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媳婦

蘇岑後背一陣發緊，緊接着毫無預兆擡起腳來，沖着沈家宥的腳面狠狠踩了下去。

她穿着拖鞋，力量被削弱了許多。但下腳點又快又準，踩着沈家宥腳背一麻，倒抽了一口氣。

趁他分神的功夫，蘇岑趕緊拿了杯子開溜。走出廚房前的一刻，她回過頭來，沖沈家宥微微一笑：“這也是你當年教我的，挺好用。”

沈家宥伸手想去抓她，到底因為離得遠只碰到了衣服邊兒。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蘇岑跟條魚似的，靈活地逃脫了開去。

他盯着自己的腳面看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初教她打架，是為了讓她強身健體，也希望她能有自保的能力。想不到居然讓她用來對付自己。

太聰明的女生真是不可愛。

沈家宥失笑，轉身拿杯子擱到了飲水機上。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聽上去略顯淩亂。他都不必回頭，就知道肯定是他爸來了。

今晚他爸可是喝了不少。

沈西耀進了廚房，晃到了飲水機邊，正巧水杯滿了，他便不客氣地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喝得太急，甚至還打了個飽嗝，弄得沈家宥直皺眉頭。

“先別急着走，有話問你。”

沈家宥退開幾步，靠在冰箱那裏望碰上他爸。

“今晚怎麽樣？”

“跟以前一樣，沒什麽意思。”

“那駱芸呢，小姑娘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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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宥低頭失笑，敷衍地點頭：“漂亮。”

“我看也不錯，跟你差不多年紀，你們應該挺有話聊吧。”

“還行。”

“既然覺得不錯，就約出來一起玩玩。”

“玩什麽？”沈家宥擡起眼皮看他爸，“人家是未成年，你別教唆我幹壞事兒。”

“誰讓你玩那個，就一起吃個飯逛個街什麽的。給人小姑娘買點禮物，人家今天生日，你什麽都沒準備，不覺得不好意思？”

“您準備就可以了，我又沒錢。”

沈西耀明知兒子是鬼扯，偏偏還不能說什麽。從前惦記老婆的錢，吃軟飯上位這種事兒讓他自卑了好些年。總不能現在還惦記兒子的錢，說出去讓人笑話。

“沒讓你花大錢，小姑娘很好哄，你買點小玩意兒就行。”

“要不您教教我怎麽哄小女生，您經驗豐富。”

“你個混小子！”

沈西耀氣得咳嗽了幾聲，一臉無奈望着兒子，“到底怎麽樣，駱老的孫女你要是還覺得不滿意，我就再給你找別的……”

“不用，我應付不過來。”

“那就跟人好好相處。我看人小姑娘挺喜歡你，一晚上就圍着你轉。”

“困了，先睡了。”

沈家宥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趿着拖鞋往外走，轉身的時候沖他爸一揮手，“這事兒我有分寸。”

沈西耀得了他這句話後，總算沒再追問不休。兒子肯跟人見面已經天大的進步，他不能逼得太急。

反正兩人年紀都還小，鴻業集團也不見得就是最好的選擇。

等他拿到對方的投資，再拍一兩部大片，接下來小孩子們的感情怎麽發展他就不管了。

得意地哼着小曲兒，沈西耀回了房間。

期末考後一個星期就要過年，蘇岑的安置成了邝明依的一個心頭大患。

她給蘇建設打過電話，話裏話外暗示了半天。也不知是對方太老實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還是老實人其實并不老實，故意在那兒和她打太極。

反正聊到最後，蘇岑沒能給送回蘇家去，她還被蘇建設哭窮，莫名其妙打了一萬塊進他的戶頭。

果然窮人還是少惹為妙。

劉美娟也覺得這樣不太好，私底下勸蘇建設：“要不還是把小岑接回來過年吧，她在沈家估計過得也不太……”

“咱們這兒怎麽比得上沈家。她既然回去了，何必再讓她回來受苦。”

蘇建設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她剛去幾個月，融入不了很正常。再過一陣子就好了，沈家畢竟有錢，能給她更多。她以後考上大學，考研究生甚至出國，沒有沈家的支持可不行。你就別操心了。更何況她那個爹。”

