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1)

不知從何處冒出頭的, 傅家近日流傳起了三姑娘傅歸潆的流言。

“大姑娘才要嫁四皇子呀, 怎麽還和三姑娘有關系?”

“你傻呀。”假山石後,一道脆嫩的女聲咯咯笑起來:“大姑娘是嫁四皇子做皇子妃,三姑娘又不争這個。

再說也沒法争, 三老爺是庶出,三姑娘是庶出的庶出, 這怎麽可能嫁到皇家,便是想嫁,四皇子和愉妃娘娘也看不上呀。”

“姐姐的意思, 三姑娘想做四皇子側妃?”

“可不,連咱們做奴婢的都看得明白那是三姑娘最好的前程,三姑娘還能不緊抓着嗎?”之前那道脆生生的女聲還在咯咯咯笑着, 笑聲中充滿揶揄:“聽說四皇子每回來咱府裏,三姑娘都要想盡辦法湊上去呢。”

“真的,四皇子來府裏不是在前院嗎?三姑娘還怎麽湊過去, 姐姐快給我們說說。”

“還有到頤壽堂給問候老夫人的時候呀……”

又有清脆的聲音打斷:“可大姑娘能同意嗎?大姑娘向來霸道慣了……”

……

春光燦爛, 暖和的微風中攜帶者青草的清冽, 沖淡了百花争春時的馥郁濃烈, 傅歸晚青絲輕绾,一身湘妃色牡丹花褙子、煙雲絲緞裙,沐浴着春風在此假山石後駐足半響,轉轉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镯,緩步走開。

奴婢們嘴碎都是當家人養出來的,能嘲笑大老爺畏妻, 能指摘大姑娘種種行為沒有規範,再傳傳三姑娘的醜聞又能算的了什麽?

她昨夜回到傅府,無情護衛長就向她禀告過這樁傳聞,便是無人禀告她也有數。今早來花園,果然聽到了群嘴碎的丫鬟在背後嚼舌根。

“姑娘,要派人查查是哪幾個奴婢在嚼舌根嗎?”

傅歸晚偏頭遙望天際,清早的光照并不熱烈,可視之,右手輕擡在眼前晃過,投下少許陰影,淡淡一笑:“自然會有人查。”

四房的紅姨娘清倌兒出身,11姑娘的生母,目前是四房最得寵的姨娘,經常會帶11姑娘來花園散步游玩,遠遠看到大姑娘在,急忙過來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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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個兩歲的小堂妹,傅歸晚感官還算不錯,特意帶她玩了會兒。

紅姨娘滿是溫柔笑意的侯在一旁,對于她所出的姑娘能得長姐喜歡樂見其成,任大姑娘的名聲再差,實惠可是實實在在的。

沒瞧見五姑娘的生母只是婢子出身,就因為五姑娘處處追随大姑娘得了好,平日裏穿戴用度也不比二姑娘、三姑娘差多少,四房的八姑娘、十姑娘她們的姨娘們都要比五姑娘的生母受寵也沒五姑娘過得滋潤。

傅歸晚親自抓了只漂亮的大蝴蝶送給小娃娃,樂得這兩歲的娃娃手舞足蹈得可開心了,跟姨娘走時還戀戀不舍得扯着大姐姐的衣袖。

“先跟姨娘回屋休息,大姐以後有空再帶你玩。”傅歸晚還伸手摸了摸娃娃的小揪揪,紅姨娘代為謝過,語氣恭敬:“承蒙大姑娘不嫌棄,您今後何時有閑暇想見11姑娘,只管派奴婢們來傳。”

“嗯,姨娘帶11妹妹回屋歇歇吧,孩子玩了有一陣,當心她出汗。”

