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等紅綠燈的間隙,陸程楊側頭望向蘇尋,她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頭歪向窗口,從上飛機就開始睡,上了他的車又開始睡,也不知道她是真有那麽困,還是故意而為之,只想不想跟他多相處多說話而已。

“尋尋。”輕聲叫了她的名字。

“嗯。”蘇尋輕應了一聲,側過頭望着前方,她并沒有睡,只是在想事情罷了。

“我考慮過了。”

“我考慮過了。”

兩人竟異口同聲說了同一句話,不由得側頭望着對方,四目相對,陸程楊微笑道:“你先說。”

蘇尋收回視線,盯着前方交通信號燈上變化的數字,淡聲說:“我想好了,跟小宗實話實說我們兩個已經離婚的事實,他雖然還小,但很懂事,與其繼續哄着他,不如早點告訴他事實,他爸爸媽媽只是分開了不住在一起,但他爸爸媽媽都很愛他。”

車廂裏如死寂般靜默,陸程楊盯着她恬靜的側臉,目光很沉,直到身後傳來刺耳的喇叭聲,才望向前路踩下油門。

“我不同意。”陸程楊沉聲說,他不會讓她那麽輕易撇清他們的關系的,如今孩子是他們唯一的鏈接,如果連這個都被她斬斷了,那他對她而言,就真是只是過去式了,他還能拿什麽去挽回她?或者說他身上還有什麽值得她回頭的?

“為什麽,這是最好的辦法,難道要等他慢慢長大後自己發現嗎?然後埋怨我們?這樣對他更不好。”蘇尋有些不悅,這件事她考慮了很久,始終覺得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這不管是對蘇小宗,還是對她和陸程楊,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陸程楊沉着臉,抿着唇,沒應,盯着前路沉默開車。

蘇尋看了他一眼,也沒再繼續說話,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從包裏拿出手機給蘇甚打了個電話,車廂裏便再無其他聲音。

車在蘇甚家樓下停了下來,陸程楊側身望着她,黑眸淡冷,良久才低啞開口:“尋尋,你想跟我徹底了斷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同意。”他遲早要讓她重新回到身邊,如果她真不願意,他也會用強的。

“陸程楊,我現在雖然是在跟你商量,但也不是非得争取你的同意不可。”蘇尋忍着一口怒氣,隐忍地看向他,“那你想怎麽樣?”

陸程楊依舊盯着她:“我想要你跟孩子都回到我身邊。”

“不可能!”蘇尋立刻回答,臉色也變了變,“我以為我之前已經說清楚了,孩子是孩子,我們是我們,現在我們之間能一起談論的只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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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凱森不是暫時的,我會一直留在這裏,不管我當初是因為什麽原因跟你提了離婚,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當初你是以什麽樣的心情留下這個孩子的,這幾年你一個人帶着孩子肯定吃了很多苦,你爸爸對你的冷漠,旁人的非議等等,這些傷害都是我造成的,我欠你和孩子太多了。”他的臉色慢慢變得柔和,墨黑的眸裏盛滿了心疼,“尋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

蘇尋底下頭不再看他的眼睛,抓着膝蓋上的包包,無所謂的說:“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我當初留下這個孩子是因為那是條生命,這幾年沒有你,我也可以好好将蘇小宗養大,你的彌補對我來說并不重要,甚至讓我很困擾。”

拉開車門下了車,示意他:“麻煩你打開後備箱,我拿下行李。”

陸程楊從後視鏡看着已經走到車尾的蘇尋,拉開車門也下了車,垂眸看她:“我跟你上樓接兒子,再送你們回家。”

“我哥會送我們,你把後備箱打開。”蘇尋站着不動。

“我堅持。”陸程楊也站着不動。

蘇尋沉默了一下,什麽話都沒說,轉身就要上樓,卻忽然被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拉住,整個人被帶入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那人的手臂很快抱住她的身體,她掙紮,陸程楊擁着她的手臂卻越圈越緊,低頭在她耳鬓磨了磨,聲音暗啞:“尋尋,不止是彌補……我愛你,想跟你在一起,像以前一樣。”

她的掙紮漸漸松了,陸程楊緊繃的神經微微松了松,卻聽到她冷靜淡漠的開口:“可是我讨厭你。”抱着她的手臂僵住。

蘇尋這次輕易地就掙脫了他,轉身上樓,陸程楊是那種很少把愛挂嘴邊的人,“我愛你”這三個字他說得少之又少,只有在歡-愛中最情動時才會在她耳邊低啞說出這三個字。

……

蘇小宗一聽到敲門聲就沖過去開門,看到門外的蘇尋立刻沖上去抱大腿:“媽媽!”興奮極了的樣子。

蘇尋低頭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彎腰抱起他,笑着問他:“東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舅舅也有幫我。”蘇小宗用力點頭,摟着媽媽的脖子深情地蹭啊蹭,蘇尋被他弄得有些癢,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甚抓起桌上的鑰匙,提起小卷毛的小行李箱走向還敞開的大門:“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蘇尋看着他背影:“陸程楊在樓下。”

蘇甚轉過身來,眉頭微挑,嘴角斜斜勾起:“是嗎?他要送你們?”