一提到馮其正劉美娟就不再堅持。

窮兇極惡的一個人，連他們這樣的窮人家都不肯放過。想來想去還是得讓蘇岑待在沈家，這樣至少馮其正不敢欺負她。

蘇家不接收蘇岑，沈西耀那邊邝明依必須有個交代。說是遠房親戚家的女兒，總沒有過年也不回家還留在沈家的道理。

思前想後，邝明依只能讓蘇岑收拾行李，替她在離家挺遠的一個地方找了個小旅館。

“你先在這兒住幾天，等過完年我們從海南回來，再把你接回來。你沈叔叔要是問起來，你就說……”

“我知道，我回家過年去了。”

面對蘇岑的淡定，邝明依有點心驚。她畢竟還不滿十八歲，對于現在這樣兩家不容整天被趕來趕去的生活，居然沒有一絲抱怨和慌亂。

這簡直比從前的沈沁更加能屈能伸。

邝明依甚至有點怕她。

把人領進小旅館後，她留了點錢給蘇岑，又一次性付了半個月的房租，然後便匆匆離開。

沈家過年舉家要去海南度假，去多久未定。幸好幾個孩子都是高三，很快就要開學，用不了幾天他們就得回來。

等回來後再把蘇岑接回來。

或者直接想辦法把她塞進三中住宿更好。邝明依坐在回去的車裏，思考着這個問題。

蘇岑待邝明依走後，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後拿了錢下樓，去解決自己的晚飯。

那小旅館舊舊的，各項設施都很一般。好在地段還算熱鬧，旁邊就是本市有名的美食街大排檔。

蘇岑正找飯館吃飯，接到了沈家宥的電話，對方問她在哪兒。

“聽說你回家了，怎麽這麽吵？”

“出來買東西。我們家附近的環境就這樣，亂糟糟的。”

這倒是實話。蘇家在一個老式居民小區裏，每天小區門口都有人擺攤賣菜，小區裏電瓶車自行車來來往往，從白天吵到晚上。

和沈家那樣環境幽靜的高檔小區沒法兒比。

眼下這條街情況也差不多。

前兩天下了雨，地上的坑裏積了不少水。蘇岑邊打電話邊往前走，不小心踩進個小水潭裏，腳一扭差點摔倒。

旁邊小吃攤的夥計見狀立馬扶了她一把。

“美女當心啊，要不要來一份我們店的特産油炸大豬蹄，吃了包準你腿裏有勁兒，一天上下五百級臺階不嫌累。要是吃了沒勁兒，你回頭找我退錢。”

夥計很能講，拉着蘇岑推銷個沒完。電話裏沈家宥疑惑的聲音傳來：“你這是在哪兒？”

“市場，買東西。”蘇岑擺脫了夥計的鉗制，走到了旁邊一家藥房門口，“我急着買年貨，不跟你多說了。你在海南多曬太陽。”

說完不等對方回話，立馬就把電話給挂了。

然後她站在藥房門口，長長地舒了口氣。

雖說是應付沈家宥，不過她确實應該買點年貨，回家看望養父母。

馮其正再兇悍，她也不能扔下父母不管。蘇岑拐進旁邊的超市，很快拎了幾盒東西出來。

她已經好久沒見了蘇建設夫婦了。平日裏就靠電話聯系，上回還是十一月的時候回了一趟，當時劉美娟還沒能完全下床，生活十分不便。

這次回去再看，情況好了很多，養母已經能扶着桌子牆壁走上一段兒，在家基本能做到生活自理。

蘇岑不放心，問蘇建設：“去複健了嗎，醫生怎麽說？”

“去了，醫生說你媽恢複得挺好。”

說完臉色微微一變，尴尬地撓了撓頭。蘇岑不以為然，把買來的東西擱在桌上，像從前一樣搬了椅子坐到養母身邊，替她剝桔子。

劉美娟見了她很高興，托着腰笑道：“年紀大了恢複起來就慢，醫生說正常。”

“那您也得按時去複健，可別因為心疼錢就不去。”

“知道知道，每個月都去。”

“我下回再回來，您可得健步如飛才行。”

那天晚上蘇岑留在家裏吃了頓飯。劉美娟曾嘗試着開口，想她除夕夜回家來吃飯，卻被蘇建設用眼神給制止了。

蘇岑知道他們的心思，又怕他們擔心，沒提自己住小旅館的事情，只說沈家定了飯店，年夜飯不在家裏吃。

蘇建設就很高興：“你多吃點好吃的，争取再長幾斤肉。下次回來你媽健步如飛，你也得胖一圈才行。”