“多謝大姑娘提點。”紅姨娘再三謝過,回去的路上遇上二房的尤姨娘也出來散步,打過招呼後對方有意聊兩句也陪着說了幾句話。

對于沒有切身利益沖突即四房之外的姨娘們,紅姨娘向來笑臉相迎,和二房的尤姨娘遇上偶爾也會閑聊,關系雖不近也不冷漠。

紅姨娘走遠後,一個面相普通三十出頭的仆婦來到尤姨娘跟前,悄悄點了點頭:方才在花園裏該請大姑娘聽到的都說了。

尤姨娘豐饒的紅唇一勾,眼中興味閃過,帶着仆婦,搖着團扇,袅袅婷婷地走了。今早園中沒什麽主子過來,随着她的離開,剛剛熱鬧過的一角又回歸平靜,唯剩百花芬芳。

雅風院中

“近日府裏鬧出來的流言,晚兒什麽想法?”長女來請安,蘇望姀便提了,她是真覺糟心更覺氣恨,四皇子但凡注意些,三姑娘想撲也撲不上去!

“晚兒聽娘的話,咱們與四皇子斷了吧;愉妃連庶長子都提過了,四皇子連你堂妹都不知道避嫌,将來你如果嫁過去會給你受多少委屈?”

“四皇子耳根軟,性子也軟,對我也好,我拿捏得住他,您不必憂心。”

“可他的母妃不好相與,人家連庶長子都提的出來還要點臉皮嗎?”蘇望姀對這門親事一萬個不情願:“晚兒,娘都聽如念說了,你如楓表哥一直等着你。

你不嫁人他就不肯定親,咱們嫁回外祖家好不好?便是不嫁外祖家,天下有這樣多的好男子,何必給自己找罪受?”

可不是如楓表哥等她,是她三舅舅兼第二位老師蘇望川非要這麽幹,三舅母急得嘴角冒泡也沒能動搖,她見到三舅母都覺着不好意思。

何況她根本不能嫁回蘇家,可她又難以解釋,只能拖着再自我安慰,反正三舅舅30歲才成婚,如楓表哥才20歲。

傅歸晚想想就有點腦殼疼,攤手道:“您可以先和爹聊聊,老爹要是能搞定祖父的話,我沒意見。”

蘇望姀一喜,又愁上眉頭,沒有老太爺當年的教唆哪能有這些事?想讓老太爺打消念頭怕是千難萬難。

在一百大板之前老太爺最寵愛三房,未曾道明過府裏的下人們也看得分明,否則兩位出嫁的姑奶奶還能回時時回娘家來耀武揚威嗎?如今三房潰敗,打聽點消息還不算難事,何況府中都傳了有幾日。

這種流言出來,三姑娘還能有名聲嗎?大姑娘得如何震怒?!

婵姨娘跨入牡丹苑就聽到陣陣摔打聲,疾步走到屋檐下又聽到哽咽聲傳來。她心頭一緊,進到屋中果然看到一地碎片,三姑娘匐在圓桌上哭。

“姑母,我們都有瞞着的。”

辛佳蕊有些無措站在一側,看到這位堂姑進門,連忙解釋:“也不知是哪個嘴碎的奴婢亂嚼舌讓表妹聽到了,我過來時潆表妹就在難過了。”

“知道了,佳蕊你先回屋。”

打發掉堂侄女又遣散奴婢們,婵姨娘撲過去哄女兒:“姑娘別怕,你爹和夫人都已經派人去禁言了,很快就會禁掉,不會影響你的名聲;有老太爺在又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大姑娘不會肆意妄為。”

“那大姐問我想不想做四皇子側妃,我怎麽答?”大姐不知情時還能靠祖父施壓,現在大姐知道她一心往前湊,還能容得下嗎?

婵姨娘一噎,急智道:“哦,潆兒就和大姑娘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從沒想過更不敢胡思亂想。”

“姨娘,大姐有那麽好糊弄我還能被她從小打到大嗎?我答非所問她肯定不會相信,非要我答想還是不想,我怎麽說呀?”

