滋味的時候,卻已經被人恨上了。

可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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