從蘇家出來的時候，外頭天色已然大黑。夜裏的風吹得有點涼，蘇岑攏了攏羽絨服的領子，将拉鏈拉到最高，又用圍巾将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這才走進了風裏。

包得暖了，好像就沒有那麽寂寞了。

沒兩天就是除夕，蘇岑在旅館不方便做菜，就買了個小型電飯鍋，每天煮飯之餘也用它來煲湯。

她還去超市買了袋速凍的餃子，準備年三十那天晚上給自己煮一鍋。

旅館不大，住的人魚龍混雜，蘇岑上下樓的時候總是低着頭，生怕跟人有眼神接觸，也怕被人騷擾。

唯一的好處是小旅館管得不嚴，對這種電器也不限制。她甚至還見過隔壁有人起爐竈炒菜。

住了幾天後前臺小妹跟她也混熟了，進進出出兩人總能說上幾句話。顯然小妹對她一個年輕女生大過年的住這裏很是好奇，想問又不好意思。

蘇岑也不談自己的事兒，只偶爾送人一個蘋果梨什麽的，讓她多關照關照自己。

三十那天白天，蘇岑又出了趟門，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大過年的街道特別冷清，一陣風吹過只有落葉被卷起跟着亂跑。

蘇岑一個人走在其中，手裏拎了一袋子東西，步履匆匆。

剛進旅館大門就被前臺小妹給叫住：“小蘇，有人找你？”

“誰？”

“不知道，說是你哥哥。”

蘇岑心裏一驚，心想蘇易桐怎麽會找到這兒來？

“他人呢？”

“說出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過來。”前臺小妹說着說着突然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小蘇，你哥哥長得很帥啊，跟明星似的。”

蘇岑聽了這話，心裏不免犯起了嘀咕。蘇易桐長得是不錯，秀氣的模樣符合時下小鮮肉的審美标準。可說他像明星就有點過了。

難道是……

正疑惑着，有人推門進來。自動門鈴叮一聲響起，同時還有前臺小妹激動的聲音。

“小蘇，你哥回來了。”

沈家宥推着玻璃門進來，沖蘇岑揚了揚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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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岑有一種讓人抓現行的錯覺。

撒謊顯然不現實，她只能大大方方請人上自己屋去坐坐。

當着前臺小妹的面，沈家宥什麽也沒說，拎着自己那一塑料袋的東西，跟着蘇岑上了樓。

小旅館的電梯陳舊，裏面還有股怪味兒。剛站定就有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擠了進來，踉跄着腳步晃到了蘇岑身邊。

“美女，買東西啊，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一開口酒氣沖天。

蘇岑拿手掩着鼻子，還沒開口就讓沈家宥給摟進了懷裏。後者沖酒鬼眨了下眼睛，懶洋洋道：“美女是我的。”

酒鬼怔怔地望着他，一雙眼睛呆滞無神。沉默了良久他突然打了個酒嗝，伴随着那聲音他還特意“哦”了一聲。

別說沈家宥，連住了幾天的蘇岑也被惡心到了。

兩個人一言不發，出了電梯後拐進了蘇岑的房間。門剛一關上，便幾乎同時開口。

“你怎麽回來了？”

“你怎麽住這種破地方。”

沈家宥聲音大氣勢足，把蘇岑那句小小的疑問一下子就給蓋了下去。他站在那裏盯着蘇岑，眼神裏透露着不悅。

就這樣子，蘇岑還覺得他是克制的了，要不然剛才在電梯裏，說不好就要動手。

找個理由騙他怕是不行，實話實說蘇岑又覺得丢臉。明明有爹有媽的孩子，卻弄得有家不能回，大年三十還得一個人住旅館。

她的自尊心讓她沒辦法把這話說出口。最後蘇岑把東西往小桌上一擱，深吸口氣道：“是出了點事兒，但問題不大。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

“好。”

沈家宥答應得極其痛快，痛快到蘇岑都覺得有點奇怪。

這人不會又打什麽歪主意吧？

她往旁邊挪了挪，假裝去倒水，又問起了剛才那個問題：“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去海南了嗎？”

“覺得無聊就回來了，你沒上網嗎？”

