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後來蕭厲說了什麽,封白已經全然聽不清了,像是那根繃緊到了極致的弦終于斷裂,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已經是醫院的病房,熟悉的消毒水味彌漫四周,封白緩緩眨了眨眼,等到适應光線後,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口氣。他這會兒渾身就跟拆過似得,下面那處還隐隐作痛,同時又有種黏糊糊的感覺,想來也是抹上了藥。

封白本就是敏感體質,在通風的客廳裏一同狠操加內射,當晚便高燒不退,整個人都迷糊了。蕭厲畢竟不想鬧出人命,看他随時都跟斷氣似的也有些慌,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把人擡走了,擔架被送上車後,跟着一路來到醫院,蕭厲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提對方簽上了字——畢竟這傷處這麽特殊,明眼人都看得出發生了什麽,同行小護士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就差把衣冠禽獸四個字寫在臉上。

蕭厲可謂是坐如針氈,手續辦完後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回去的路上又突然覺得委屈了,畢竟真要算起來,他也是受害者。

內心痛恨着數不清是多少次的心軟,蕭厲覺得他已仁至義盡,更何況這一切都是那人自找的,若不是封白主動貼上來,又頻頻出言相激——自己也不至于被逼成現在這副模樣。

惡毒,易怒,殘暴……所有與以往背道相馳的脾性,讓蕭厲覺得痛苦的同時又覺得恐懼。回到兩人同居的公寓裏,兩只寵物都已經睡了,唯有布萊克聽見開門聲,抖了抖豎起的耳朵。

行屍走肉般的進了浴室,他看着鏡子中那個表情扭曲、唇角帶血的高大男人,猩紅的眸子裏閃爍着連他自己也看不懂的情緒,陌生至極。

蕭厲甚至覺得,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瘋。

可又偏偏無法割舍,如果這是封白的陰謀,那麽蕭厲只能甘拜下風——他被捆住了,不是僅僅那一紙輕飄飄的病例,還有更多模糊中帶有些熟悉的東西,像是被澆了水的種子一般,在心底悄悄發芽。

抿了抿唇,蕭厲閉上眼,任由溫熱的水流兜頭灑下。

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又很快被沖進下水道裏。

……

封白一個人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國外不比國內,沒有薛哲這麽唯一一個友人在旁邊守着,這會兒的封白可真真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不過他自己倒沒什麽想法,老老實實在病床上躺了幾天,老實養病。

因為手腳無力,加上本身也沒什麽胃口,封白頭兩日一天就喝兩碗粥,等後來好點了,便也讓醫院裏的小護士跑跑腿,去附近便利店買個果籃什麽的。以往探望最常見的禮物,如今卻也得自掏腰包,封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突然琢磨起薛哲的好來了。

但人家也有人家的生活,為了這點小病大動幹戈實在沒必要,于是他想了想,掏出手機,卻是給蘭斯打了個電話。

于是一個小時後,病房的門被突然推開,金色頭發的高大男子黑着臉,提着從華人街買來還熱騰的皮蛋瘦肉粥進了門,砰的放到了桌面上。

聞到肉香味的封白舔了舔幹燥的唇:“多謝。”

“上帝啊,你得陪我一場演唱會!”他這邊剛揭開塑料蓋子,對方卻已經嚎起來了,畢竟演唱會聽到一半被人叫走的感覺着實不爽。封白淡定的喝完了粥,揉了揉舒服些的胃部,懶洋洋躺下:“想想你的學分……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場演唱會也是你悄悄去的吧?萬一被你們家老頭子知道了……”

蘭斯的眼角跳了跳,沒吱聲。

終于,他扯了張凳子坐下,看了眼窩在被子裏的封白,以及那看起來愈發削瘦的下颌,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是他把你搞成這樣的?”

封白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是我自己用按摩棒捅的不行?”

蘭斯給他噎了一下,頓時有點不爽,本能着想罵幾句犯賤,但看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淡定模樣,又覺得沒必要給自己找不愉快,便又重新起了個話題。

兩人随意聊了幾句,臨走時蘭斯突然轉頭道:“明天我再來看你。”

第二天他還真來了,帶着讓保姆熬的魚片粥,估計也是初學,封白喝了一口就噎住了,腥味刺鼻,幾乎一下子就吐了出來。

他這些日子裏愈發削瘦,之前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迅速消耗光了,單薄的身軀裹在寬松的病號服裏,一擡手便能看見從領口露出的鎖骨,這會兒一陣猛咳更是像要散了架似的。蘭斯吓壞了,想伸手摸摸他的背,卻又被對方一個眼神看了回來。

封白抹了抹嘴:“下次不用這麽麻煩,你沒有這個義務。”

這話說的有些不近人情,蘭斯面子上下不來臺,窘迫的站在一旁,半晌後咬了咬牙:“我想追你……”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畢竟兩人接觸的時間并不算多,加上這麽正式的方法有些不符合他以往的風格……作為學校裏知名的花花大少,蘭斯·穆爾看上什麽人,從來都是簡單粗暴的搞到手,他沒有談過戀愛,更別說認真去追求什麽人,如今卻是一時沖動,把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

封白沉默了幾秒,突然問:“你能接受一切都被掌控嗎?”

“……什麽?”

“我會想方設法的監控你的生活,寫大篇論文分析你的性格,甚至會為了觀察你的某種反應,在不經意間設下布局,然後看着你一如我意料之中那般去做,最終記錄的結果會成為我課題的“素材”……”

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句,每一個發音都準确的令人心悸。因生病而顯得沒什麽血色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微微彎起的唇角卻像是在笑。“戀愛、學習、事業、家人……你的人生将會被我洞悉、控制,你的一切像是舞臺上的提線木偶,你會愛上我、或者在我的示意下愛上別的人,但你卻對此一無所知。”

“蘭斯·穆爾。”

被喚出全名的時候,蘭斯狠狠地抖了一下,他愕然擡頭,恰好撞上那人漆黑的眸。

封白的眼睛裏昏暗一片,細看的話,卻能發現那淡漠而冷酷的表面下,藏有洶湧的暗流。

“綜上所述,你能接受這一切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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