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午膳前夕突然被宣進宮, 傅歸晚懶得重新梳妝換衣裳, 一身家常打扮進宮見駕。

她坐在馬車裏順便想了想,該不會是聖上覺得她昨日累到了,今早可能要睡個懶覺所以特別選這個時辰讓她進宮?

來到未央宮中, 知曉所謂何事,可是把她吓到了!聖上究竟是怎麽個奇思妙想法才能得到這樣的想法?

傅歸晚目光幽幽的看向太子, 太子趙竤基眼觀鼻鼻觀心,面無表情,心裏委屈, 搞得他要變得兩面不是人了?!

“福兒覺得怎麽樣?只要你不嫌棄竤基,我們今年就把婚事——”

嫌棄二字讓太子殿下特別有種甩臉反駁的沖動,他父皇太偏心了, 他堂堂儲君又相貌堂堂英俊倜傥成熟穩重怎麽就成被嫌棄的那個了?

幸得傅歸晚及時打斷,哭笑不得的說:“聖上您不覺得和福兒說這個話與給大姐姐提議沒有差別嗎?”

她口中的大姐姐便是大公主趙思安,聖上唯一的嫡公主, 是太子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昌和帝嘴角一僵, 猶豫道:“那從今日起福兒換個想法, 假以時日想必——”

“聖上不必啦!”傅歸晚再次打斷, 無奈道:“福兒與大哥哥自來以兄妹相待,大哥哥待我比對大姐姐還好,我們與嫡親的兄妹無異。

假如按您的心意湊成對,将來尴尬,根本不可能像正常夫妻般相處,辜負您一片心意, 福兒和大哥哥就罪過了。”

“哎!”皇帝陛下長長的嘆口氣,知道無法勉強,只能遺憾:“早知道就該按小舅說的,當年還不如給福兒你與竤基定親。”

她和太子相差11歲,相爺可真會想,傅歸晚差點捂臉。

不過皇帝陛下只遺憾了片刻,又打起精神道:“竤基啊,快快給你三弟寫封信務必好生勸勸鳴兒,有許多年少才俊想跟他搶媳婦,他再這樣拖着福兒可真就看不上他了。”

太子殿下心裏好受了點,三皇子同樣是被嫌棄的那個!

傅歸晚心說,她能再反駁反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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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皇帝陛下用過午膳,太子殿下和永福郡主都沒有再多留,走出未央宮,趙竤基就搶先聲明:“福兒,這事大哥哥能反對什麽?我說個不字,豈非成我嫌棄你了?”

“有點道理。”

“咳咳!”忽略這篇吧,趙竤基溫聲道:“跟大哥哥去東宮吧,一年沒見咱們說說話。”

傅歸晚笑意不明:“大姐姐在信中都跟我提到這兩年東宮很熱鬧,你那個甄良娣求醫問藥拜菩薩想再生個皇孫;她都有個小皇孫了,至于嗎?”

雖然涉及後院之事,但對于看着長大的永福郡主,趙竤基倒沒什麽不能說的:“甄良娣認為我對她生的小皇孫不上心,想再生個兒子固寵。”

“你覺得趙鳴軒喜歡溫柔小意的女子,你也沒差,否則你找那麽朵解語花作甚?看看,安分吧?要我說,我當年就算和你定親也肯定以解除婚約收尾!”

“福兒,你不能因為三弟就一杆打死一船人!”趙竤基義正言辭的反駁道:“你倒說說,這17年來大哥哥哪點對你不好?”

“攜恩圖報!”傅歸晚一句話噎死他:“怪不得你老爹、你妹子、你外祖父都不相信你将來會對我好!”

趙竤基瞬間無比憋屈,無奈解釋道:“福兒,你不能這麽算,太子妃本身爽利潑辣,如果大哥哥再選個性子差不多的,東宮就太鬧騰了。”

“這世上只有一位貴妃!”傅歸晚說,這位貴妃指的是權貴妃,權皇後生前居貴妃位,哪怕仙逝後追封為後,她也沒有改口。

“我也不知這聲大哥哥還能喊多久,你願意的話,将來登基把貴妃的位置空出來,我此生都不想看到有第二位貴妃。”

語畢,她再說了聲過些天到東宮玩便率先走開。

太子定在原地沉默片刻,沒繼續往東宮走而是轉個方向,去內廷——他母親生前居住的鳳栖宮,給亡母上柱香,再到權皇後生前居住的靈犀宮上柱香。

出宮後,傅歸晚沒回傅家,而是到城外轉了圈,找個清靜之地,把婢女和護衛們屏退,獨自靜坐許久,太陽偏西時分才動身回城。

兄妹倆在傅府大門前遇到,傅歸昶轉念一想就在府外的空地上和妹妹說點事,話頭還沒說起那童心未泯的弟弟也回來了,剛打照面就譴責妹妹貪睡以後不能睡懶覺雲雲。

大公子耐着性子忍,忍到弟弟要拉着大妹去玩時實在忍不住了,要把兄弟支開,奈何這弟弟倔性上來,非得他板起臉把弟弟罵走才行!

