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時間轉回到十幾分鐘前。
周蔓穿着性感的睡衣窩在蕭厲臂間,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對方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帶着耳機看着手機屏幕,眉心皺起,似乎在煩惱什麽。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帥氣地未婚夫抱着自己的同時還想着別的,周蔓心中升起幾分不滿,便伸出藕臂去摟他,蕭厲別扭地側了側臉,說了句別鬧。
他這幾天正為公司的事情發愁,有人簽下了巨額債務,現在負債逃逸,蕭厲跟律師聊了一早上,這會兒有些焦頭爛額地,實在沒心情去哄女人。周蔓呢,也不至于沒眼色到這份上,只是她不爽啊,雖然是抱上了這麽個金山,但兩人實際上從來都沒有過性生活,蕭厲就跟個和尚似的,她撩撥了多少次都被輕飄飄地拒絕了,理由還特別絕對:不想傷到孩子。
後來周蔓想清楚了,這丫就是個同性戀,對女人沒感覺——可越知道這點,周蔓就越沒有安全感,只能一個勁兒地找封白的麻煩,就像現在這樣。
當她撇撇嘴準備再接再厲地時候,房門突然被人大聲敲響了,兩人都吓了一跳,蕭厲看了眼穿着清涼的周蔓,一掀被子蓋到對方身上,自己出去開門。
門外頭,小劉一臉驚慌地拿着一張皺巴巴地紙條,見來開門的是蕭厲,激動地都結巴了,“少、少爺,封白給人帶走了……”
他嗓門大,裏屋地周蔓也聽見了,心裏頭咯噔一下,慌亂地從床上爬起來找衣服。倒是蕭厲眯了眯眼,“帶走了?帶去哪了?”
小劉看他這麽淡定,急的火燒眉毛了,只得強行冷靜下來,“我今天起床的時候……他就不見了,只是在我枕頭邊上留了個字條,說出去弄點吃的。食堂離宿舍這麽近,我等了二十分鐘都沒人回來,就換好衣服下去看看……然、然後我沒找到人,倒是食堂有一個服務生說他在樓下被人帶走了,還掙紮來着,看車子離開的方向,似乎是要去蹦極……”
“大清早的是誰在吵啊!”周蔓披着外套出門來,狠狠瞪了眼小劉,“作為下人,這麽這點素質都沒有……不就是蹦個極麽?年輕人喜歡玩,就讓他們玩去吧,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困死我了,少爺,我們回去睡吧。”她打了個哈欠,伸手去挽蕭厲的手臂,卻被狠狠甩開。
蕭厲轉過身來,眼睛微微有些發紅,他深吸一口氣,用冷到掉冰碴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怎麽知道他有恐高症?”
整人的方式太多了,但如此直奔主題地去蹦極,除了對方知道封白的弱點外,蕭厲再想不出別的解釋。小劉說明事情經過的時候,他甚至是懵的,完全無心去想這是不是封白賣慘計劃中的一部分——自由昨日那人坐纜車時的表情在眼前閃現,那時候的封白是那樣脆弱,仿佛一觸即碎地玻璃……
并非沒有恐高症患者蹦極時心髒驟停地報道,想到這裏,蕭厲只覺得心也跟着懸了起來,仿佛是一種刻入骨髓地本能,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于是他對着小劉吼道:“下去準備車!再把導游叫過來!”
周蔓看着蕭厲大發雷霆地樣子,心中恐慌無法遏制,她顫抖着手指去拉蕭厲地衣袖,卻被再一次揮開。按着太陽穴穩定了一下情緒,蕭厲随手抓過門口的外衣披上,轉身甩上了門。
小劉踩着油門在山路上狂奔,恨不得把車子開得飛起來,吓壞了副駕駛座上地導游,一個勁兒地叫他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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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厲坐在車子的後座,手肘撐在膝蓋上,扶着額頭,臉上說不清是痛苦還是掙紮,但終究被濃濃的擔憂掩蓋。
——愧疚這種東西,是會逐日累積的,而那顆不知何時埋下種子一如某人料想般地發了芽,從根本上動搖了蕭厲的內心。
對于蕭厲來說,最可怕的不是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而是明知有人搞鬼,卻依然心不由己。
……
當繃緊地吊繩停止晃動的時候,封白已經因為高度刺激而陷入休克,四肢無力地耷拉下來,随着山風輕輕搖擺。蕭厲當時就在下面,他眼睜睜看着對方的身體經歷幾次彈跳,看着對方從掙紮到直接失去意識,最後陷入死亡般地寂靜。
那種深刻的恐懼感,蕭厲一輩子也不會忘——真的有那麽一刻他以為封白死了,一如被推上絞刑臺的犯人,他被一根繩索吊死在這天地間,兇手卻是将他一點點推下去的自己。
是他殺死了封白,是他的冷漠和縱容,一點點扼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蕭厲跪在地上,無意識的淚水從眼眶滑落,瞬間模糊了視線。
接下來是如何嘶吼着打了電話,又是如何在第一時間調來直升飛機……等等等等,蕭厲已經記不清了,仿佛鏡頭一切,下一幕裏,他已經坐在了前往市醫院的救護車上,封白躺在他的旁邊,披着純白的被褥,臉上帶着氧氣罩,正随着呼吸泛起薄薄地白霧。
身體地各項指标已經在搶救中逐漸恢複正常,降壓藥已經注射了,封白也在颠簸中緩緩睜眼。在看清楚蕭厲地臉時,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彎起一個極淺地弧度。
事實上,從外的表情完全無法表達出他內心的狂喜——那個處于猜測階段因證據不足而一直沒有下定論的疑問終于有了答案,封白正竭盡全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可血壓還是有些升高,蕭厲擡起頭來,恰恰撞上那雙彎起的眼睛。封白的眼鏡早不知道丢哪兒去了,這會兒正用黑溜溜的眼珠盯着他,眼底充斥着複雜的情緒,深不見底。
蕭厲的嘴唇顫了顫,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握住了那人蒼白的手。
他握地很用力,指腹不偏不倚地壓在脈搏處,感受着那裏的心跳,仿佛為此便能安心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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