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長樂苑之人皆被收買
兩個月?長指輕輕敲擊臂托,鳳陟心中已然有底。
“多謝柳禦醫!”抱着香囊,白芷臉上終于露出笑意。
“小事罷了!”柳宗頗為不放心地睨了眼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忍不住再三叮囑:“你千萬得盯緊她了,切莫讓她胡鬧。”
說罷似覺察自己委實羅嗦了,尴尬地擺擺手:“好生照顧你家小姐,本官有事先走了!”
又朝鳳陟作揖:“鳳二哥,在下先行告辭。”
“我送你。”鳳陟滾動輪椅先行,清雅的聲線在屋內回蕩:“白芷,照顧好小姐。”
待确定兩人走遠,白芷連忙将門關上,小步踱到床邊,輕輕搖晃鳳盈的身子:“小姐,人都走了,莫要裝睡了。”
“二哥都沒發現,你怎知我裝睡?”鳳盈緩緩睜眼,眸光清明,不帶一絲醉意,面上更沒半分倦容。
“二少爺雖與小姐是兄妹,一道長大,但畢竟是男子,而奴婢貼身侍候了小姐十年,自是了解小姐的小習慣。”見她有起身之意,白芷連忙拿枕頭為她墊着。
聞言,鳳盈扯出一抹苦笑:“二哥說得對,這鳳府內宅,我唯有你能倚靠。”
她本是被敲暈了,但征戰四年,身子早已養成習慣,一點風吹草動便有警覺。白羽将頭磕得“咚咚”作響,吵得她“嗡嗡”耳鳴,想不醒都難。
“小姐!”白芷“撲通”一聲跪下:“奴婢該死。”
“你了解我,是因着你用心侍候,何罪之有?”鳳盈伸手去扶她,豈料白芷膝行後退,腦袋重重磕于地上。
“有事便說,無論涉及何人,本小姐皆不怪罪。”她連老狐貍拓跋清都能鬥得過,更別說是猜測白芷的心思,當下伸手握住白芷的手,情真意切道:“整個鳳府,除了爹爹與大哥,唯有你能讓我心安。在我心裏,已将你當姐妹看待,你還有什麽不能跟我說?”
“小姐錯愛,白芷惶恐啊!”反握着鳳盈的手微顫,白芷面色煞白,蠕了蠕唇,心思百轉千回,最終又是重重磕頭:“小姐,長樂苑之人皆被大小姐與二少爺收買,意圖對小姐不利啊!”
話落,是長久的沉寂,白芷身子漸漸如死屍般僵硬,懸着的心沉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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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她愚蠢了,二少爺自小待小姐極好,小姐怎麽可能會相信二少爺會對自己不利,況且根本就找不出二少爺要對付小姐的緣由,連她本人也只是有點懷疑,并不能斷定。可若是大小姐背後無人支持,長樂苑的仆人是斷不會背叛小姐的。
大小姐與小姐雖同是嫡出,但小姐的娘是八擡大轎娶進門的正妻,夫人則是由小妾被扶為平妻,兩廂對比,身份高低立判。
“你說……”輕輕摳弄腕上的疤,鳳盈笑得雲淡風輕:“他們為何要對本小姐不利呢?”
“……”白芷聞言愕然,緩緩擡頭,在對上她的眸後心中霎時有了底氣。
“大小姐面上溫婉,實則善妒,小姐無論是身份,容貌,才華還是在府中的受寵程度,皆在大小姐之上。這幾年小姐戰功赫赫,上相府提親者絡繹不絕,無不高官顯貴,對比之下,大小姐的提親者便相形見拙……”
白芷還未将話說完,鳳盈便慢悠悠接過話匣:“大姐素來心高氣傲,一心只想王公貴胃,若我們三姐妹身份相同倒還好,偏生她是平妻虞氏所生,處處被我壓一頭,身份高的,想巴結爹爹的,自是找不上她。可若是相府中沒了我這麽個人,那一切便都是她的了!”
