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代國長公主病逝後昌和帝悲痛欲絕日漸消瘦, 被還沒致仕的盛老丞相與池丞相等幾位重臣硬拉着出宮散心, 連盛皇後、太子也出來了。

那日恰巧是傅歸晚和傅歸旭的滿月酒,有龍鳳胎誕下是個好兆頭,昌和帝便到傅家瞧瞧兩個嬰兒, 男嬰只瞥了眼,女嬰卻親自抱了起來。

皇帝抱着還在襁褓中的女嬰看得入了迷, 在場那麽多人誰也不敢多話,也沒人知道接下來會龍顏大怒還是聖心大悅?

過了許久皇帝才把女嬰放下,當場就把貼身的玉賞賜下來, 還說真像代國長公主剛出生的時候,無疑是認定這個小嬰兒乃代國長公主再生。

這種好事世間罕見,如果能搶過來他會不願意給自己的女兒嗎?傅經茂嘆口氣, 交代道:“在聖上心中只有歸晚才是代國長公主的替身,沒人能撼動也沒人能替代,否則歸晚早被擠下去更沒有這麽多年的聖眷, 明白了嗎?”

“大姑娘也太走運了。”婵姨娘真的不甘心。

“這事可遇而不可求根本無法勉強。”傅經茂告誡道:“你接着去勸, 必須讓姨娘和經芙她們打消害歸晚的念頭, 否則我為你是問。”

婵姨娘只得捏鼻子認了:“知道了, 表哥,只是三姑娘就要及笄了,今日出了這種事,潆兒的及笄禮怎麽辦?”

“爹自然會讓歸晚給潆兒風光大辦。”傅經茂擺手道:“夜深了,扶我去床上休息。”

天際星光細碎,春末夜風習習, 吹過單薄的春衫夾着幾許涼意,長長的青石板路上燈火昏暗,盞盞紅燈籠穿梭而過,驚醒了跳到牆頭的夜貓子。

小轎在雅風院前落下,傅歸晚剛下轎,一只毛發純白的白貓竄到她腳邊,一雙滾圓的貓眼珠在夜色中泛着森森的冷光;小姑娘傅歸曉還跟在後面抱怨:“大姐你可算回來了,這雪團太不乖了,我怎麽哄它也不肯睡……”

傅歸晚失笑,彎腰抱起白貓,牽起妹妹的小手往裏走。

府裏處罰二至十姑娘們閉門思過,閨學結束的幾位在自己的小院中禁足,13歲以下的姑娘從汀蘭苑回來在母親或姨娘的院中禁足。

雅風院前的動靜消散,躲在暗中的身影才悄悄轉身而去,借着路旁昏暗的燈火小步前行,走過這段不長的大路轉入一條鵝卵石小路。

有仆婦提着燈籠在鵝卵石路徑前頭候着,看見來人,急忙迎上去,帶着她再走小段路接着拐了個彎,進入一座小院。

她們來到屋中,身着楊妃色暗花長裙的婦人忙迎上前,關懷道:“姑娘怎麽去了這麽久?難道夫人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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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莫要說胡話,母親對我自來是頂好的。”迎着光,看清剛從屋外走來的這姑娘十二三歲,氣質溫婉,眉目清雅秀麗,小臉帶着點點嬰兒肥仍有稚氣。

傅歸淳還有幾個月才滿13歲,這次閉門思過從汀蘭苑回到姨娘的小院了,她抿抿唇,淡笑道:“路上碰到大姐姐從頤壽堂回來,這才晚了些。”

之前迎接的六姑娘的蔡奶娘嘴角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麽。

朱姨娘其人初見或有些寡淡,說的好聽便是人淡如菊,但她生得耐看,她哼了聲,像在自嘲又像諷刺。

“老爺求娶時承諾不納妾,奴婢将姑娘生下來,壞了夫人的規矩還壞了老爺夫人的夫妻感情,她還能對六姑娘好?”

