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傅府大宅的占地不算小, 府中四房, 大房和二房皆有兩位妾室,三房只一位貴妾,四房的姨娘較多, 五位,這還是老太爺規定最多納五個妾, 否則還得多。

故而每房有兩個名額,姨娘可居單獨的小院,老太爺的兩位妾室更不必說, 辛姨奶奶住的甚至是二進的院子。

哪怕被兒子說服,板子真正落在身上又如何能一樣?自被擡回來,屋子裏的兵兵乓乓聲就沒斷過, 辛姨奶奶趴在軟塌上,額頭冒着絲絲冷汗,慘白的臉扭曲到猙獰。

“你去給我買老鼠藥, 毒死那個死丫頭!”

“姑母——”這姑母無論抄到什麽東西就亂砸, 砸得滿地碎片, 她幾乎無處落腳, 好不容易消停會兒,就是想着要弄死大姑娘。

今天以後她們三房連同兩位姑奶奶都擡不起頭來了,她也恨不得食其血肉,可到底知道現在沒法這麽做,否則老夫人和大房都會疑心到他們頭上。

“姑母,表哥說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話音一落,辛姨奶奶就抄起高幾上的燭臺砸過去:“板子沒落到你身上,你當然不疼!看來我真是白疼了你這麽多年!”

婵姨娘跳腳,險些被火舌燒到裙邊,連忙拿起茶壺澆滅,無奈勸道:“姑母,出這樣的事我們一家誰會不恨?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什麽不是時候?”辛姨奶奶恨得滿眼血絲,胸口起伏,猙獰道:“弄死那個丫頭正好,讓表哥捧歸潆當永福郡主!

就因為那死丫頭占了個長字,白白被她嚣張那麽多年,早知道、早知道那死丫頭一出生我就該掐死……”

“嘭——!!”房門霍然被撞開,阻斷了屋中剩下的叫嚣聲。

婵姨娘猛地一驚,肉跳的轉身看去,辛姨奶奶沒停歇的呵斥起來,看清楚來人才把罵聲壓下,狠狠罵道:“盧四你個沒用的蠢材,整個下午你跑哪兒了,竟然縱容那死丫頭敢打我和三老爺還有兩位姑奶奶!”

來人四十來歲,國字臉,黝黑的皮膚,身體結實,面相毫不起眼,乃傅老太爺的心腹之一盧四。

他沒接話,大跨步走過去,在另外兩人完全沒防備的情況下驟然出手,蒲扇般的手掌大力扇去,不僅把辛姨奶奶打得歪了頭,嘴角也滲出了血漬。

片刻後喊聲震天:“盧四你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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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老太爺的吩咐!您是姨奶奶,沒有老太爺的吩咐小人哪敢對您動手?”盧四面色平靜,語氣很沉:“小人在屋外聽許久了,得老太爺的命令,如果聽到不能聽的話需要進來提點辛姨娘。”

“胡說八道,表哥絕對不會讓別人動我一根手指頭,你不要命了敢假傳老太爺的命令?你個叛徒你是不是早就被那個死丫頭收買了!”

盧四再次大耳光子扇過去,目光泛起冷意,告誡道:“辛姨奶奶如果活膩了,老太爺可以即刻送你去黃泉路。

請辛姨娘記住,老太爺是偏疼三老爺與兩位姑奶奶,但大姑娘才是老太爺的命根子;府中有誰敢傷害大姑娘,哪怕親生兒女,老太爺也可以舍棄。”

婵姨娘難以置信的看着他,辛姨奶奶更不信,再次叫嚣,很快又挨了個大耳光子,盧四耐着性子再次提醒:“姨奶奶不信可自己去找老太爺,也請辛姨奶奶認清現實,睜大眼睛看清楚,別犯糊塗。

老太爺是偏疼你們幾個,甚至能壓着大姑娘倒貼三房,但那是在沒有傷害到大姑娘的前提下,可若有誰敢傷害大姑娘那就是在動老太爺的命,無論是誰,絕不姑息。

姨奶奶、婵姨娘,請你們最好把話聽進去,如果還要一意孤行你們只能好自為之。還有,大姑娘是府裏最尊貴的姑娘,容不得辱罵;辛姨奶奶再說錯個字就賞一個耳光,會教到你懂得說話為止。”