蘇岑還真沒有。

沈家宥拿出手機在屏幕上劃拉了兩下，然後遞到蘇岑面前。後者接過來一看，發現是微博上關于沈西耀的報道。

時間是前天晚上，一個私人酒會派對，沈西耀被拍到摟着個嫩模在泳池邊喝酒。報道的內容和上次他與新人女星唐子清的緋聞差不多，底下的評論也是兩極分化。

有罵的，也有覺得無所謂的，還有男人羨慕的。

“就因為這樣你就回來了？”

“記者太煩，無孔不入，回來耳根子清靜點。”

蘇岑想說兩句安慰他，手劃過屏幕的照片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餘露？”

“怎麽，你認得她？”

“女明星嘛，當然認得。”

“還以為你只認得任志鴻。”

“那是誰？”

“教輔天王。你不是買了他出的書嗎？”

蘇岑讪笑兩聲：“我只知道做題，不看主編。”

沈家宥走到書桌邊，翻了翻她攤在那裏的真題冊：“大年三十還這麽用功，你這人除了學習，腦子裏是不是裝不下別的？”

“無聊嘛。”

蘇岑趕緊去收拾桌上的東西。快到午飯時間，電飯鍋裏炖的湯已經散發出了濃濃的香味，她打算再下半包餃子下去，就算是今天的午飯了。

沈家宥一副不打算走的樣子，搞得蘇岑有點為難，只能掂了掂那袋速凍水餃，計算着兩人的食量夠不夠。

“你就打算吃這個？”

“你不喜歡是不是？那你回去吧。”

“家裏沒人，阿姨回家了，我回去只能喝西北風。”

“哦。”

沈家宥被她臉上那失落的表情給氣笑了：“我不走你是不是很失望？巴不得趕我出去是不是。”

“沒有，我這裏太小，怕委屈了你。”

“好歹有張床，也能躺一躺。”

邝明依開的是标準間，蘇岑平時只睡一張床，剩下的一張拿來堆雜物。那上面有她剛洗好晾幹的睡衣，眼看沈家宥就要伸手去拿，吓得她趕緊把那些衣服團在一起，手忙腳亂塞進了行李箱。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我看了好像沒內衣。”

蘇岑氣呼呼打了他一下：“你別睡我床，趕緊讓開。”

“你不是有一張，借我一張怎麽了。”

說着直接往上一躺，背對着蘇岑死賴着不走。

“你這人怎麽這樣。”

“我就這樣。我餓了，你趕緊煮飯，炖的什麽東西，還挺香。”

蘇岑眼睜睜看着他鑽進了被子裏，氣得想翻白眼，結果沈家宥慢悠悠地來了句：“你要再不給我飯吃，搞不好我真要脫衣服睡覺了。”

蘇岑……

蘇岑下餃子的時候，沈家宥就這麽一手支着腦袋，靠在床頭望着她。嘴裏說着嫌棄速凍水餃的話，眼睛裏卻盛滿了笑意。

蘇岑搞不懂他是因為吃的，還是因為氣了自己，所以才高興成這樣。

她攪着面前那鍋湯，好奇問對方：“你怎麽找到的這裏？”

“前兩天跟你打電話，你碰上個做豬蹄的是吧。上回我來這裏和朋友吃飯的時候，也碰上他跟我推銷那豬蹄，說詞一模一樣。我就想着過來碰碰運氣。運氣不錯，這附近就這麽一家旅館。”

蘇岑只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不怎麽樣。

一頓速凍水餃吃得大少爺直搖頭。

吃過飯蘇岑要做題，沈家宥又爬回了被子裏，說是要打個盹。

“早起趕飛機，沒睡好。”

“那你回家去睡。”

“困，起不來，要不你送我回去。”

送他回去那就是進了狼窟，休想再出來。蘇岑權衡之後，只能妥協，暫時借了張床給他。

沈家宥大約說的是真話，上床後沒多久便睡着了。他睡相不差，既不磨牙也不打呼，只聽見平穩的呼吸聲，在屋子裏一下下地響着。

一個人住慣了的蘇岑，突然房裏多了個人，心竟變得比之前更為安定。不再擔心有人過來敲門，也不再為隔壁傳來的吵鬧聲心驚。

她就這麽坐在小書桌前，寫了一下午的試卷。

沈家宥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醒來的時候屋裏已經亮起了燈。一睜眼就看見蘇岑專心做題的背影。