傅歸潆雙眼紅了圈,眼底淚光浮現,幾欲又要哭出來,婵姨娘連忙拿帕子給女兒擦擦,一時想不到好主意能避開,只得恨恨道:“不知是哪個混賬王八羔子在背後傳閑話,”

“必定是傅歸湉!”

生母還沒說完三姑娘就厲聲打斷,惡狠狠道:“一定是傅歸湉嫉恨我爆出她的五皇子的醜事懷恨在心,這才傳我的謠言想逼大姐出手來對付我!”

婵姨娘想想真有可能,急忙安撫道:“潆兒放心,姨娘一會兒就回去跟你爹說,二姑娘敢在背後編排咱們定然要她好看!”

其實這不難猜,不該是長輩們,同輩當中少爺們也不可能,大姑娘常年在外不知情首先排除,便是知道也無需這麽迂回更早就收拾了。

四姑娘傅歸昤孤高自傲,是衆姑娘中最清高的,按她的品性不屑做這種事且這閨學結業後兩人不曾再有過過節。

五姑娘傅歸湘以前追随大姑娘和三姑娘有過許多沖突,但大姑娘離京後,五姑娘對堂姐妹們和氣的很,更沒再得罪過誰。

近些時日和三姑娘有沖突的只有九姑娘傅歸曉,但九姑娘孩子心性做不出來這種事,行事作風尚算光明不會在背後出陰招,再者長房全面獲勝,沒必要。

六姑娘安靜柔順,七姑娘近年來與三姑娘井水不犯河水,再小的更不必說。

這府裏的姑娘們算來算去最有可能做下此事之人還真就只有二姑娘傅歸湉,何況二姑娘和她生母尤姨娘手中握着從嶺南帶來的不少奴婢,有足夠的下人來挑動流言。

二少奶奶伍氏看望長嫂時聊起這兩天冒出來的流言,大嫂奶奶殷氏也猜乃二姑娘所為,分析得有理有據,相勸道:“弟妹,別嫌大嫂多嘴,對于二姑娘,你謹慎為好。”

“大嫂哪裏話。”

傅二姑娘的事跡蠻多,伍氏多少能品出堂姐妹不睦,但仍有不懂:“府裏對二姑娘似乎很縱容,怎麽就……”不管管?庶女的心大可容易出亂子。

殷氏笑笑,夾着諷刺的意味說:“老太爺縱容,公爹就被搪塞過去了,還能怎麽管?”

嫁過來前她怎麽也沒想到傅副相竟然對嫡長房的态度是最差的,若非還有永福郡主坐鎮,長房還不知得被踩成什麽樣呢!

她是真覺得可笑,無怪乎小姑子的名聲差,有這樣的當家人還有那麽多心大的庶出的,這名聲還能好嗎?再不強硬,他們恐怕都要被踩成泥了!

離開引嫣閣,二少奶奶若有所思,心中亦有些悵惘,父親去世後,祖父對長房頗多照顧,他們母子三個在府中低調度日但也不算太難過,可她怎麽聽起來永福郡主的日子要比她還要難過……

躊躇半響伍氏決定去明珠苑拜會永福郡主,無論如何見面禮的事她不好再拖着了。

傅歸晚正要出門,剛剛顧大姑娘顧雲裳讓下人傳信——她在府外等她!

自從被府上的二姑娘算計了一把致使名聲有損後,顧雲裳連往傅家送張拜貼都不肯了。若非這妹妹湊過來讓她有更好的出門借口,她才沒這麽好性地被随傳随到。

忽聞堂嫂到來,傅歸晚正要邁出門檻的步子轉勢一收,請二少奶奶進來,至于顧雲裳,就讓她在府外候着吧。

“大妹妹,我能否和你單獨說兩句話?”