“都17歲了還跟孩子似的,這就性子,爹娘都不敢給他相看,就怕耽誤人家姑娘!”望着親弟不情不願先走的身影,傅大少爺心累。

傅歸晚贊同,又問兄長何事?

“辛姨奶奶和兩位姑奶奶絕對咽不下這口氣!”這是肯定的,傅歸昶冷嘲:“就是不知他們打算如何報複過來了?”

“三叔是聰明人,辛姨奶奶想對付我,他也能把他姨娘勸住;大房最合适的打擊對象該是個孕婦,就看他們敢不敢來個一屍兩命?”

傅歸昶眸光一冷,卻仍有遲疑:“現在,他們就敢下這樣的狠手?”

“多留個心眼總沒錯,既然防範總得把方方面面考慮到。話說回來,我昨日上午離開書房時祖父還怒火高漲,怎麽來到頤壽堂時就平靜了?”傅歸晚抿嘴笑:“二哥都說什麽了,他不是一直都憋得慌嗎?”

還能說什麽?無非是辛姨奶奶和婵姨娘她們私底下那番話——傅家将來全是他們的!可這種話尤其當着嫡子嫡孫們的面,沒個徹底表态想平息根本不可能。

傅大少爺瞪妹妹,解釋道:“是爹替你求情,願意不要一分家業的分出府,歸晟撺掇着二叔也要分家,也是不要一分家業。

請祖父把家業和族長之位全部光明正大的留給三叔,我們這些嫡系絕無二話更不敢争,不必再私下偷偷摸摸的!”可算把老太爺氣得夠嗆!諷刺道:“如今恐怕不止咱爹,二叔心裏都有數了,三叔可不像他表現的友好!”

傅歸晚一樂,調侃道:“其實你們誤會老太爺了,他确實沒那個心思,純粹是辛姨奶奶幾個瞎胡鬧。”

大少爺再瞪妹妹一眼:“進府裏吧。”

她笑眯眯的點頭,跟着兄長走,無怪乎大哥不信,确實不可信,但卻是真的,否則正如老太爺自己所說他真有那個心思早把辛姨娘給扶正了!

30年前都沒想過,何況是30年後?

傅歸晚有時也覺得老太爺這本事是真厲害,寵愛妾室庶子寵得他沒有寵妾滅妻的想法,兒孫們都不相信了,她可以幫忙解釋,可誰讓那個祖父對她太不友好了呢?

她才懶得多費唇舌!

回到雅風院,傅歸晚給母親問個安,四老爺和三少爺就前後腳的來找大侄女/大妹妹,被趕走的那個還是三少爺,傅歸旭真是郁悶了。

上午傅經樟銀票給得有多痛快,四老爺傅經著給得就有多不情願,給完銀票就慫恿道:“大侄女,20萬兩就抵一百大板,一板子算二千兩,哪裏能有那麽貴的板子?你不覺得太便宜老三了嗎?”

“你平時一擲千金的事做的還少嗎?你房裏那位紅姨娘可是眠春樓的前頭牌,你花四千兩買來的。”

“銀兩用在自己身上和被逼出血能一樣嗎?”傅經著一想到就嘔血:“老三個混蛋,沒本事就別犯事,犯事就指着全家給他擦屁股,哪有那麽便宜的?歸晚你借幾個護衛給四叔,我帶人教訓他;大侄女,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比四叔更火大,20萬兩啊!!”

“他們一家子已經集體半殘了,你想把他們打死還是把你老子氣死?”

“爹就是偏心!”傅經著老大不爽:“那就這麽算了?也太便宜老三了,別的不說,他十萬兩肯定能拿出來。”

“讓我再考慮考慮吧。”傅歸晚語氣随意,傅經著一聽有戲,連忙表态:“歸晚你放心,有需要就找四叔,咱們叔侄倆合作無間這麽多年,四叔絕對站在你這邊。”

四老爺離開後差不多就到晚膳時分,三少爺硬留在父母的院中用膳,這回還以為能和妹妹說說話,老爹又回來要和大妹談事情,又是要把他給趕走!

傅歸旭差點就怒了,怎麽他想和妹妹好好說句話就那麽難,怎麽就是又那麽多人冒出來非要跟他搶?!

