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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歸晚請三夫人到明珠苑說話。
婢女們在走廊下伺候, 西次間的燈火明滅, 淺淺的光暈投在三夫人莫氏柔婉的眉眼間,兀然生出一絲高深莫測來。
“大姑娘,祥瑞為假, 對吧?”
“我就說三嬸是這府裏難得清醒之人。”傅歸晚打開木匣,取出銀票清點, 沒想到還有張地契——八萬兩銀票以及城南榆花巷的一間鋪面的房契。
“鋪面加上鋪子裏的貨估摸着能值個三萬兩,三嬸這是想為三叔彌補?”
“不,是為我的兩個哥兒。”莫氏苦笑:“我知道給大姑娘這間鋪面等同于在寒碜你, 可三嬸沒有更值錢之物了,請大姑娘包涵。”
榆花巷這間鋪面是大姑娘送給她的30歲生辰賀禮,只他們自己知道。這十來年大姑娘對她幫襯良多;明面上她只有一間鋪面, 實則有三間,一間是大姑娘送給她,另外兩間是她積攢多年買下的。
她的嫁妝已經翻成七萬兩, 可這也只能放私底下, 敢攤到明面上, 七成乃至八成的家業恐怕都要被辛姨奶奶甚至那個丈夫搶走。
明面上她大概能有2萬多兩家底, 那個丈夫張口就想讓她全貼出來不止還妄想她再幫着去娘家借,給他湊足三萬兩,真虧他說得出來啊!
府裏年底分紅,大老爺、二老爺從來不拿分文,四老爺不成器都能和四夫人對半分,可他裝得像模像樣更有老太爺那麽多補貼, 居然也伸得出手來跟她拿幾百兩銀子!
傅歸晚笑了笑,從匣中取出一萬兩銀票連同這張地契遞過去,聲音暖暖的:“我猜三嬸必然得破財,但不會超過一萬兩。
您照顧兩個堂弟不容易,家底更是辛苦攢下來。歸晉16歲了,快則一年慢則二三年要娶媳婦,平白掏出一萬兩就是割肉,這鋪子再送給我,一半家底就沒了,何苦來哉?”
“三房虧欠大姑娘,三嬸更不想因小失大,因此損傷你們堂姐弟的情分,只求能彌補一點是一點。”莫氏搖頭,自嘲道:“何況我留着偷摸打理,哪日被發現端倪恐怕到頭來還得便宜別人。”
“傅經茂是傅經茂,三嬸是三嬸,這點我分的清楚。我真想讨要,該向他而非向三嬸你們母子,此事與你們非但沒有瓜葛反而你們也被牽連了。”
傅歸晚溫聲道:“哪怕親人也從來是你對我好,我對你好才能叫做一家子;只要是家人,互幫互助同舟共濟是應該的。歸晚雖然沒有很富裕,拿個二十萬兩也還算輕松,三嬸不必再與我推辭了。”
莫氏眼眶微酸,收下銀票與房契,澀然道:“好,三嬸不推辭了。還有件事大姑娘警惕為好,辛姨奶奶嚷着要讓婵姨娘買老鼠藥,恐怕不會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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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多慮了,三叔是聰明人,哪能給我老鼠藥?”傅歸晚勾勾唇,恭維道:“真要給,也得等到他成為國丈兼丞相之後。”
“大、大姑娘?”莫氏驚恐的擡眼,不可思議道:“丞,他,他敢肖想丞相兼國丈?”
傅歸晚眉眼彎彎,眼眸含笑,牲畜無害般的開口:“假造祥瑞是否為欺君罔上?既然連欺君大罪都敢,他還能有什麽不敢做不敢想?
為人臣者做到的最極限為何?他想升官都想瘋了,滿腦子權欲熏心毫無手足親情之念,就想着把長房乃至二叔一家壓榨幹淨後弄死,他能放掉國丈的位置,會不想當丞相?”
莫氏倒吸口涼氣,緩緩攥緊拳頭,狠下心腸問道:“既如此,為何還要留着這個禍害?”
“三嬸在怕?”