“姨娘你又在說胡話了。”傅歸淳無奈,把袖中的荷包取出來遞過去,含笑道:“這是我與姨娘接下來5個月的月例銀子,母親寬厚多給了五兩,有五十兩呢;湊二百兩足夠了,姨娘快給朱家哥哥送去吧。”

朱姨娘再次冷嘲:“大姑娘随便一支簪子手镯恐怕都不止200兩,六姑娘去拿自己的月例銀子還得千恩萬謝。”

“姨娘,我如何能與大姐姐比,你別再說那種糊塗話了!”傅歸淳把荷包塞到生母手中,抿着小嘴說:“快給朱家哥哥送去吧,再晚些,府裏要鎖大門了。”

朱姨娘悶着氣接住,叮囑了句‘六姑娘若覺着累便早些安歇’就疾步往外走。

蔡奶娘走過去扶六姑娘坐下,執起茶壺倒了杯茶水給她,堆笑道:“姑娘,姨娘的話有些沖,您可別放在心上與姐妹生了嫌隙。”

傅歸淳淡淡笑笑:“奶娘,我知道,姨娘她只是……有口無心。”只是甚少見到父親,不僅她的姨娘,還在花信年華的貞姨娘也是如此。

父親為避免母親不快,每月只到妾室屋中一回。府裏的下人們都偷偷說大老爺畏妻,大房的兩個姨娘與守活寡無異。

“那姑娘方才?”蔡奶娘透着擔憂,她們方才看到大姑娘的轎子遠遠的來了,六姑娘竟打發了她悄悄躲到暗中去了。

傅歸淳垂下眼睑,小臉浮現幾絲苦笑,悵然若失道:“我只想看看大姐,悄悄的看看。姨娘總說大姐嚣張跋扈,九妹刁蠻任性,我才是父親最喜愛的女兒。

可父親用在我身上的心思還不及對大姐的十分之一,怎會最疼愛我?大姐喜歡牡丹,父親對各種珍品牡丹花如數家珍,但父親他應該連我喜歡什麽花都不知道吧?”

“六姑娘——”蔡奶娘心中嘆氣,勸道:“別想了,大姑娘是嫡長女,你本就不該比。”

感覺眼底有水霧泛起,六姑娘眨眨眼,低聲道:“我知道的,奶娘。”

雅風院中,因父親給祖父侍疾不在,傅歸晚便沒回明珠苑,留在父母的院裏休息,9歲多的小姑娘知道姐姐累了,懂事的沒纏姐姐。

她剛躺到床榻裏,一道濃重的黑影投過來,側頭看去,無情護衛長已經伫立在床前,她淡淡道:“你有話就說。”

“幫傅歸潆大辦及笄禮?”無情提示:“今天一百大板白費了。”

“戲要一折一折的唱,打過棍子不給個甜棗,後面的戲還怎麽上場?”傅歸晚笑:“難道我要改姓蘇或者脫離傅家很難嗎?”

無情不懂:“那為何還不脫離?”

傅歸晚沒答反問:“你猜我何時對傅經茂生出戒心的?”

“何時?”

“四歲,老師考我傅家的情況,我回答之後老師反問我‘既然我祖父和三叔都對我很好,傅經芙和傅歸潆為何還能跟我争搶,辛姨娘怎麽能嚣張如斯?’

身為長姐應當謙讓,可謙讓的提前應是兄友弟恭,姐順而妹敬,我的堂妹有敬我嗎?她的父親當真友好,有教導這個女兒敬愛長姐嗎?

不要說兩三歲的孩子不懂,如果這兩歲孩子對父親敬愛,會怕疼會哭,就能學會敬重長姐,更不提放肆地以庶出的身份和長房的嫡長女搶東西!”

十多年過去,傅歸晚早已平淡:“老師還和我說,我娘溫良娴淑又是伯母,她教導女兒謙讓沒壞心;可我祖父和三叔的态度,我就不能不細細思量了。”

無情默然。

“老師離開前曾與我說,如果我想看看我祖父在對我關懷背後的真面目,可以找個機會回傅家驗證,果然經不起半點考驗。”

傅歸晚諷刺道:“我順從聽話換來的不是祖父的喜愛而是對我變本加厲的壓榨,何況他對我表現出來的關懷無非是想哄着我給他讨要好處,根本沒真心。

我在祠堂跪了五個時辰,是我自己要跪否則聖上和相爺早将我接走了;我只是想看清楚,我到底有個怎樣的祖父?”

