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出手

蘇岑搭電梯上樓，去到剛才的包廂前。

走廊裏很安靜，之前過來吃飯時站在那裏迎賓的幾個服務生，這會兒都不見了蹤影。

她踩着地毯往前走，腳步輕而緩。走到包廂門前時，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沒有立馬推門進去，蘇岑站在那裏想了片刻。

她一晚上都在安靜吃飯，連廁所都沒有去過。那個包就擱在她的椅背上，按理說錢包不會自己掉出來。

即便真的掉出來也在椅子附近，她走的時候不可能沒看到。

這事兒隐隐的，總讓人覺得很怪異。

就像那天在體育館，明明只打了乒乓球的顧楠，手機卻是在羽毛球區找到的。

一個模糊的想法從腦海深處慢慢浮現出來，蘇岑來不及細想，轉身準備往電梯處走。剛要擡腳就聽見包廂裏隐約傳出個聲音來。

像是什麽人壓低嗓音咳嗽了一聲。只這一聲，很快又安靜下來。

這聲音聽得蘇岑毛骨悚然。她沒敢再停留，快走幾步繞過走廊，拐進了一旁的女廁所。然後找了個格間鎖上門，一屁股坐到了馬桶上。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跳慢慢平緩下來。蘇岑坐那裏歇了幾秒後，又想起件事情來。

剛剛吃飯的時候，沈沁借口上廁所離開過一次。可包廂裏明明有廁所，幹嘛還上外面來。而且沈沁離開的時候帶着手機，蘇岑當時無意中瞥了一眼，清楚地看到她手機屏幕亮着，屏幕上顯示有人正給她打電話。

所以上廁所只是個借口，她出去是去接電話，并且這個電話的內容不能讓別人聽見。

一股寒意順着腰椎骨慢慢往上爬，從于曉佳在餐館裏故意朝她潑湯開始，到後來體育課上顧楠的手機無故失蹤，害她只能一人到地下室還體育用具。

再到今天錢包突然丢了……

那天體育課，除了八班十五班，十三班也在裏面上課，上課的內容是……羽毛球。

所有的東西都像是系在一根鈴铛上，輕輕一晃前面的響後面的也跟着響。

蘇岑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坐在格間裏靜靜地拿出手機看時間，倒不急着下樓去了。

一樓大廳裏，邝明依擡手看看表，表情有點不耐煩：“怎麽回事兒，找個錢包這麽久不回來。”

沈沁難得很有耐心，一邊和她媽東拉西扯，一邊安撫她：“可能找不到包廂在哪兒，她畢竟頭一回來。”

“電梯上樓出門右拐沒幾步的事兒，怎麽可能不認得。別是出了什麽事兒吧？”

這話戳中了沈沁的心，她低下頭嘴角微微揚了揚，強忍着将笑意收了回去。等擡起頭時，臉上已堆了幾分愁容。

“要不我上去找找她。”邊說邊将邝明依往一邊拉，“媽你先坐着休息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說着就往電梯處去，邊走邊摸手機，裝出一副給蘇岑打電話的樣子來。

進電梯前她還不忘看一眼邝明依，然後等門一關，立馬就摁了數字鍵2。

二樓有個咖啡廳，她一點兒都不急着找蘇岑，先去買杯咖啡，再慢悠悠地上去看好戲。

蘇岑走了有十幾分鐘，這會兒曹晉應該已經得手了。指不定在那兒說些什麽甜言蜜語的話哄人呢。

包廂的地毯再軟，那也就是個紡織品，還是讓人用腳踩的。而且曹晉那個人，整個就一莽夫，沒品兒的那種。

想到對方現在的處境，沈沁的嘴角就抑制不住想要狂笑。

真想去聽壁角，一定非常讓人舒心。

沈沁腳步輕快，買完咖啡再次搭電梯上樓。

樓下大廳裏，邝明依又等了十幾分鐘，等得都快罵人了。

這一個兩個怎麽回事兒，樓上包廂裏是有吃人的野獸還是怎麽的，為什麽去了都沒再回來？

她剛掏出手機想給沈沁打個電話，迎面走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看着眼熟，面容冷峻插着口袋往前走。身邊跟着的一位正笑着同他說話，兩人看起來很熟的樣子。

邝明依眨了眨眼，認出那是自己的繼子。再看看旁邊那位正說話的，發現竟也是個熟人。

省機關裏的趙秘書，邝明依和他老婆打過幾回麻将。為了結交這位人物，她當時可沒少輸錢給趙太太。

他們兩個怎麽會認得？

邝明依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她一動沈家宥便也看見了她，只能上前打個招呼裝裝樣子。

“我帶沁沁和小蘇來吃飯。”

沈家宥看一眼沙發上擺着的各種購物袋，就知道這幾人今天收獲頗豐。

他點點頭，問道：“她倆人呢？”