“是啊。”三夫人苦笑,對那個丈夫她早就死心了,她以為他們要把傅家據為己有;很多時候她都忍不住想,他們圖謀成功之際或許便是她斃命之時,好給婵姨娘讓位!
可此刻聽來,他們竟然想把傅歸潆送上皇後的寶座,皇後的生母難道能是個小妾嗎?她還能心存什麽僥幸?
傅歸晚寬解道:“到底還有老太爺護着,再者心中有數且有防範,無論何時出手,只要在敵人動手之前就不會晚。”
“多謝大姑娘。”莫氏站起來,感激道:“今晚這趟我當真沒有白來。”
“三嬸慢走,我不送你了。”
三夫人莫氏離開後,屋中獨剩她一人,傅歸晚沒叫丫鬟們進來,獨坐許久後站起來走到窗邊,倚窗而望,窗外星光閃耀,明日應該又是個豔陽天。
“山有木兮木有枝?”傅歸晚垂眸,咬咬唇,用更小聲的語調念:“心悅君兮君不知!”一個激靈罵了聲混蛋!
忽然間眼前投下片陰影,擡眼看去,她真的懷疑無情護衛長是故意偷聽她的悄悄話呢還是故意想吓唬她,端起架子問:“何事?”
“你的牡丹花圃裏定做傳遞消息的牡丹花!徑周圍擺了八塊石頭,什麽意思?”無情護衛長二十歲,18歲時即兩年前才到傅歸晚身旁貼身保護,以前的事不清楚。
傅歸晚回想了下,道:“是辛姨奶奶院裏看守院門的婆子,你今晚或者明晚派名護衛去找她,她會把消息呈上來。”
無情多嘴道:“你在傅府有多少眼線?”
“不多不少正好20個,但這是我12歲離京時的情況,這幾年有沒有哪個背叛我,我就不得而知了,你閑着的話幫我查一查?”
“我去辦事了。”無情迅遁,大半個時辰後返回,整個明珠苑已經熄燈,主人的閨房中漆黑無光,她毫無阻礙的來到床帳前叫了聲。
“說吧。”
“守門的婆子說,老太婆被杖打之後擡到院裏就開始亂砸亂罵,主要是罵你,更叫嚣着要買老鼠藥毒死你,大概半院子的奴婢都聽到了。”
“你們死士最重要的忌諱不是有個人情感嗎?你罵她老太婆好像犯規哦。”傅歸晚笑悠悠的打趣聲從輕盈層疊的紗幔內溢出。
無情黑漆漆的眸子蹭亮了看她,傅歸晚讨饒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早些歇息吧。”
翌日的天際澄澈如洗,偶爾幾朵白雲飄掠而過,春風吹遍街頭巷尾,吹綠了牆角的青青小草,吹得幽巷深處的老桃樹迎春招展,朵朵桃花瓣随風飛揚。
果真又是個豔陽天。
永福郡主的車架招搖過市,排場聲勢浩大,一路浩浩蕩蕩前往翼國侯府,等她踏入侯府的門檻,看到的人家都把消息傳遍了。
雖然沒有提前下帖子,翼國侯嫡長子還是得親自在大門前相迎,塗紹昉玉冠束發,一身紫青長袍,端得是位貴胄佳公子,俊臉笑意融融:“得知郡主要來,家父家母已恭候多時,請郡主随小臣來。”
傅歸晚身着百花煙霧鳳尾裙,如墨青絲绾成芙蓉髻,發間鑲貓睛石攜珠白玉簪光彩奪目。她淡淡的嗯了聲,讓這位前面開路。
來到前院的客堂,翼國侯夫婦已在堂屋前等候,按理是不必,可永福郡主的架子大呀。
當年塗紹玥剛嫁入皇家還是大皇子妃時,傅歸晚去做客就因為女主人沒出門相迎,她轉身就向聖上告狀,然後尚未被冊立為儲君的大皇子被聖上斥責了!
寒暄、落座、奉茶。
傅歸晚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笑悠悠的看向眼前三人:“本郡主喝的祁紅可是貢品,翼國侯府好像沒有吧?”