盧四把命令帶到就走,至于她們能不能聽進去就與他無關了。其實他自己也在震驚中,以老太爺對三老爺兄妹的疼愛無論如何也不至于下這樣的命令。

說的狠絕些,這無疑是在準備舍棄三房了。

沒等他走出屋子,身後傳來陣陣的摔打聲,盧四微微一嘆,徑直往外走,離開辛姨奶奶這裏,轉去頤壽堂回禀。

傅宗弼靠着引枕頭躺在病榻上,面色有些枯敗,傅歸晚正在充當孝子賢孫給祖父喂藥喝,婢女進前說了聲盧四來了,喂了勺藥汁,再問祖父是否即刻見見。

“大姑娘今日也累到了,回去歇着吧,晚上有你爹侍疾不必擔心。”傅宗弼猶豫了稍許還是道:“歸潆很快就要及笄了,畢竟是姑娘家一輩子一次的大事,你幫她籌備籌備,別比歸湉時的及笄禮差許多。”

傅歸晚的及笄禮在隆中外祖家辦的,當時她的父母兄長與好友帶着聖上的大批賞賜浩浩蕩蕩來隆中給她過及笄禮。

二姑娘傅歸湉去年9月及笄,三公主趙思怡都到場了,一時風頭無兩。

不能差太多麽?傅歸晚斟酌道:“過些天我問問歸潆的意思,她不反對的話,讓二皇子妃的妹妹蔣四姑娘與重惠縣主給她做有司和贊者。”

“好,大丫頭有心了。”傅宗弼笑起來:“正賓的人選你也費點心,我們終究是一家人,家裏的兒孫們好也是為我們好。”

傅歸晚點點頭,把藥碗放下,溫聲道:“祖父沒有別的吩咐,孫女先告退了。”

因這個,盧四進到裏間時老太爺嘴角還挂着笑,他把在辛姨奶奶屋中的情況一五一十的禀告了,肉眼可見的是傅宗弼臉上的笑意逐步減退直至全部消失。

“讓下人們盯緊了。”

“是。”盧四彎腰颔首,咬牙幫着勸了句:“老太爺,您別嫌小人僭越,您這項命令與您以往的風格相去太遠,小人跟在您身邊20多年也沒聽懂。”

傅宗弼波瀾不驚的問:“阿四,以你之見傅家将來靠誰?”

盧四怔住了,愣愣的擡頭,就看到老太爺病容平淡,目光深沉。

暮野四合,天邊的昏暗逐漸吞噬晚霞的絢爛,吐出幽深的黯然,萬家燈火亮起,烏雲遮住了月光,黑暗的天幕只挂着幾顆星子,晚風輕輕一吹便散了。

傅二姑娘傅歸湉住的小院喚做湉若小築,庭院中布置清雅別致,一進的小院竟還在庭前挖了個池塘,進門繞過影壁就能看到池塘中碧葉相接,一朵朵的花骨朵簇着尖尖角,已經可以想見盛夏時蓮花綻開的美景。

尤姨娘身着半新的緋紅藕絲裙裾,露出皓潔瑩白的脖頸,一張妖嬈的臉龐,紅唇豐美,春眸透着絲絲媚意,領着個貼身婆子走過石橋,徑直進入屋中。

傅歸湉正在燈下看書,見生母來了,急忙迎上去:“我在閉門思過呢,娘怎麽來了?今日府裏大整頓,萬一被人看見?”

“湉兒放心。”

二老爺傅經樟18年前被派遣駐守嶺南,尤姨娘是他在嶺南納的妾室,傅歸湉過了8歲生辰後被送回來上府裏的閨學,尤姨娘因她所出的六少爺才幾個月大而沒有陪同,但從嶺南跟着來的婢女婆子不少。

6年前傅經樟駐守嶺南結束回京,尤姨娘更是帶了20多個得用的下人上京。

府裏的規矩,姑娘們閨學結束後能擁有獨立的小院,庶出姑娘撥10個下人,嫡出姑娘撥12人伺候,傅歸湉這座湉若小築裏有六個是嶺南跟來,剩下四個幹粗活的才是府裏撥的,根本無需擔心。

尤姨娘使了個眼色,屋裏伺候的婢女們也紛紛退到走廊外,她這才拉女兒坐下,皺眉道:“娘聽說,湉兒與五皇子的事被發現了?”