“行啊。”傅歸晚把婢女們遣退到庭院中,僅剩二人獨處,伍氏看着這輕紗如雲,流光璀璨拘束起來,這是她從未接觸到過的富貴。

紗幔是軟煙羅制的,她認得,是她壓箱底的料子,而這在永福郡主這裏就是這塊用來隔斷的挂簾子罷了。

伍氏忍不住喝杯茶壓壓驚,囫囵吞棗般得一飲而盡,聽到有問好不好喝,下意識答道:“好喝,好喝,大妹妹的茶真好喝。”

“杭州府進貢的明前龍井,前些天剛送到。前兒個我入宮得了一箱,拿四罐回傅家,其餘送到郡主府了。”傅歸晚端起茶盞輕啜,笑問:“二嫂是否覺得我的明珠苑奢侈?”

“沒,沒有,當然沒有。”伍氏連忙擺手,盡量壓住尴尬。

“我也這般覺得,本郡主是整個大熙供養出來的天之驕女,而這座院子不過是權貴人家受寵的閨秀皆有之景象罷了;倘若此院放在我身上也叫奢侈,我的郡主府豈非成天宮了?”傅歸晚似笑非笑:“二嫂覺得可對?”

“是,是。”伍氏幹笑道:“我打擾大妹妹了,是大妹妹給的見面禮,這見面禮太貴重,我真不能收。”

“作為小姑子的一點心意而已,二嫂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是大妹好意,可真的太貴重了。”伍氏如實道:“不瞞妹妹,我的嫁妝一萬兩,妹妹給份見面禮就相當于我大半副嫁妝,我真不敢收也不能收。”

“二嫂,心意既分輕重又無輕重,端看送禮人的心意和雙方之間的關系。人與人不同,你認為太貴重,與我就僅是點心意,如同給你送朵普通的珠花、幾兩銀子的耳墜一般,只是我願意送錢財罷了。”

“大妹妹你別說我不識好歹,我寧可你送朵珠花;既如此便換一換吧,我今晚就把那份見面禮還回來。”

傅歸晚笑了:“我倒願意相信二嫂你這番話出自真心,只要你不忘記今日的初心,這份見面禮就收着吧,實在不想要便扔掉。”

“大妹妹……”伍氏真的為難,可這麽貴重的禮物還是永福郡主所送,她真不敢收。

“嫂嫂覺得你從我這裏拿了很多好處嗎?”傅歸晚垂眸,喝口茶,淡漠道:“傅家從二至七姑娘以及九姑娘、三位少爺和所有長輩們來說你是最少的,我不可能對個剛嫁進來的堂嫂就那麽大方,對吧?”

“八、八千兩還少嗎?”

伍氏驚詫的睜大眼眸,她娘家武平伯府的姑娘月例銀子4兩,傅府年滿13歲的姑娘們月例銀子8兩,少奶奶的月例銀子20兩,可這小姑子竟然八千兩拿來做見面禮還是少的,這得富成什麽樣?

“我也一直在思考人心有多貪婪,人性又有多醜惡?!”傅歸晚擡眸看她,眉梢的冷意和肅殺逐漸充斥周身,活在雲端的威勢漸趨席卷而來。

“前些天在頤壽堂二嫂聽到了吧,傅歸潆才三四歲就從我這裏拿走了多少好東西?可我如此大方謙讓有得到一聲好嗎?

沒有,非但沒有還反過來被嘲笑蠢笨呢;所以我學乖了,從那以後開始記賬,哪年哪天給府裏哪位又給了什麽即便是我的父母兄妹的都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有老太爺壓着要維持堂姐妹的表面情,傅歸潆回府上閨學後還是從我這裏拿到過不少,撇開她幼時那筆,單從七歲以後算就有上萬兩,換來的還是敵意。

二姑娘從嶺南來傅家,我給她的也有這個數,就得到她數不盡的算計!府裏都知道四姑娘清高,可撕破臉皮之前她來堂姐屋裏拿珍寶字畫從沒手軟過。

甚至是‘傅歸晚粗俗不配這些珍寶只有她傅歸昤孤才配擁有’的嘴臉,夠不要臉吧,呵,這就是府裏最孤傲視錢財如糞土的四姑娘!”