“是太子妃怕郡主來府中做客喝不慣塗家的茶水,特別向太子殿下讨了三兩祁紅賞下以備不時之需。”
“祁紅特絕群芳最,清譽高香不二門。”傅歸晚放下茶盞,淺笑道:“太子妃有心了,我們就開門見山,侯夫人與我談嗎?”
“我年長郡主一輩,就怕與郡主談不到一處。您若不介意,可否讓小兒陪您說說話?”
翼國侯夫人身着秋香色織銀流雲裙,眉目如畫,雙目漆黑湛湛,妝容偏向素雅卻掩不住她秀美如玉。
“回京的路上我們相處的還不錯。”讓男子出面,塗家沒女眷了嗎?傅歸晚腹诽,面上抿唇而笑:“夫人,我能否問問你的公子師從何人呀?我覺得他可與衆不同呢,實在不像貴胄公子哥。”
“郡主謬贊了,小兒自幼持重才顯得為人踏實些,當不起郡主的誇贊。”
“夫人謙虛。”她好像前幾天才聽到有人自述幼年調皮搗蛋愛捉弄人是個混世魔王,傅歸晚又在心裏嘀咕了聲,站起來:“塗少爺,去何處談,你帶路吧。”
塗紹昉颔首,引永福郡主出門。
視線中的人影消失無蹤,侯夫人才垂下眼睑低低一嘆:“玥兒說永福郡主生得美貌絕倫我還不信,竟是真的,也不知道這姑娘會不會坐地起價?”
翼國侯倒不擔心:“吃一塹長一智,昉哥兒有本事自然攔得住;若是攔不住,就當是給兒子買個教訓。”
“侯爺這麽大方何必要兒子出面,這教訓給玥兒買豈不更好?”侯夫人有些憋氣:“這姑娘生得這麽颠倒衆生,昉哥兒可正是年輕氣盛年少輕狂的時候!”
為何他有點無法理解他夫人的話?翼國侯疑惑:“夫人,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怕兒子着她的道!”侯夫人頗有點擔憂:“昉哥兒回家來,我問路上的情況,他竟說一切都好,永福郡主為人不錯更不曾欺負他,兩個人一路相處的不錯。”
“這又能如何?”翼國侯對兒子很有信心:“他們是敵對雙方,美色再有誘惑也淬了毒,觸之即死,昉哥兒能連這點分寸都沒有嗎?”
翼國侯夫人轉念想想也對,是她杞人憂天了。
在府裏衆目睽睽,他們男女有別,在書房談話不合适,塗紹昉便引她去前院湖心亭中,奴婢們奉上茶水和瓜果點心便退到回廊之外。
永福郡主的女官、女使們也在回廊外,既能看清湖心亭中情景又聽不到亭中的說話聲,不過奴婢們眼神自然不敢多瞟的。
微風吹拂,撫過柳條兒飄蕩的舞姿,吹得衣角、發絲微動,幾縷破碎的陽光投下,沐浴着陽光、春風和飄來的花草芬芳,此地還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傅歸晚将碎發挽到耳後,把木匣推過去:“點點吧。”
塗紹昉剛斟好兩杯茶,将其中一杯呈給她,再取過木匣,把整沓銀票取出來清點一遍,沒想到有29張,失笑道:“多9萬兩總不能是小臣點錯,我可從沒想過會多得筆意外之財,還請您收回吧。”
“你怕?”傅歸晚揚眉。
“永福郡主的銀票可不是能随便拿的,庭曦有些拿不起更不敢拿。”
“那麽你以為我為何找你唱戲,難道就為銀兩嗎?”傅歸晚擺手道:“其中1萬兩我另有用處,否則便全數給你了,倘若你也不想要便扔湖裏去。”
他還沒富到把九萬兩打水漂的地步,塗紹昉把銀票放入匣中再把木匣置于一角,猶豫道:“在真定府時我與郡主提起過你的名聲,隐在背後欲要敗壞永福郡主名聲之人莫非是你祖父——傅副相?”
傅歸晚深深看他一眼,笑了:“世子爺可有顆七竅玲珑心。”
“郡主過譽了,這不難猜,難的是幾乎沒人會想到你的祖父。”塗紹昉抽口氣,忽而覺得他曾對她說她步步為營着實沒有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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