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餘情未了

在酒吧裏待了一個多小時,蘇岑回家時已近十點。

她輕手輕腳進門,在玄關處小心翼翼地換鞋。剛換上拖鞋準備起身,眼前突然一暗。

有人站在玄關通往客廳的臺階上,擋住了大半的光。

蘇岑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是沈沁。

盡管化了妝,她臉上的淤青依舊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愈加顯得她那張臉冷淡而嚴肅。她雙手抱胸站在那裏,攔住了蘇岑的去路。

“這麽晚,你上哪兒去了?”

“便利店。”

“那你怎麽空手回來?”

“沒買到想要的東西。”

沈沁一愣。原本以為抓住了對方的小辮子,沒想到蘇岑應對自如,半點沒慌張。

愣了兩秒,到底是不甘心,便微微彎腰湊近聞了聞蘇岑身上的氣味。只這一聞,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笑容。

“怎麽有酒味?我記得我家附近的便利店可不賣酒。”

蘇岑有點煩躁。

酒自然不是她喝的,但酒吧裏喝酒的人多,她再怎麽小心衣服上總也會沾上一些。更何況馮其正一杯接一杯地喝,偶爾還湊近到她身邊說話,那味兒熏得她渾身難受。

本來他也要給她叫杯酒來着。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的女兒怎麽能不會喝酒。”

但蘇岑以身上不能沾酒味怕被人發現為由拒絕了。

沈沁這鼻子,屬狗的吧。

自認為抓着蘇岑痛腳的沈沁十分得意:“看不出來,優等生大晚上跑出去跟人喝酒,膽子不小。”

“我沒喝酒。”

“誰信你。”沈沁突然湊近到她耳邊,咬牙道,“你這人向來兩面三刀最會演戲。別人能被你騙到,我可不會。像你這種人,也就配活在陰溝裏,一輩子也別想逃出來。”

蘇岑被馮其正纏了一晚上,本就心情不好。聽得這話後不免失笑:“我是什麽樣的人?我這一切不都應該是你的嗎?”

聽到這話,沈沁瞳孔瞬間放大。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來不及細想便出手狠狠推了蘇岑一把。

“去死吧!”

蘇岑原本站在第一級臺階上,被她一推腳一崴,後退兩步重重地摔回了玄關處。倒下的時候一個不留神撞到了鞋櫃的一角,疼得她眼冒金星。

沈沁還覺得不解氣,沖下去正要揪她頭發,就聽身後有人冷冷道:“你們幹什麽?”

是沈家宥的聲音。

沈沁立馬換了個姿勢,伸手把蘇岑從地上扶起來,邊扶邊道:“表姐你小心點,是不是酒喝多了站不穩?”

給自己洗白的同時還不忘抹黑她。蘇岑覺得沈沁這人其實也挺厲害。

沈家宥盯着兩人看了半天,眼神始終陰睛不定。沈沁站在那裏心裏直打鼓,生怕她哥會追究下去。

空氣一時間有點凝固,不過短短一分鐘,她緊張地額頭上都滲出了細汗。

結果沈家宥像是信了她的話,沒再追問什麽,只不耐煩地沖兩人道:“都給我回屋去。”

沈沁立馬拽着蘇岑的胳膊往裏走。

“表姐你小心點,可別再摔着了。”

一路陪着蘇岑回了房,眼見她進屋關了門,這才長出一口氣。

雖然吓得半死,可一想到她哥居然沒管這個事兒,心裏又有點高興。之前蘇岑讓蚊子咬了幾個包,他都連買兩瓶藥膏。今天居然對她額頭上的包視而不見。

沈沁突然有點好奇,真想問問蘇岑,她到底怎麽得罪她哥了?

哼着小曲一路上樓,一直到進了房沈沁才想起來一件事兒。

她哥是沒管她推蘇岑的事情,可他也沒追究對方喝酒晚歸這個事兒。所以今天這事兒,他是各打五十大板解決了?

沈沁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忐忑起來。

得想個辦法讓他徹底厭惡了那個女人才行。

蘇岑回房後顧不上去理額頭的那個包。她坐在書桌前,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了馮其正給她的紙條。上面列了好幾條,都和邝明依有關。

比如她常去哪些地方,喜歡吃什麽喝什麽,有什麽興趣愛好。

“你多留意着點,回頭打電話告訴我。”

蘇岑有點鬧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他撺掇蘇建設夫婦拿着親子鑒定來找邝明依,無非就是為了要錢。上次在學校附近的巷子裏,聽得邝明依一直說她是自己的侄女,還氣得要拉她來沈家捅破這個事兒。

可他讓自己做的這些事兒,又不像是要錢那麽簡單。

難道他對邝明依還餘情未了?