伍氏聽得一驚,迎上永福郡主滿眼嘲弄,她驚得難以置信:“四,四房的四妹妹?”

“我以為我騙你?”

“不不不!”伍氏就是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我不是不信郡主,只是我嫁過來後聽到過好幾句誇贊四姑娘的話,沒想到還有這等內裏。”

“誇什麽,清高、才情斐然,大家風範,閨秀典範?”傅歸晚好笑的問:“二嫂,你嫁到傅家一個月多了,敢問你和傅歸昤說過幾句話?”

“呃……”二少奶奶噎了下才道:“大妹妹,我是個俗人又是二房的媳婦,四姑娘是四房的姑娘為人又高冷些,”

“別遮掩了,你能和傅歸昤說過十個字我服你。”傅歸晚淡淡道:“其實高冷些無妨,品性端正就成。敢問二嫂,四姑娘看你時是用眼睛還是拿下巴呀?”

二少奶奶伍氏低下頭,話到這個份上,她實在沒法違心接着,可她身為堂嫂也不能說隔房小姑子的是非。

“這就是傅家誇贊的‘大家風範’!”傅歸晚諷刺的扯扯嘴角,又道:“七年前府裏都說五姑娘以大姑娘馬首是瞻,可誰又知道傅歸湘她最初靠過來時就想拿我當冤大頭當槍使當肥羊宰。

因為堂姐沒法被她利用,她多動兩回歪心思就被得抽打,一次學不乖,十多個回合抽了兩百多藤條才能學乖,不得已才聽話。

六姑娘柔順吧?府裏哪個不說傅歸淳謙和柔順,六年前也就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給她多少好都不記嫡姐一聲好,就記得她們委屈,對她和她生母欺壓,必須要狠狠壓制下去她才知道曾經對她們有多客氣才懂得學乖!”

傅歸晚冷笑一聲,目光灼灼:“二嫂你說,傅家這些姑娘們惡心嗎?”

伍氏心頭一窒,怔怔的看着永福郡主,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二嫂回吧,你今天能把話進到心裏去而非敷衍我,我無論送你什麽禮物你都能收,只要記得将來別自尋死路去步那些姑娘的後塵。畢竟你是孫媳婦,老太爺不會為你出頭,我能對你示一回好,但不會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

傅歸晚自嘲道:“人心在一次次傷害過後總會硬起來,二嫂總不能以為我曾被自家人傷得體無完膚之後心還能有多軟,會對你這個堂嫂容情?”

“大妹妹,不,郡主,我知道我明白;見面禮我收下了,多謝郡主。我沒什麽值錢物件,大妹妹不嫌棄的話,我繡幅牡丹花繡品給妹妹做回禮行嗎?”又愣了愣伍氏才回過神,連忙表明态度。

“好!”

事情談完伍氏便起身告辭,走兩步又忍不住止步,轉身回頭,猶豫問道:“大姑娘所有的霸道強悍都是被逼出來的嗎?”

“我曾多次想過為何我不姓蘇?”傅歸晚給自己斟杯茶,仰頭飲盡,二少奶奶伍氏忽然一陣心酸,該被傷得多深才能恨不得到脫離家族?!

伍氏一走,無情護衛長飄了出來,目光幽幽的盯着眼前的主人,郡主大人擡擡眼皮,道:“你有話就說。”

“為何不改姓蘇?”

“我改姓蘇你省事許多了是吧?”看來無情護衛長在塗家時沒躲在涼亭上,也對,十丈外有那麽多奴婢守着,躲涼亭寶蓋上早被發現了;那她躲哪兒了,柳樹後?傅歸晚斜視之:“別讓我覺得你有種想偷懶的嫌疑。”

無情提示:“算無情自作多情。”

傅歸晚不甩她:“沒別的問題你就繼續隐身吧。”

無情疑惑:“八千兩還最少,你究竟在傅家撒了多少白銀?”

