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前女友

晚飯時分，沈西耀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看平板。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問妻子邝明依：“聽說家裏來了客人？”

“嗯，我一個侄女。”

“沒聽你提過這麽一戶親戚。”

邝明依裝作不在意道：“遠房表叔家的孩子，關系是遠了點，但小時候對我還不錯。我表哥的老婆，就是這孩子的媽前一陣兒出了車禍，如今躺家裏起不來，所以表哥求上門來找我幫忙。你別操心，我給她安排個住處，開學後找個高複班讓她住校就行。對咱們沒什麽影響。”

沈西耀擱下平板：“高複班？這麽說起來，她今年高考過了。怎麽，成績不理想嗎？”

“考得一般吧，家裏希望她能再念一年考得更好些。”

“考了多少分？”

“聽我表哥的說法，考了五百七十多分。聽說總分七百五，這個成績是差了點。”

沈西耀一張沉穩儒雅的臉上終于露出不屑的笑來。

“平日裏讓你多關心孩子們的學習，總是不當回事兒。這個成績別說家宥，就是沁沁高考的時候也未必百分百能考到。”

邝明依不說話了，她自己沒怎麽好好念書，對孩子的學習也不太上心。沈沁向來還算乖巧，成績在學校屬中上。

但她一直認為，女人嘛，長得漂亮最重要，學習好有什麽用。

她們班從前的學霸，如今還沒她過得好。

沈西耀低頭琢磨了片刻，沖邝明依道：“你這侄女這會兒人在哪，出來讓我見見。”

“在房間裏收拾東西，一會兒吃飯再說吧。我就讓她住一晚，明天就……”

“先不急，我見了再說。去叫她過來吧。”

邝明依沒辦法，只能起身去客房叫人。蘇岑被她安排在一樓的某個房間，就在傭人周嬸的隔壁。

要不是被繼子撞見，她連一夜都不會留蘇岑睡，找個旅館就給打發了。

進屋後發現蘇岑正在看書，行李箱擺在一旁，沒有收拾的跡象。

邝明依也不多說什麽，只說沈西耀要見她：“你見了叔叔嘴巴甜一點，他問什麽你就說什麽。複讀的事情阿姨會給你想辦法，不要節外生枝，明白嗎？”

蘇岑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點點頭：“我知道阿姨。”

強扭的瓜不甜。她既不願意承認自己，蘇岑也不勉強。

她擱下書随邝明依去了客廳，按照她的吩咐裝得老實又小心，站在那裏回答沈西耀的問題。

好在他不怎麽問她家裏的事情，只盯着學習問。

“聽說你今年高考考了五百七，這分數過了我省的一本線了吧。怎麽想到要複讀的？”

“我想考個更好的學校，985或者211什麽的。我又不想去外省，想留本省方便照顧家裏。我們省今年的錄取線普遍比較高，所以我媽媽希望我再念一年。”

蘇岑說到“媽媽”兩個字的時候，邝明依緊張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的養母，這才長出一口氣。

沈西耀則不住點頭：“喜歡念書是好事兒。不過你既然決定要複讀，是不是覺得今年沒發揮好。你模拟考考了幾分？”

“六百二左右。”

沈西耀看她的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

蘇岑沒敢說實話。她少說了一百分，因為不想讓人知道她今年高考缺考一門。

這事兒解釋起來太複雜。

但六百二已足夠沈西耀激動。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讓蘇岑回房整理一下準備吃飯。待人一走便笑着拍拍大腿：“這事兒真不錯，明兒我就去找老陳，讓小蘇上三中複讀去。”

邝明依愣住了：“三中？沁沁和家宥的學校。”

“對，就那個。三中這兩年高複成績不錯，去年還有個高複的男生考上了清華。怎麽，你嫌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又是清華又是北大的，邝明依腦子直發暈。她現在心裏的預感很不好，丈夫這麽起勁，像是看中了蘇岑這孩子。

就因為她學習成績好？

“她成績好，要是平日裏能幫幫家宥，我們也能少操點心。”

“你要她輔導家宥？他可是連名師的課都不肯去聽啊。”

“就因為這樣，才得迂回着來。小蘇和他年紀相仿，交流起來更方便。”

“不是有沁沁在嘛。”

沈西耀一擺手：“沁沁拿她哥沒轍，她哥也不聽她的。”

邝明依就想難不成她那個桀骜不馴的繼子還能聽蘇岑那小丫頭的話？可看丈夫這興奮勁兒，到嘴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在這個家，誰才有話語權她比誰都清楚。

沈西耀一提起獨子，臉色就不大好看：“不管他願不願意，大學一定得上。我沈西耀的兒子若只是高中畢業，傳出去我還有什麽臉在圈子裏混。”

說着看了客廳一圈不見人影，便問：“這都快到吃飯的點兒了，他人呢，又跑出去了？”

“說是有聚會，可能在忙吧。”

“忙什麽忙，馬上就開學了。”