老太爺病倒後由兒子們輪流伺疾,傅經柏自昨天父親病倒就在頤壽堂,到今天照顧父親用過晚膳,二弟來換他才離開。

傅老夫人把外孫登門喧鬧又被大姑娘綁了送出去的消息給封住了,傅經柏不知,否則又得和長女打一場口水官司。

回到雅風院,讓長女來書房,先給銀票,不是一萬兩而是五萬兩,他拿不出20萬兩也沒想讓長女全部承擔。

蘇望姀随即推門而入,傅歸晚解釋道:“娘問20萬兩怎麽回事?我說讓爹您給娘解惑吧。”再對老爹說:“這種時候您就別責任心自尊心作祟了。

我能把20萬兩給出去還會想要回來嗎?我就是氣不過祖父這股子偏向的态度。再說您多少私房錢我猜不出來嗎?有十萬兩銀票就頂天了,為個庶弟拿一半出來,你可真大方。”

“好,爹不矯情,可晚兒你和爹說句實在話,你究竟有多少家底?難道真像你祖父說的有上百萬的巨資,你哪來那麽多錢財?”

“真是天天盯着我的小金庫,時刻想據為己有。”傅歸晚嘀咕,相當于默認,随意道:“你閨女我人見人愛,我說聲想要銀兩,誰都願意給我。”

傅經柏一噎,沒好氣道:“行啊,你給爹數數看,有哪些人?”

“聖上自不必說,池丞相和三外祖父都是我想要什麽就給什麽,連老祖宗都是,你都不知道我在外祖家過得多舒心。”

傅歸晚哼唧兩聲:“我在蘇家才叫真正的掌上明珠呢,全家寵愛我,哪像在這裏,時時刻刻得提防着被算計。”

當爹的再被噎了一道,無奈道:“你外祖家疼愛你,你也得知道分寸;你若是做的太過,蘇家的小輩們能順心?”

“還以為爹爹要說‘渾話,家裏誰算計你了?成天就把別人想的不好!’”

傅經柏被噎的不行,嘆了聲,關切的問:“你五歲罰跪祠堂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才五歲,爹怎麽可能打你還罰你跪一整天的祠堂?”

“确實駭人聽聞。”蘇望姀進書房就沒開過口,終于開腔,冷笑道:“若非妾身親身經歷,實在無法想象。”

“望姀——”大老爺無奈極了:“我這不是想弄清楚當年的情況好把誤會解開,否則我這實在想不通;何況爹還給了晚兒管教妹妹們的權利,沒道理嘛。”

“沒誤會,就是祖父想把我馴服,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片子,只要初始能被鎮住,今後自然就只剩下被他們予取予求的份兒。

至于管教妹妹的權利,這點您才真的誤會了,可不是祖父給我,是我被他重罰之後聖上雷霆大怒,祖父沒辦法。”

傅經柏愣了愣,目光閃爍:“予取、予求?”

“我有聖眷,我聖眷無雙啊!”傅歸晚冷笑道:“昨天在書房爹爹沒看見祖父和三叔的德行嗎?只要我向聖上開口,有什麽做不到的?

聽聽這叫什麽話?當然不是最近萌生的念頭,而是從我得到聖眷伊始,他們就已經想方設法的算計我了。

爹你想知道還有什麽誤會,我就告訴你。那時祖父想把他的寶貝女兒傅經芙嫁到權家,把他的庶女嫁給權家的嫡子!

權貴妃執掌後宮,膝下又有聖上最疼愛的三皇子,傅家有什麽?可祖父多會異想天開,我半年沒幫他把此事辦妥,他嫌我辦事不利要給我教訓呢!”

傅經柏難以置信的看向閨女,蘇望姀受不了的冷嘲:“老太爺當真好想法!”

“不,不不,這不會……”傅經柏掙紮着辯駁道:“晚兒記錯了,經芙嫁的哪家我們大家看在眼裏。當年二姑爺還只是個秀才,親家也只是六品,怎麽會是權家?”

“爹,說您愚孝還真誇您了呀。”傅歸晚好笑道:“傅經蓮嫁的哪家?傅家蒸蒸日上之際祖父會把女婿選得越來越差嗎?

當年親事選定,傅經芙和她姨娘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手段都使出來了要推掉那門親事,憑祖父對這女兒的疼愛能忍住不動搖,你也太看得起你老子了!”

她冷嘲道:“還是祖父重罰我之後聖上雷霆大怒,親自幫祖父選女婿,明确規定必須在六品官人家選。”

傅經柏啞口無言,蘇望姀忽然覺得痛快:“還真是應了老話,自作自受。”

恰時婢女在外禀告三夫人來了,要見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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