都過了這麽多年,馮其正看着也不像是個深情的人。蘇岑摸不透他的用意,心裏只覺得七上八下。那張紙在手裏攤開又揉皺,來來回回好幾趟。

進入十一月,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天也黑得越來越早。

周三那天蘇岑值日。她是她們組的小組長,剛一下課就有同組的女生過來請假。這個說頭疼,那個說來例假,還有一個說家裏媽媽生日要早點回去。

總而言之一句話,都不想留下來做值日。

管陽有點看不下去,在那兒替蘇岑說話:“誰不想早點回家,你們都不幹,讓她一個人幹到幾點鐘。”

女生們立馬不樂意了,轉而對他群起而攻之。

還有人在那裏不陰不陽地刺他:“團支書要是心疼班長,可以留下來幫她一起幹啊。班幹部多做一點也是應該的。”

“就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給你個表現的機會羅。”

管陽向來嘴笨,被這幾個人擠兌得滿臉通紅。

蘇岑本來有放她們走的打算,聽得這些話後便改了主意。她把椅子往桌上一扣,就開始給人分配工作。

這個掃地那個洗拖把,剩下一個和她一起将全班的椅子都擱到桌上去。

女生們面面相觑,其中一個是陳琪芳。她被安排洗拖把,這活兒讓她很不爽。

“憑什麽讓我幹這個?”

“因為我是班長。這是你剛剛說的,不是嗎?”

陳琪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拎着桶憤憤地走了。

管陽去操場找着正在打球的沈家宥,把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和人說了。

“真沒看出來,蘇岑兇起來挺像那麽回事兒。”

沈家宥運球繞過他身邊,不理會他的絮叨,直接投了三分球。

“真的,跟平時不太一樣。顧楠也發脾氣,可也沒她那種氣勢。她剛剛那樣子你是沒看到,真的太……”

話沒說完球擦着他的耳邊飛過。沈家宥臉色陰沉,周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凍得管陽一哆嗦,趕緊住嘴拿起書包就往校門外跑去。

跑出一段才停下來,靠着棵樹正準備喘兩口氣,突然聽得樹後面有人在說話。

“……對陸姐,我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是沈家宥出的手。那些石子,就是蘇岑沖你扔的。我保證。”

聲音有點熟悉,管陽探頭一看,發現是同班的陳琪芳,正跟人打電話。

因為牽涉到蘇岑,他就想問個清楚。結果陳琪芳一見到他立馬開溜,跑得比兔子還快。

管陽靠在那裏靜靜地思考片刻,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對。

陸姐是誰他不知道,但陳琪芳顯然是在告密。這是要借別人的手對付蘇岑的節奏?

管陽有點慌了,也不管沈家宥剛才臉色有多難看,趕緊又跑回了籃球場。

“阿宥不好了,蘇岑有麻煩。”

沈家宥正從籃筐下跳起身,球已從手裏飛出,卻偏了一點方向,打在籃筐邊緣彈了開去。

他沒理管陽,轉身去撿球。管陽就這麽跟在他屁股後頭,把剛才陳琪芳打電話的內容全給他說了一通。

“你知道這個陸姐是誰嗎?”

沈家宥腦海裏迸出個名字來。陸婷婷,隔壁七中有名的女混混,從前沒少跟曹晉一起幹壞事兒。如今曹晉出了國,她也不見收斂。

管陽見他不說話,急出了一腦門的汗:“別打球了,趕緊去看看吧。”

“你這麽着急,怎麽不自己去?”

“我又不會打架。再說那可是你的表妹……”

管陽說着伸手就去拉他胳膊,“我不管你們兄妹之間有什麽矛盾,座位什麽我能幫你換,可現在有人要對付蘇岑,你這個當表哥的不能袖手旁觀。”

沈家宥被他一路拽着往校門口走,突然他眯起眼看了管陽兩眼,道:“從前沒見你這麽多話過。”

“我這不是着急嘛。”

“蘇岑是你什麽人,你急什麽?”

管陽腳步一頓,表情有些尴尬。可還是一鼓作氣将人拉出了校門外。

外頭天色已然黑了下來,路燈大部分都壞了,只剩沿街小吃店裏透出不甚明亮的光來。

兩人借着那光尋找蘇岑的身影,管陽一掃平日裏的冷靜沉着,變得特別不安。

沈家宥冷眼旁觀他的反應,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管陽……”

他開口叫住對方。待人停下腳步後,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或許不必開口,對方臉上焦急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管陽見他不說話,正要抱怨幾句,猛的想起了什麽,便道:“阿宥你給她打個電話,你應該有她手機號吧?”

沈家宥抿了抿唇,掏出手機找到蘇岑的號碼,報給了管陽。

“你給她打吧。”

“怎麽我打,你為什麽不……”

話沒說完,就看見蘇岑從小巷子裏走了出來。

管陽便收起話頭,朝人跑了過去:“蘇岑你要不要緊,有沒有有找你麻煩?”

蘇岑被他吓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沒有,我挺好的。”

“那你怎麽從那裏出來?”

“我接了個電話,那裏安靜點。”

管陽長出一口氣,指指身後的沈家宥:“我聽陳琪芳好像找人要對付你,就拉了阿宥過來幫忙。”

蘇岑的視線越過管陽,落到了沈家宥的身上。

他一張臉隐沒在黑暗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可即便如此,蘇岑依舊能感覺到對方淩厲的眼神。

她默默将頭轉向了一邊。她那番謊話騙管陽或許可以,但騙沈家宥可能就……

沈家宥雙手插兜站在背光處,視線一直在蘇岑身上沒離開過。

為什麽總是不肯說實話。她明明跟人打了架。

她的那只右手,從見面起就一直藏在身後沒露出來過。

沈家宥終于皺起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夾,大家國慶快樂,收個紅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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