她這位護衛長好奇心還真旺,傅歸晚默默腹诽,回憶道:“全部折合成銀兩嗎?讓我想想啊,從我記賬開始算,大哥成婚時我送給他五萬兩銀票,硬讓他收下的。

三哥到金吾衛當差後送過一萬兩銀票讓他做日常開銷,我娘他們沒給過銀票,不合适給他們更不會收,就孝敬過珠寶玉石、古玩字畫。把珍寶折合合計來算,父母大概各三萬兩,大哥七萬兩,整個嫡長房大概19萬兩。

至于二房,二哥定親時我分別硬塞給他們父子各三萬兩銀票,加上珍寶合計起來,傅經樟大概有三萬五千兩,宋氏二萬兩,二哥四萬兩,整個二房大概12萬5千兩。

還分別給過三房的兩個堂弟三千兩和二千兩銀票,送給三夫人一家鋪面,合計算來三嬸應該有四萬兩,四少爺五千兩,五少爺三千兩,”

“那你還說給伍氏的八千兩最少?”無情打斷她,傅歸晚提醒:“年長的三位少爺,你自己沒聽清楚就別來質疑我。”

“繼續。”無情冷漠臉。

誰是主子?!傅歸晚懶得理會她這個傲嬌的德行,接着道:“三房合計應該有七萬兩,而四房就給過傅經著銀票,目前為止滿二萬兩了,總共有三萬四千兩。

四夫人大概二萬兩,傅歸昤一萬三千兩,傅歸湘一萬兩,整個四房應該有八萬兩;府裏其他七七八八的人情往來合計也有上萬兩。

其實相對于我孝敬給老太爺的,這些只能算小打小鬧,我總共給過祖母十萬兩的孝敬,到傅宗弼那裏連番幾番,大概有40萬兩。”

無情提示:“将近一百萬兩,還沒算外頭那些爛攤子。”

“方才我就說過,我是整個大熙供養出來的姑娘!一百萬兩還是二百萬兩的我不在意,哪怕一年內掏出這筆數額我也給的起,何況是17年來的總數,我是覺得齒冷!”

“那你還給?”無情無語。

“撒過銀兩才更能看透不是嗎?我又不缺金銀財寶,花些財物能助自己看清府裏的衆生百态為何不做?對我而言,關鍵不是給出去而是給出去之後。

難道我給得出去,想收回來會收不回來嗎?剛才看到伍氏多小心謹慎了吧?你當她為何那麽緊張,因為她懂事,知道這份見面禮太重她拿着燙手。”

話鋒一轉,傅歸晚涼涼道:“至于你,快有10天了,上回考你的問題猜透沒有?”

無情先抿抿嘴角,再問原委。

“練手呀,原本相爺打算多找幾家都省了,傅家直接挑大梁。”傅歸晚笑了聲,又有幾絲異樣的情緒攏上眉頭。

“‘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我該知道,我無法做養在溫房中的嬌花,也沒可能做隆中田野上天真無憂的小姑娘。”

言畢,她起身,到府外會會顧雲裳。

毓馨社成立于昌和12年,迄今為止歷經18年五位社長,傅歸晚為第五任即現任社長,在任時間最長,對整個社團發展更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

結社創始人兼第一位社長乃老華國公的嫡幼女,已逝盛皇後的同母親妹,不似姐姐作為內定的皇後教導嚴格,家中對她的教養幾乎是放養式的,從小調皮活潑,越大就越覺束縛,便央着父母和皇後姐姐讓她弄個結社玩玩。