以往她沒覺察,是因着幼時記憶太過美好,觀點先入為主,看大姐哪看哪溫婉,哪看哪順眼。如今白芷一點,她整個人便從幼時美夢中清醒。
只是……
“那二哥呢?他又是為何?”大哥奪走了他最珍貴的東西?饒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遠在南疆的大哥是如何奪走他的珍寶。
“這個奴婢不知,只是約莫三四個月前,二少爺性子大變,面上溫雅依舊,骨子裏卻暴躁陰鸷。”白芷心知背後議論主人乃是以下犯上,但為了自家小姐,她還是将心中想法和盤托出。
“真是難為你了!”事關二哥,若非她聽到二哥那番話,饒是白芷磨破嘴皮子她都不會信,也難怪前世白芷并未提及。以白芷的聰慧,怕是默默幫她擋了不少麻煩吧。
思及此,鳳盈扶起白芷,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手:“本小姐有你一人,便不懼這鳳府內宅百人。”
“小姐!”白芷眼中淚花閃閃,滿是堅定和忠誠。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多事,厄運連連,她需要好生靜靜。
“是,小姐!”白芷福身,小步退了出去。
來回踱着步,鳳盈素手越拽越緊。
“砰!”一拳擊在桌上擺放的青花瓷,青花瓷瞬間碎裂掉落,發出密集的聲響。
不要死得太快?枉她為他做了那麽多,甚至多次差點喪命,換來的只是病态的遷怒。
盯着微紅的右手,唇角忽的勾勒出譏诮的冷笑。她能翻手疆場,只身對萬敵亦不懼,就不會怕這小小內宅。
門外傳來細碎的私語聲,伴随着白羽的驚呼:“白芷姐姐,小姐,小姐她……”
“小姐心情不好,莫要進去吵了她。”白芷語調清冷,顯然是煩極了白羽的一驚一乍。
“可小姐在裏面摔東西!”雖然白芷伸手攔着,白羽仍不怕死地朝門口探頭探腦。
“嗖!”破空之聲驟響,一柄小刀貼着白羽的頭皮削去大把青絲而後釘在三丈遠的老樹上。
長發洋洋灑灑落下,白羽呆在原地,待反應過來,便發出刺耳的尖叫:“啊……我的頭發,我的頭發!”
她拼命扯着頭發蓋住那被削去的部分,豆大的淚珠“簌簌”直掉,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可笑。
“閉嘴!”聲音清冷,不怒自威。
鳳盈一腳踢破閨房大門,破碎四散的門板險些傷及院內的丫鬟、小厮。
白羽嗫嚅着,止住了哭泣,不敢擡頭看上鳳盈一眼。
“本小姐不過離開四年,家裏還有娘操持一切,你們一個個卻變得一點規矩都沒有,莫不是娘性子太軟管不住你們這群狗奴才?”越過白羽,鳳盈所經之處丫鬟、小厮皆默默後退,拉出丈遠的距離。
素手握住方才射出的飛刀,略一用力,飛刀拔出。那株老樹晃了幾晃,轟然倒地。
地面似被砸得震動,一時間衆人鴉雀無聲,白羽更是面如死灰。
“白芷,去将夫人、老爺請來,本小姐今日就在這好生立個規矩!”長指劃過刀刃,鳳盈臉上淺笑盈盈,身上煞氣卻越發凝重。
“是,小姐!”白芷迅速應下,提起裙擺朝竹苑跑去。
“小……小姐恕罪啊!”白羽跪下,正欲磕頭,就見腦門上抵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便再也不敢動,只能僵直着身體。
“白羽,你好歹是本小姐的大丫鬟,若磕壞了容貌,多不好啊!”鳳盈凝視着她額頭上方磕破皮的傷口,長指劃過,好不容易止住的鮮血流出,順着白羽的眉心滑落。
鳳盈手上越發用力,指甲嵌入血肉中,霎時間,鮮血流過白羽鼻翼,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額頭傳來鑽心的痛,白羽害怕到了極致,抖得如同篩子,卻愣是哼都不敢哼一聲。
她錯了,她不該因為害怕答應幫大小姐與二少爺彙報二小姐的一舉一動,她只知二少爺陰鸷駭人,卻不知二小姐行如羅剎,恐怖更甚。如今受難,只能咬牙挺着,只盼二小姐只是惱她喧嘩,并不曉得她背叛一事。
“如今曉得閉嘴了?”收回手,在白羽白皙的臉頰上擦拭,留下一道道指印。鳳盈一面做着動作,一面拿眼掃過衆仆,在觸及那一個個驚恐的眼神後心中冷笑,慢慢舉起浸染鮮血的食指:“來人,給本小姐拭手。”
她已失去先機,根本不能指望用懷柔政策籠絡人心,既然如此,她便殺雞儆猴,給她院中的下人瞧瞧她的手段,瞧瞧她在府中的地位,叫他們日後對她心存懼意,不敢妄加窺探。
“小姐饒命,奴婢(奴才)日後定恪守規矩!”一衆仆人齊刷刷跪下,頭幾乎要垂到地上。
過去給她拭手保不齊就成為出頭鳥被棒打,不過去難免會被責罰,橫豎要遭殃,不如一群人一起遭殃。
只是,這群人中有一粗布灰衣丫鬟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她手中抱着掃把,木然地站着,眼中不帶絲毫驚懼。
就在她還左右張望,猶豫着是否要跪時,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
灰衣丫鬟對上鳳盈的眸,又看向鳳盈的手指,只是稍稍猶豫便挪着小步朝她走去。
在鳳盈面前站定,将掃把放置好,雙手使勁在衣服上搓着,直到掌心通紅,這才從懷中取出粗布繡帕,小心翼翼地幫鳳盈擦拭手指。
面容不出衆,身形亦是常見,左手掌心有厚繭,粗布繡帕上的針腳細密,鳳盈半眯着眼打量灰衣丫鬟,眸光如狼。
有趣,沒想到她的長樂苑有如此有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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