“蘇岑說錢包不見了，要回包廂去找，結果去了很久都沒回來。沁沁不放心就上去找她，可也是一去不回。我正要給她們打電話。”

“蘇岑離開多久了？”

“得有半個小時了，這也太久了。”

沈家宥皺起眉頭沉吟片刻，也準備掏手機給蘇岑打電話，就見不遠處電梯門開了，幾個服務生打扮的人急匆匆從裏面出來，神情不大對。

沈家宥認得其中一個，立馬拽住對方問：“出什麽事了？”

那人認出他來：“沈少爺啊。是這樣，樓上包廂裏出了點事兒，曹少爺跟個女生打起來了。”

他沒敢說實話，事實上不是打架，而是曹少爺單方面毆打一個女生。打得太兇他們都攔不住，這會兒叫了保安上去，又急匆匆來找大堂經理。

沈家宥一聽他的話，下意識便想起一個人來：“曹晉？”

“是是，就是他。”

服務生說完這話不敢再逗留，跟沈家宥說了幾句抱歉的話，急忙又走了。

沈家宥在原地站了幾秒，突然低聲罵了句髒話，緊接着便往電梯沖了過去。電梯門正要關上，他來不及再摁鍵，擡手撥了下門人便鑽了進去。

邝明依被他吓一跳，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繼子平日裏雖不茍言笑，但很少見他露出那樣的表情。那臉陰沉的，仿佛暴雨将至。饒是邝明依和他一個屋檐下住了這麽多年，都被那神情鎮住了。

還是趙秘書反應更快些，好心提醒邝明依：“沈太太，你要不要也上去看看？”

“我？”邝明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趕緊點頭，“是是，我是要去看看。謝謝趙秘書。”

“不客氣，趕緊過去吧。”

沈家宥的反應說明了一切，那個被打的女生，十有八/九是沈家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

邝明依拎着大包小包去搭電梯，上樓的時候心裏七上八下的。兩個孩子都這麽久沒下來，只怕真的是遇到了麻煩。

她這會兒也說不清，到底哪一個挨打心裏更好受些。

電梯上升很快，沒等她想明白門便開了。邝明依剛踏出電梯門，便聽得走廊裏一片吵鬧聲。

說話聲咒罵聲，還有人摔東西的聲音。邝明依心一凜，停下腳步探頭朝右張望，就見沈家宥正把個男人往牆上摁。男人力氣也不小，掙紮着要打人，卻被沈家宥一記反手，人直接轉了個個兒，臉貼着牆手臂被反綁在身後，只剩一張嘴在那兒破口大罵。

“姓沈的，你們一家王八蛋。沈沁你他媽敢耍我，看我不打死你！”

聽到沈沁的名字，邝明依趕緊扔下東西去找人。就見不遠處兩個女服務生正護着個女生朝這兒走來。女生披着發低着頭，走路踉踉跄跄，随時要摔倒的樣子。

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應該就是沈沁。

邝明依上前去扶她：“沁沁，你這是怎麽了？”

“媽……”

沈沁一開口，聲音啞得吓人，擡頭露出臉來，更是看得邝明依目瞪口呆。

那張臉簡直不能看，腫得跟豬頭似的，眼角嘴角處還在往外滲血，額頭上也破了個口子。邝明依剛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沈沁就疼得大叫起來。

她這才發現手心裏有血，想是沈沁還讓人扯掉了頭發抓破了頭皮。

下手這麽狠，這人是不是瘋了。

沈沁這會兒全身都疼，一見着邝明依哇地一聲便哭了起來。緊接着就撲進她懷裏，渾身抖個不停。

保安很快過來，經理也帶着人上來，要将曹晉帶走。走廊裏擠滿了人，正熱鬧着蘇岑從拐角處走出來，走到邝明依身邊。

“阿姨，出什麽事了？”

然後她看到沈沁，表情一滞，“表妹，你這是……”

曹晉真不是一般的兇殘，對女人也能下這樣的死手。沈沁那張臉，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

邝明依惱火地瞪她一眼：“你上哪兒去了，這麽久不下來。”

“我肚子疼，上廁所去了。”

邝明依這會兒心裏亂得很，顧不得挑她的毛病，趕緊帶着沈沁下樓上醫院。

蘇岑一言不發跟在她們身後，也準備去坐電梯，突然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一回頭發現是沈家宥，蘇岑不由一愣。

沈家宥面無表情走過來，手裏還拿了點東西，到跟前後直接遞過來：“這是你的吧。”

“是，是我的錢包。”

蘇岑接過來的時候，心莫名有點發虛。

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匆匆道了聲謝後，她轉身鑽進了電梯。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名菜：紅燒沈沁，哦不是紅燒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