這讓他想起了從前。

中考前的兩個月，他和蘇岑經常去圖書館複習。他那會兒比現在更不愛學習，蘇岑講題的時候他就總愛鬧她。

有幾次把人惹毛了，直接指了後面的一張書桌，勒令他去那兒坐着自我反省。

平日裏眼高于頂的沈少爺，那會兒總是樂颠颠的抱了書本就走。他通常喜歡坐在蘇岑的斜後方，既不看書也不寫題，就這麽盯着她的背影一個勁兒地瞧。

越瞧越高興。

從來沒有一個女生讓他這麽歡喜過，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她粘在一起。

所以後來分手之後，他才會過得那麽亂七八糟。

蘇岑寫這完最後一道題，起身活動筋骨的時候，發現沈家宥已經醒了。那雙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像是要把她的身體盯出個窟窿似的。

她下意識就問對方：“你要不要起來講幾道題？”

“謝了。”沈家宥掀被下床，“題就不必講了，借你這裏刷個牙。”

“我只有一支牙刷。”

“沒事兒，我買了。”

蘇岑這才發現之前剛見面的時候他手裏拎着的袋子裏，裝的是牙刷和毛巾之類的日用品。

“你不會真打算在我這兒住吧？”

“我問過前臺，還有空房。你要覺得不方便我就去訂一間。”

“你還是回家睡吧。”

“家裏沒人，睡着不踏實。”

沈家宥說着話就進了洗手間，用蘇岑的水杯刷了牙，還洗了個臉。然後他打了點水，把自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理了理。

出來時他沖蘇岑一招手：“走吧。”

“去哪兒？”

“吃年夜飯。”

“我買了菜，水餃還有一袋……”

“再讓我吃那種東西，我就揍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滿眼都是笑意，走上前拿了外套裹在蘇岑身上，拉着她的手便出了門。

蘇岑邊系圍巾邊問：“你訂餐廳了嗎？今晚哪裏都爆滿，你現在出去哪有地方讓你吃飯。”

“不用訂，到了就能吃。”

兩人打了輛車，今晚的路況好，半個小時後就停在了一處四合院門前。

沈家宥付了錢下車，依舊緊攥着蘇岑的手不放。他上前敲了敲四合院的門，很快就有個老頭過來開了門。

老頭見了沈家宥先是一愣，随即又笑起來。

“喲，還帶女朋友來看我了。”

“那是，大過年的，您可得給紅包。”

“錢沒有，包兩個餃子給你們吃得了。”

“也成，記得塞倆錢幣。”

蘇岑聽着他倆的對話，跟着沈家宥進了屋。屋子裏有暖氣，熱哄哄地很舒服。

沈家宥介紹說老頭姓李，“從小看着我長大。”

李老頭給倆端上茶來，指了指沈家宥：“還是一樣不着調兒，以後有了女朋友，可得收收心了。”

“已經收心了，這不帶她來見您了。您這餃子啥時候能好？”

“正拌餡兒呢，快了。”

說着就在堂屋裏擺開了陣勢，拿來了饧好了面團開始擀餃子皮。蘇岑閑不住，也跟着幫忙一起包。

這感覺很家長，很像小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看電視邊包餃子的畫面。

那個時候人生真是無憂無慮，總覺得這世上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吃餃子。

是從什麽時候起這種快樂就摻雜了不一樣的東西？大概就是中考結束後無意中的一次驗血，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靜。

得知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那一天，她就覺得她的生活變得有些不同了。

真希望沒經歷過那一切就好了。

蘇岑包着餃子想着心事，被屋裏的暖氣來回一烤，人就開始微微犯困。起先只是眼皮子打架，後來一個餃子沒包完，手就支着腦袋坐那裏睡着了。

沈家宥笑着把那未包完的餃子從她手裏拿下來，然後替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趴在了桌上。

李老頭一見就樂了：“出息了，知道疼媳婦了。”

“那是，媳婦要是不疼，回頭就跑了。”

沈家宥湊近了，在蘇岑的臉頰上印下了一個吻。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我是個傻子，明明說的八點更，結果存稿箱設置的居然是七點。好吧，那以後就七點更吧，早起的蟲兒被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