無情問:“何時決裂?”

“曾經有個問題困擾過我許久:傅宗弼如果能真心待我,我自然會孝敬祖父,為何他非要選擇壓榨我?”

傅歸晚聲線有些低啞:“後來我明白了,兩者最大的區別在于由誰做主,莫說世間親疏遠近,人心有太多偏長。

就說他不壓制則沒有主動權,難以保證一切能順他心意,那麽他很可能無法用我的聖眷來獲取他想要的利益。

反之,只要能把我調!教成他的傀儡被他牢牢的掌控住,那麽我的聖眷就等同于是他的,他可以利用這份聖眷為所欲為,兩者之間如何選擇一目了然。”

無情疑惑:“你很早就不聽他了吧?”

“我半歲後養在宮裏,滿兩歲後又到隆中外祖家,直到昌和16年10月才回到京都,可以說在我四歲前他無法接觸我。

自我四歲伊始,他們每月能到宮裏看我一回或者隔兩三月我回到傅家小住幾日,傅宗弼對我表現的很和藹慈祥,同時讓我幫他讨要好處以及不遺餘力的灌輸給我要對待家人寬厚大方甚至被予取予求。”

傅歸晚想諷刺卻忍不住想笑:“因為我是傅家人,我最大的仰仗是家族,我得到聖眷自該和家人分享,應該心甘情願的為傅家付出。

教導一年多我尚算聽話,以致于我五歲時回到傅家才住十來天,他就敢明目張膽的跟我說必須讓,一切都要讓。

我有時候想,虧得我半歲就抱到宮裏養,滿兩歲後到外祖家,4歲就有老師教導,在傅宗弼接觸過來時我已經有分辨能力,否則今天恐怕是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無情提示:“有統領在,不會。”

“瞧我都糊塗了,我有那麽多真心疼愛我的長輩們保駕護航,怎麽能出現岔子?”

“被帶歪的。”

“偶爾糊塗,能及時醒悟悔改就不怕。”傅歸晚今晚可能真的有很多感觸,喃喃道:“很多年我都沒死心,哪怕我認清他真的不在意我的處境。

這十多年有多少人家知道傅家姑娘得到聖眷是因為被當做代國長公主的替身,就有數十倍的人家前仆後繼想取代我,在我知道自己地位穩固之前我戰戰兢兢的活着,生怕一朝踏錯不僅是我就連整個家族都要萬劫不複。

因為作為替身而帶來的聖眷太脆弱,我懂事些就跟他說收斂、低調,可他從來不在意,只想揮霍我的聖眷從中謀好處求利益将之利用徹底,他更沒考慮過他的種種行徑會否害的我被聖上厭惡?

被一回回殘酷的打擊過後我懂了,他并非沒考慮而是不在意,既不在意又怎麽會考慮?甚至他就是要在我有聖眷時謀取最大的好處,說的難聽些就是想徹底榨幹,而我将會怎樣,那是半點也無所謂的。”

傅歸晚忽然有些眼酸,不在意了還是眼酸,是為過去傻乎乎的自己眼酸吧:“很多年我都在問我自己,我怎會有這樣一個祖父?

我以為他再偏心庶出也不可能對我連一絲祖孫之情都沒有,可不是自欺欺人,他甚至就是根本不在意我死活的……

後來我徹底死心了,再後來,我知道阿滿是誰,我覺得真像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沒有我能有傅家的飛黃騰達嗎?他怎麽就能狠到這個份上?!”

無情聲音有點起伏:“那你還要磨蹭,明天就該決裂!”

傅歸晚閉上眼,聲音寂寥而冷漠:“我只想改姓蘇何必等到今天?因為我,傅家乃至其親族雞犬升天;既然傅老太爺白得的富貴都不要,當然得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歸晚:本郡主可是有計劃的!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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