沈西耀把平板一扔，起身摸出支煙在那兒抽起來。通常這個時候家裏除了沈家宥沒人敢惹他，邝明依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去廚房張羅周嬸趕緊開飯。

吃晚飯的時候，邝明依對沈西耀可謂是百依百順。

沈沁也顯得乖巧懂事，甚至在沈西耀問起蘇岑住哪間房時，主動提出要跟她換房間。

“讓姐姐住我的屋子吧，房間大采光也好。”

邝明依給蘇岑編了個出生年月日，按她的劇本蘇岑比沈沁大兩個月。

“換什麽房間，多麻煩，現在這樣不是挺好。”邝明依說着瞪女兒一眼，“你別想一出是一出，換房間多折騰，這麽多東西呢。”

沈沁但笑不語，一雙眼睛卻偷偷打量繼父，想看他對這件事兒的态度。

沈西耀卻只顧吃飯，似乎對這種小事兒不放在心上。

沈沁暗自松一口氣。真怕繼父會對蘇岑比對自己好。

蘇岑一直埋頭吃飯，只當自己不存在。

吃過飯，幾個人各自回房。邝明依挽着沈西耀的胳膊準備離開，臨走前突然轉身沖蘇岑道：“小蘇，一會兒你幫着把碗洗了吧。”

沈西耀就問：“周嬸呢？”

“家裏有點事兒，做完晚飯說要回去一趟。就幾個碗，也不是很累。”

沈西耀對這種小事不在意，就點點頭，和太太往樓上走。邝明依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像是想起什麽，又沖沈沁道：“趕緊回房把書拿出來好好看看，過兩天就高三開學了。一整個暑假就知道玩，也該收收心了。”

“知道了媽媽。”

沈沁笑着答應一句，目送兩人離開。

然後轉身跟着蘇岑進了廚房。

“是不是很重姐姐？”

沈沁一臉同情的表情，指了指蘇岑手裏那十幾個碟子。

“還行。”

“一看就知道你肯定經驗豐富，不像我從小家裏人就不讓我幹活，我都沒洗過碗。”

“那要試試嗎？”

沈沁一愣，就見蘇岑拿起只髒碗往她跟前一送。飯菜油膩膩的味道直沖鼻翼，像極了記憶裏那股子熟悉的氣味。

這味道把沈沁惡心得夠嗆。她捂着鼻子看蘇岑，就見對方一臉和善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好意。

記憶裏常年和剩飯菜打交道的畫面浮現出來，沈沁轉身逃出了廚房。

蘇岑淡淡一笑，找出副橡膠手套戴上，利索地洗起碗來。

洗完碗已近八點，蘇岑回房的時候，書桌上手機正好響起。接起來一聽是個男人的聲音。

他在電話那頭叫她的名字，聲音略顯疲憊。

“我在你家門口，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蘇岑披了件薄外套去到小區門口，遠遠就看見路燈下蘇易桐雙手插兜，正來回地踱着步。

她上前叫了他一聲：“哥。”

蘇易桐立馬站定，擡起頭來。

他不說話，只借着路燈光不住地打量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蘇岑被他看得有點尴尬，便道：“他們沒有虐待我，挺好的。”

“真話？”

“當然是真話。你看這兒房子多大，住得好吃得也好，你別擔心我。”

蘇易桐擠出一抹笑來，伸手刮了下蘇岑的鼻子：“就會報喜不報憂。”

這舉動有點親熱，蘇岑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蘇易桐不悅皺眉：“怎麽，連哥哥都要防着了？”

“沒有，有蟲子。”

“在哪兒？我給你捉。”

看着蘇易桐假裝撲蟲的樣子，蘇岑終于笑了。她今天這一天就沒怎麽笑過，尤其是見到沈家宥後。

蘇易桐是她堂哥，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很親厚。可現在不行了，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有些事情就不能再做了。

“哥你回去吧，挺晚了。”

“我知道，就是有點不放心你。你有什麽事兒給我打電話，別自己一個人扛着知道嗎？”

說完蘇易桐突然伸手，把蘇岑抱進了懷裏。

身後響起了摩托車的轟鳴聲。

沈家宥剛騎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

借着車頭的燈光，他看清了女生的長相。

蘇岑，他繼母的遠房侄女，也是他的前女友。

大晚上的，這麽按捺不住嗎？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花花和支持，今天教師節，咱們紅包繼續走一波。（沈家宥：什麽節你都發紅包？作者：那又有什麽關系，只要是節日咱就能過。）

小劇場

蘇岑住進沈家的第一個晚上，某網站出現了一個帖子。

《抛棄我的前女友暫時寄住在我家，我該怎麽對待她？》

熱評裏有一條：兄弟上啊，別客氣別猶豫，別因為她是朵嬌花就憐惜她。讓她跪在你腳下管你叫爸爸。

沈家宥盯着評論看了幾秒，随手把手機扔到床上，嘴裏罵了一句。

“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