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蕭厲本能抽開他的手,喘息着沉默了一陣,突然開口。
“你惹惱了的我的同學,怎麽說也得去道個歉吧?”他的聲音有些急促,到了後面,卻又近乎冷酷:“他們家勢力挺大的,要是關系太僵,影響不好。”
封白聞言,卻是微微皺眉,他不是不知道對方話中含義,只是有些意外這些話居然會從這個一向單純的大少爺口中說出,卻是違和感十足。
因為以蕭家的財力,根本不需要在乎這方面,而蕭厲的目的也只不過是想将他推出去罷了——封白看着面前因醉酒而眼睛發紅的青年,突然覺得有些陌生,但也就是那麽僅僅一瞬,他恢複了以往的淡然。
“好。”
他不擅長在任何人面前外露情緒,恐怕也就是情亂意迷之際,才會不受控制得吐露真言,也正因如此,恰恰激起了旁人的施虐欲——就算是蕭厲這般做慣了好人的存在,也不得不在這人一次次淡漠的回應中,激發心底那些見得不光得陰暗面。
正欲在說些什麽,封白卻已經轉身進屋:“連續酗酒兩天,對身體不好,我給你煮些粥。”
說來也是,蕭厲長這麽大頭一回喝醉成這樣,還一連兩天,現下往沙發上一坐,就再也沒起來。封白只好找了張毯子替他披上,又撐着帶病的身子做好粥放在鍋裏,還順帶喂了貓狗。
做完這一切已經到了中午,他給自己盛了碗粥,慢吞吞的喝着,手上卻也沒閑。哪怕病的頭重腳輕,封白依然是有條不絮的做着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查尋蘭斯·穆爾這個人所有的資料。蕭厲既然要他給人道歉,那麽他也得拿出相對的誠意……封白微低着頭,深沉的目光望着屏幕上一排排資料,腦中迅速做出各種分析。
他已經無怨無悔的把弱點暴露在蕭厲面前了——從承認喜歡對方的那個瞬間開始,封白已經準備好接受各種傷害的準備,他不怪蕭厲,針對要害是人的本能,那少爺如今這般厭惡自己,自然是想方設法的想讓他傷心了,而目前這種程度,還在他尚可接受的範圍內……
但并不代表不會難過。
封白面無表情的敲擊着鍵盤,或許是病态撬開了他看似無縫心防,他必須承認,他不太好受。
但那又如何呢?說白了都是自己作的,早在作出決定的那一瞬間開始,封白就已經準備好了承受後果的準備——這一點,從往至今,從未變過。
他不是找虐的抖M,也不是沉溺于感情中智商倒退的白癡,封白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又或許不那麽明确。他對蕭厲究竟是愛,還是為了證明自己并無心理上的殘缺?他做過很多種設想,得出的結論卻只有一個:兩者間并不沖突。
他愛着蕭厲是為了證明自己,也因想要證明自己而愛這蕭厲。但是他的愛永遠不會是旁人所想的那般,只因為封白從未真正體驗過“愛”的感覺,他只能憑靠着本能摸索,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目不能視,只得趴在地上,觸摸着別人留下的腳印,從而找到屬于自己的那條路。
薛哲說的沒錯,封白的愛是偏執的、危險的,充滿掌控欲的,哪怕他如今處在感情的下風,卻也令人提不起同情。
而封白本身,也不需要這個。
他的傲慢迫使他在任何環境下達到冷靜,他不允許自己驚慌失措,也不允許像個失敗者那樣垂頭落淚。
他只能淡定的笑着,然後以最快的方式将其化解……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就像現在這樣。
到了晚上,蕭厲終于醒了酒,扶着頭疼欲裂的腦袋跑去廚房找吃的。下午的時候封白扛不住疲憊回卧室休息了,臨睡前他将解酒藥和胃藥放在餐廳的桌子上,并留下紙條告訴對方鍋裏有粥。蕭厲這會兒還迷糊着,本能的開了竈火,看着鍋裏的米粥咕嚕咕嚕的冒了泡,熱氣撲鼻,惹得他打了個激靈。
公爵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的腳邊,金色的瞳孔倏然眯起,黑漆漆的爪子正扒拉着他的拖鞋。
蕭厲喝完了粥,彎腰将那貓兒抱在懷裏,一下一下順着毛。被伺候的舒服了,這位大爺幹脆敞開四肢任他摸個夠,到了後來,甚至伸出嫩紅的小舌舔了舔他的手。
蕭厲眨了眨眼,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封白跪在床上舔舐自己性器的模樣,心中一顫,連帶着下手重了些,惹得公爵喵的一聲,一爪子糊他臉上。
後者避閃不及,硬是被抓出三道血痕,再看那罪魁禍首早已沒了蹤影。
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
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他面色陰沉的看了眼卧室,垂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無端升起一股施暴欲。
僅僅是那麽短短一瞬,他卻被自己吓到了,記憶深處有什麽組鑽心刺骨的東西即将破土而出——他覺得自己不能對那人好,像是某種本能的自我保護,保護他不再受傷。
至于原因,蕭厲慶幸自己已經忘了。
接下來的幾天,封白窩在家裏養病,蕭厲則每天很晚才回家。只是這回,他再沒去夜店……那天那個該死的女人把他有“暴力傾向”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搞得現在女同學看着他就走,男同學則一個勁的吹口哨。最後沒有辦法了,他只好窩在網吧裏打游戲,将為數不多的課餘時間全部送給了網游。
轉眼半個月過去,他變得愈發暴躁,并且學會了抽煙……封白将這一切看在眼裏,既無阻止,也未曾鼓勵。在過去的那些年中,在他全方面的維護之下,這小子活的規規矩矩,幹過最出格的事就是早戀,而現在,倒像是晚來了許多年的叛逆期。
想到這,封白點起一根煙,他突然懷念起許多年前,自己坐在學生會的大樓裏,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見夕陽下,蕭厲奔跑在操場上的身影……
那時候的蕭厲就像一張白紙。
他單純、天真,總是傻兮兮的笑着,亦或是哭紅了眼。
他會大力拍着自己的肩,說白哥,我們是朋友對吧?
煙頭逐漸燃盡,猩紅的火光燙到了手指。
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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