有盛皇後的支持,她幼妹的毓馨社像模像樣的舉辦起來了,但這成立之初還真就是給一群姑娘們撒丫子玩樂的幌子。

第二任社長是已故權皇後的親侄女,權尚書原配所生的嫡長女,直到她上任,重新制定社規矩、拓展聚會範圍,限定入社成員的資格,毓馨社才逐漸規範起來。

第三任社長正是如今的太子妃塗紹玥,她作為盛皇後臨終選定的兒媳婦加入毓馨社,為既定下任社長毋庸置疑,直到第四任時社長的位置又重新回到盛家手中。

傅歸晚于昌和23年9月入社,在她之前,權秋枍、顧雲裳、重惠縣主皆已入社,在她之後池靜姝、盛苡言、朝霞郡主相繼入社。

社中還傳言下任社長的競選必定很激烈,可誰都沒想到傅歸晚入社才半年即剛滿11歲時便要做社長。

歷任社長最小的也是13歲上任,11歲确實過于年幼,何況在任社長16歲還未定親,換言之她還得一兩年才會卸任。

如果傅歸晚要做社長怎麽辦?肯定逼着對方硬生生請辭,哪怕對方出身後族,是皇長子的表妹也沒用。

故而社中許多社員都不服氣,紛紛想退社,由此,傅歸晚成為社長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社規,規定社員入社未滿兩年就退社需交納一百金。

即一百兩黃金!

雖然社員絕大多數都是貴女,可拿不出來百兩黃金也是真的,家中長輩不僅不會支持反而還會壓着她們都不準鬧,唯二的例外就是權秋枍和顧雲裳。

權秋枍是已故權皇後的親侄女,三皇子的表妹。她要退社,權家不同意,三皇子代為做主給表妹交的退社金。

顧雲裳出身豐國公府,姑母鳳陵郡主是聖上的親表姐,深得聖心。父母壓着她不準鬧,她就去信給她姑母,成功退社。

再說毓馨社,傅歸晚上任後大刀闊斧地整頓改革,在這個過程中朝霞郡主、盛苡言、重惠縣主相繼被她收服,她們的關系才變成後來的融洽友好,池靜姝從始至終支持她。

原本只有兩位副社長,在她的改革下毓馨社統分六個部門:采繡部、琴棋部、茶藝部、騎射部、詩文部、書畫部,每個分部由一位副社長統轄,副社長順勢拓展為6位,且每個部門分成兩組,選兩位組長輔助副社長。

繼而她又制定每個分部每月至少聚會一次,每兩個月兩個分部聯合聚會一次,每個季度全體社員聚會一次。

今年春季的全體社員聚會定在3月26,日子臨近,顧雲裳作為代理社長不願意來傅家也不得不跑來找頭頂的社長請她出席。

但她沒下帖子也沒進門就坐在馬車裏,讓門房去禀告一聲,讓永福郡主出來見她,她在府外候着。

顧雲裳坐在馬車裏等,等得有些久了歪頭靠在車壁上,目光浮動幾絲回憶浮現:她和傅歸晚的年歲最相近,只相距個把月,從小就有種一山難容二虎的架勢。

傅歸晚當上毓馨社的社長,她掉頭就退社,加入個剛成立的小社團順利壓倒其他人成為社長,從此風風火火的拼,誓要壓過毓馨社成為第一。

在她的努力下岚山詩社蒸蒸日上,尤其她的麾下一直有社員加入,毓馨社自傅歸晚成為社長之後都沒人願意入社了,她看在眼中,面上平淡,心中別提多樂了,這幾年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她至今還記得清楚,昌和27年6月,她退出毓馨社三年有餘,傅歸晚來找她,跟她說:“你把岚山詩社辦得再紅火也抹不掉你是被我掃地出門的,從哪裏跌倒就該從哪裏站起來。

有本事,回來,把我的社長之位奪走。如果你真有這個本事,我服你,認你當老大,否則你就乖乖在我手底下待着,別再鬧幺蛾子了。”

她正熱情激昂躊躇滿志怎會不應?

