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從當年車禍到至今已是快有一年半了,蕭厲自然不像最初那般排斥“封白”這個名字,雖然是本能的不想接觸,但畢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處境,加上別個兒好好地沒招他惹他,主動找茬也太莫名其妙了……更何況,這個人本身就很莫名其妙。

陳教授年紀大了,後輩都在外打拼,平日裏就是封白負責他的日常起居——蕭厲每回來這裏,都能看見那個穿着一身白褂的青年沒什麽表情的坐在一旁,黑沉沉的眼睛時不時瞥向自己,其中意味蕭厲看不懂,更不想懂。

後來聽教授說,這是他朋友手底下的實習生,性格比較內向,見不得生,所以才整日戴着口罩。

哦……神經病嘛,蕭厲想着,也就釋然了,只不過他沒有産生同情或是別的什麽,而是本能的覺得,離這家夥越遠越好。

就這麽不冷不熱的過了倆月,陳安平大壽,蕭厲提着壽禮前來祝賀,剛進大門,就見一身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外——他愣了一下,心髒不知為何跳得極快,像是要燒起來。

封白沒什麽表情的走上前,淡漠的接過對方手裏的物品,又低頭在禮單上記了些什麽。整個過程蕭厲都是木得,直到對方将蓋好章的邀請函塞回他手裏,冰涼的指尖激地蕭厲一抖,本能的攥緊了。

下一秒他飛快的松開,接着就看見那個人笑了,陰森森的,愣是惹得蕭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兩人同時回頭,卻見李盛天一正裝的站在門口,大步朝着他們走來。

見到救命恩人,蕭厲二話不說上前問好,後者應了幾句,又看到一旁走過來的封白,笑道:“其實你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他……”

蕭厲這邊愣了愣,倒是封白搶先一步開口:“教授,好久不見。”

李盛天見此,也不再多言,而是上前笑着拍了拍封白的肩:“是啊,這些日子沒見到你……怎麽樣,這邊的生活還習慣麽?”

“陳老是個不錯的主顧。”封白禮貌的笑了笑:“說實話,我壓力蠻大的……”

李盛天大笑着攔着他的肩:“你怎麽說也是我的學徒,拿出點自信來!”

兩人相談盛歡的往裏走去,留蕭厲一個人愣愣的站在外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突然想起封白了,在車禍蘇醒後見過一面……

然後呢?

然後就忘了。

宴會開始之後,封白便跟在李盛天後頭敬酒,蕭厲舉杯與他碰撞,一聲輕響後,四目相對。封白仰頭飲盡了杯中液體,酒氣上頭,熏得他臉色泛紅,眼神卻依然冷靜到了極點。蕭厲不知為何心中一動,上前扶了一把。

“多謝。”

幹脆利落的兩個字,他靠在他身上,沒有半分想要起來的意思。

蕭厲扶着人來到角落裏,迫不及待的收回了手:“我們以前認識?還有李老的話是什麽意思?你是他的學生?”

這幾個問題他從開場時就憋着,好不容易脫了口,自個兒卻是氣喘籲籲地。封白看他這樣忍不住想笑,于是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冰涼的指尖劃過張了些胡茬的下颌,暧昧的近乎挑逗。

後者全身一震,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跳起來:“你有病啊?”

封白靠在沙發裏,懶洋洋的嗯了聲:“你有藥嗎?”

蕭厲瞪着他,眼睛血紅血紅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僵持了一會兒,封白坐直了身子,伸手拉了拉對方的外套:“喂。”

“什麽?”

“你之前問我的三個問題……”他豎起三根手指:“第一,我們認識,而且非常熟悉。第二,是我找的李老來救你。至于第三,本來不是,現在是了。”

他話說的模棱兩可,蕭厲只聽懂了大概,剩下的他也不想追究,只是道:“那我們是什麽關系?”

封白眨了眨眼,突然起身,攬着他的脖子湊上前親了一口,又舔了舔唇:“這種關系。”

下一秒,一個火辣辣的耳光落在臉上,抽的他偏過頭去。發出的聲響引來了旁人的視線,蕭厲咬牙切齒的罵了句變态就擦着嘴跑了,封白倒是淡定的很,用英語跟其他人解釋是誤會,自己喝的有些多了。

畢竟是別個大壽,誰也不想破壞氣氛,事情也就這麽算了。封白低頭坐在沙發裏,用帶着冰塊的杯子貼在腫起的部分,那小子可真真出了全力,一巴掌下來弄得他有些耳鳴,緩了好一會兒還是難受得緊。

眼看這麽長時間了……他迷迷糊糊的想,自己費心費力的找到這麽個必須有所接觸的位置,也給了對方足夠的時間緩沖,卻不想蕭厲潛意識裏對他的憎惡,卻是如此之深。

他承認自己這回是草率了些,鋪墊的不夠完整,完全是自作自受……不過對方的反應卻也在意料之中的——一個耳光而已,比起之前的一頓胖揍可要好了太多。略帶諷刺的想着,他舔了舔被牙齒劃破的口腔,嘗到滿嘴血味兒。

放長線釣大魚,如今這鈎剛一下去,就被狠狠打了回來,氣餒稱不上,但總歸是不舒服的。不過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更何況,這一巴掌他可不是白挨的……第二天蕭厲就收到了封白的病歷表,上面明晃晃的寫着聽力下降幾個字,還附帶一系列檢查結果。再看滿頭大汗的罪魁禍首,當事人倒是淡定的坐在原位:“如果我把這事跟你導師去說,你猜他會怎麽對你?”

蕭厲差點沒把手裏的紙張撕了:“明明是你先——”

“我喝醉了。”封白露出無辜的表情:“更何況,被親一口又不會懷孕,再看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可嚴重得多。”

蕭厲氣的渾身顫抖,對這人本來就不多的好感直接刷新為負,剩下的都是滿滿的厭惡。他想一個人怎麽可以這麽卑鄙無恥,這麽莫名其妙……還有他為什麽總纏着自己?難不成他們以前真的是——

腦袋開始隐隐作痛,他抱着頭發出幾聲急促的喘息,封白淡然的看着一切,替他倒了杯涼水。

蕭厲狠狠吸了口氣,語氣沙啞:“你想怎樣?”

看着他憎惡的、陌生的目光,封白像是被什麽扼住了脖子,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們交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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