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薛哲沒想到,封白的“盡我所能”,居然是把所有保險的受益人都改成了蕭厲,除此之外封白甚至特地修改了遺囑,将他手裏為數不多的東西全部留給了那位……

“他不會差你這點東西的吧……”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薛哲只覺得近日來自己的神經頻頻受到刺激,需要電擊治療。

“他差什麽和我給什麽沒有必然的聯系。”封白正迅速閱覽者相關條例,又把其中一份推到薛哲面前:“幫我在這裏簽個字……”

後者低頭一看,只見白紙黑字上幾個晃眼地大字:死後器官捐贈……

一滴冷汗順着額角滑下:“你這是活膩歪了?”

“防範于未然嘛,說不定下一秒就有一輛飛機從窗外撞進來……”封白聳了聳肩:“我可沒有幫忙處理後事的人,所以一切得提前準備好。”

他一邊說着,卻是飛快讀完了手裏的條約,在桌上摞成一摞,準備過幾天帶給律師……

薛哲嘴角抽搐了數下,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兩人整理完東西,又出門吃了個飯,回來時喝了些小酒。封白略有些微醺的靠在沙發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公爵順滑的皮毛,他眯着眼睛,不知是出神還是專注的望着那疊白紙,發現他所擁有的東西竟然只有這麽點。

不夠……還不夠,他恨不得把心挖出來,塞到對方懷裏。

舔了舔被酒精刺激的發紅的唇,封白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看到的卻只有一片黑暗……蕭厲沒有開機,甚至這些天都沒有過任何記錄,他所有的學習資料都在電腦裏,按理來講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是……

他總是習慣于用最壞的打算來面臨所有事情,沒過多久,封白徹底清醒了,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了起來,但畢竟隔着這麽遠,他所使用技術也相當有限,加上手裏的線索實在太少,一連十幾分鐘都毫無結果。封白略一思索,決定改換切入點,從蕭厲父母那邊開始找起……

又過了幾分鐘,他成功查到了二人的出境記錄。

這下子封白有些緊張了,他隐約猜到了一些事情,卻又不好妄下定論,沉默了幾秒鐘,卻是拿起電話直接撥打了一個長途。

一連三次都是無人接聽,直到第四次才終于打通,封白按住話筒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蕭叔叔。”

蕭厲的父親蕭徹是個厲害的商人,當年白手起家,憑借東拼西湊的一百萬資金将蕭氏發展到如今這般規模,與雷厲風行的手段是分不開的。可在強大的人,也有弱點,蕭厲是蕭家的獨子,自然而然被家裏人寵上了天……

“誰?”

蕭徹的聲音發啞,低沉中帶着難以忽視的焦急,封白在瞬間想清楚了許多事情,一顆心懸了起來:“我在網上聯系不到蕭厲,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不得不說封白的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多一分顯得刻意,少一分又過于漫不經心,加上蕭徹就算知道他與蕭厲有過矛盾,但這麽多年的情分還是在的,便也沒有隐瞞。

“他出車禍了,現在正在急救室……”

封白握着電話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在逐漸喪失冷靜,像是被挂在火上烤,空空的腳下盡是灼人的火苗,不安感強烈的令人心悸……輕輕吸了口氣,封白屏住呼吸,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動,他用平穩中帶着一絲顫抖的語氣問了事發地點和蕭厲現在的狀态,最後在按下回車的同時挂斷了電話。

屏幕上是他黑下來的一段視頻,路口的攝像頭忠誠的錄下了車禍當時發生的全部過程。半明半暗的屏幕前,封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咬着下唇,眯着眼将那短短的幾分鐘一幀一幀的看過去,他看見暗紅色的血灑滿了半條街,看見他喜歡的人躺在血泊中,最後被趕來的救護車帶去醫院……

而視頻窗口的旁邊,是一份病歷表,上面記錄了蕭厲的傷勢,封白閉了閉眼,屏幕上一筆一劃都像是烙在了眼睛裏,他握着鼠标的手指蜷起了一瞬,又很快松開,強行冷靜着完成接下來的舉動。

封白的導師是國際範圍內出名的外科教授,常年定居國外,當時也是他邀請封白來這邊發展,被對方堅決的推了……如今接到封白電話的時候,李盛天是有些驚訝的,這麽些年過去,他和這位學生的聯系從未斷過——作為醫生最需要的就是冷靜,而封白是他見過所有的學生中最冷靜的一個,加上堪稱完美的實操技術和龐大的知識量,這樣的人才不應該埋沒于小小的私人診所,而今天,對方卻突然同意按照自己的安排,前提是要幫忙全力搶救一個人……

按照常理講,封白現下的作為實在有些“得寸進尺”的意味,可李盛天惜才的很,這麽多年來他也一直想找個能繼承他衣缽的徒弟,而封白卻是不二人選。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交談,結果是封白答應了做對方的實習生兼徒弟,也答應去美國定居三年,而李盛天必須帶着一手培養的團隊全力搶救那個人,直到康複為止。

而與此同時,蕭厲的狀态也暫時穩定了下來,雖然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期,但至少還活着……李盛天表示已經跟醫院方打了電話,他将親自接手下一場手術,讓封白放心。

挂掉電話之後,封白舔了舔被咬出血的下唇,他面無表情的預定了明天的機票,又緩緩站起身來,收拾着為數不多的行李。

這是一個很草率的決定,草率到他甚至來不及去想所有後續問題,只是本能的……盡他所能。

世界太大,封白的力量太小,如果李盛天的團隊也無法将蕭厲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這是最壞的假設,封白想着,又看了眼桌子上碼成一摞的紙張,那是他打算留給蕭厲的東西……

如果那個人不在,他是否連死亡都失去了意義?

莫名的,封白顫抖了一下,突然發現不知何時開始,自己便只為一個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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