不日舉行全體社員集會亦是新社員入社歡迎會,21名新社員中除了權秋枍,其他都是她帶來的,而毓馨社的成員她全部相處過,大部分還曾與她交好。

形勢完全有利她,她以為很簡單很輕松就能奪得社長之位,哪怕她曾經熟悉的毓馨社已經被傅歸晚折騰得面目前非,社規也弄得五花八門。

很快,她就和以前交好那批人尤其是朝霞郡主、盛苡言她們又熱絡回去,她又從初入社時的普通社員迅速取代其中一位組長成為新組長。

當年底一批年長的社員退社,六大副社長的位置全部空出來,傅歸晚回到京都主持大局,又規定社員不得超過50人。

新舊交替結束,她成為主管詩文部的副社長兼代理社長,她很有信心來年去掉代理二字,可真正坐到副社長兼代理社長的位置上,情況全變了。

多不勝數的雜事毫無預兆的向她湧來甚至一個個社員的家事都要來煩她,她都懷疑她們是不是有病?

忍無可忍之下她爆發了,把那些人全部罵走,她終于能恢複清淨,沒過多久,盛苡言以洽談春季全體社員聚會的名義約見所有副社長商談。

同時兼任代理社長,顧雲裳昂揚滿志,本就要大肆籌辦,剛把計劃提出來,重惠就問她:“我家裏要給我相看,我不願意怎麽辦?”

“這又不是我們不願意就成,要麽你跟你家裏說緩兩年。”

“能好好說話呀,你幹嘛罵她們?我書畫部有兩個社員都被你罵哭了。”盛苡言嘆氣。

“這能一樣嗎?”顧雲裳無語。

朝霞郡主憐憫她:“當然一樣,都是社員有難處來找你;你以為我們為何雙手贊成你做代理社長,因為我們就沒想過要争,否則日子太難熬了。”

顧雲裳眼皮一跳,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和權秋枍異口同聲:“什麽意思?”

池靜姝解釋:“社長有口頭規定:社員有難處,結社必須提供幫助,如果副社長無法解決就找社長或者直接找社長。

無論能否解決,社員找上門時不能拒絕不能随便敷衍;也就是說雲裳你兼任代理社長,社員有困難來找你,幫助她們就是你份內的事。”

重惠補充:“你把她們罵走,清淨是清淨了,但結社內部對你怨聲載道,你已經成為最不受歡迎的副社長,不用再妄想搶奪社長之位。”

顧雲裳:“……”

權秋枍不可思議:“這算什麽規定,社員那些亂七八糟的雜事和我們什麽關系?我們毓馨社是詩社,又不是專門給社員解決難處的。”

朝霞郡主手托着腮嘆氣:“大改革了嘛,當年你倆走後,我們頂頭那個社長大人來了場大變革,把所有社員全部折磨得半條命都沒了。”

盛苡言無比贊同:“那三年可不是沒有新人要入社,我們巴不得找新成員來和我們患難與共,是歸晚不肯收,說把規矩全部融會貫通才能接收新社員,否則弄個半吊子容易生亂,得不償失。”

池靜姝嘆服道:“歸晚常道,立身作則,每個人對應每個身份都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作為社長不僅是全體社員的表率和領導,也該是衆人最堅強的後盾。

坐在社長包括副社長這個位置上并不是為了耍威風,而是應當維護結社的團結,保證結社穩健向前,為社員排憂解難指點迷津,最後才是詩文書畫這些方面的交流切磋。

因為毓馨社作為詩社的前提是一個團體,我們作為這個團體中的一員當然應該團結和睦互助友好,否則每個人各行其是彼此間冷漠疏離,整個結社猶如一盤散沙,那麽這個結社離畢社也就不遠了。

重惠補充:“我們社長很開明,歡迎任何人去挑戰,不單是副社長,社員有想法都可以争做社長,誰贏過她,她便讓賢。

如果有哪個能搶得過,我們社長早換了。如果雲裳你目前對于代理社長的責任、職責、義務這些全部一頭霧水的話,可以和你的前輩讨教讨教經驗。”

顧雲裳:“……”好一會兒才不可思議的問:“這些事,就是社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傅歸晚全部解決了?”

“當然啦,現在知道為什麽你争做代理社長時我要可憐你了吧。”朝霞郡主樂呵呵道:“歸晚做的可不止這些,我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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