“是傅歸暄,還有傅歸潆!”一提這事,傅歸湉就滿肚子火,氣悶道:“不知從哪裏走漏的風聲居然被這兩個蠢貨給知道了。”

“此事娘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但眼下突然被她們挑明情形就不妙了。”尤姨娘氣得握拳捶了捶雞翅木桌面,恨道:“你爹就是個沒出息的,這大姑娘就算将來能成功,與二房能有多少榮耀?

不想着幫閨女謀前程,竟然湊過去幫侄女!何況有太子在前,聰明人誰看不明白将來大姑娘與東宮就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最終必然是五皇子勝,他竟然連這點都看不懂!”

“您都罵了十幾年的榆木腦袋了。”傅歸湉從小聽到大早已淡定,掩唇笑道:“能開竅,您還能經常獨守空房嗎?”

尤姨娘瞪了女兒一眼,眼底含着幽怨,嘆氣道:“不說這個了,大事重要,得讓五皇子盡快去請側妃的旨意,否則你爹非要給你定門寒酸的親事,關系鬧僵就不好了。”

她們都自信已經把五皇子握在手心裏了,傅歸湉毫不擔心,就道:“女兒懂,下個月見面時我就與五皇子提。”

眉眼一動,她嬌笑道:“娘,我今日聽到件府裏的往事,大姐幼時居然被祖父重罰過,打五下手心板不說,還罰跪了整整一日的祠堂。”

“竟有這等事?”尤姨娘詫異。

“是因為傅歸潆。”傅歸湉把聽來的因果說了遍,嗤笑道:“這會兒我算明白為何她們兩個會那麽不對付,大姐沒隔兩三天就要打三妹妹一頓,原來她們有大過節,歸潆她才是祖父最疼愛的孫女呢。”

老太爺偏心,尤姨娘早看出來了,否則那位辛姨奶奶與兩位姑奶奶能那麽張狂嗎?那大姑娘被重罰也就不算意外了。

“總算還有個好消息,趁着大姑娘的火還沒消,該給她添把柴才是啊。”

母女相視一眼,盡在不言中,傅歸湉眼中含笑眉眼柔婉,惋惜的勾勾唇:“三妹妹就要及笄了,真不知這場及笄禮會辦得怎麽樣?”

烏雲漂浮而過,露出皎月半遮,傾瀉出少許清光,流淌過湉若小築的屋檐牆垣,蹁跹轉入芳菲閣的花木扶疏盡處。

庭院中的燭火已熄,伺候的下人們也全部被屏退,被二姑娘罵成蠢貨的傅歸暄此刻正在寝房內飲酒,她痛快啊!

“大姐少喝點吧,你還有傷,而且被發現了我們不好解釋呀。”裏間閃着微弱的光,傅歸潞小臉憂愁,幾次欲伸手想把酒壺搶過來。

“你個膽小鬼!真不知祖母派你來有什麽用?”傅歸暄把酒杯一擲,吩咐道:“過些天我去刑部看望祖父,你知道怎麽做吧?”

“大姐放心。”傅歸潞忙點頭,抿抿小嘴,遲疑道:“可是大姐,我們今日算與傅歸湉撕破臉了,府裏其他堂姐妹們都是精的,恐怕找不到能給我們當掩護的了。”

都在後宅裏長大,幾樣手段沒見過?傅歸湉想拿她們當槍使,殊不知她自己才是笑話;不過是她們需要個掩護讓府裏人以為她們沒什麽腦子,好便宜行事罷了。

“我們都來一年了,你還想留多久?”傅歸暄自嘲道:“難道真在京中找親事嗎?我們的祖父在蹲大牢,我們還能嫁在京都嗎?”

傅歸潞抿緊小嘴,眼圈微微紅,低聲道:“那大姐,我們何時走啊?”

對于親事,傅歸暄更煩躁,她是嫡長女本來有大好的前程,可現在全毀了!煩躁道:“等我先去見過祖父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第二更,想來想去還是不用‘一百大板的後續4’這個內容提要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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