“嗯。”蘇尋抱着小家夥走到他跟前,放下蘇小宗,小家夥自己蹲在地上換鞋子。

蘇甚低頭看了一眼蹲在腳邊的小卷毛,問蘇尋:“你這是打算讓他們相認了?”

蘇尋點頭,蘇甚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說了句:“你自己考慮清楚,孩子歸孩子,別再把自己的後半生賠進去了,就算我同意,爸那邊你也交代不了。”

“我知道。”蘇尋低聲說。

“媽媽,我們可以回家了嗎?”換好鞋子的蘇小宗站起來,仰着脖子看蘇尋。

蘇尋彎腰抱起他,笑了笑:“走吧,回家去咯。”平時她都會讓蘇小宗自己走的,但她幾天沒見兒子了,也很想他,就抱着他一路下了樓。

陸程楊站在樓下等了一會兒,還沒看到人,就已經聽得小孩的笑聲,掐滅手中的煙往前走了幾步,蘇尋抱着小家夥走出來,旁邊是提着小行李箱的蘇甚。

蘇甚淡淡瞥了陸程楊一眼,興許是上次痛揍了他一頓,現在再看到他心裏倒平靜了不少,至少能忍住再沖上去揍他一頓的沖動。

“叔叔!你怎麽也來這裏?”蘇小宗驚訝叫出聲,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陸程楊看。

陸程楊朝他們走過去,對小家夥笑了笑:“我送你跟媽媽回家好不好?”

“可是舅舅也說送我們回家啊。”小孩眼裏有些疑惑,為什麽最近總是能看到這個叔叔?

陸程楊看向蘇甚:“我來送他們吧。”伸手欲接過他手中的小行李箱。

蘇甚伸手擋住他,悠悠說:“不用了,還是我送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或者你想跟着也行。”轉身往地下車庫走,丢給蘇尋一句“快過來”。

蘇尋看了陸程楊一眼,抱着蘇小宗跟在蘇甚後面,蘇小宗趴在蘇尋肩頭看陸程楊,小聲問了句:“媽媽,叔叔最近怎麽總是跟着我們啊?”他還不知道這個叔叔姓什麽叫什麽名字,所以一直叔叔叔叔的叫。

其實他問過陸程楊,只不過陸程楊沒告訴他,陸程楊覺得“陸程楊叔叔”或者“陸叔叔”都太過生分,還不如讓他繼續叫着“叔叔”,反正總有一天他要改口叫爸爸的。

蘇甚的車從另一個出口開出來,特意繞到陸程楊面前,打開車窗露了個臉,再一踩油門将車開出去。

陸程楊調轉車頭跟了上去。

“哥,你幹嘛呢?”蘇尋對蘇甚這種行為有些不解。

“沒幹嘛,想找人喝杯酒罷了。”蘇甚勾了勾嘴角,從後視鏡看了眼後面的那輛奔馳。

“你不會又想打架吧?”蘇尋狐疑地看向他,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上次他也是這麽說的,最後剛出門就打起來了。

蘇甚分神看了她一眼,只是笑了笑:“你別管我,喝酒還是打架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舅舅,媽媽說打架是壞事,你不能打架。”後座的蘇小宗哼哼叫了一聲,上次跟周銘晨打架的事情他記憶深刻,媽媽教育了他好久。

“行,不打。”蘇甚随口敷衍着小卷毛。

……

兩輛車同時到達蘇尋家樓下,陸程楊從後備箱拿出蘇尋的行李,蘇甚一并接過,淡淡瞥他一眼:“你在樓下等着吧,等會兒一起喝一杯。”

陸程楊看了看蘇尋和蘇小宗,點頭:“可以。”

蘇尋沒看他,蘇小宗朝他揮了揮小手,奶聲奶氣得:“叔叔再見。”

陸程楊走過去摸摸他的腦袋,小小的卷毛很柔軟,小家夥興許是被他揉着腦袋不舒服了,繃着小臉躲開他的手掌,他蹲下身溫聲對小家夥說:“再見。”

他們上樓了,陸程楊站在樓下往上看,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原本漆黑的窗戶透出柔亮的光。

蘇甚很快就下來了,看了陸程楊一眼就直接鑽進車裏,之前他連車鑰匙都沒拔,很快就啓動車子将車開了出去。

陸程楊拉開車門掉頭跟上,他不知道蘇甚是不是又想找他打架,即使是,他也會毫不猶豫跟上。

兩人到了一家私人會所,進了包廂,上了很多酒。

蘇甚将一瓶酒放陸程楊面前,冷笑了一聲:“尋尋以為我肯定是又想揍你一頓,出門前拉着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打一頓就夠了,扯平了。”

陸程楊看了他一眼,皺眉問:“什麽意思?”

蘇甚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示意他喝酒,陸程楊端起杯子仰頭喝盡,然後看着蘇甚:“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我們家有根這麽粗的木棍。”蘇甚食指和拇指圈成圈,比劃了一下,“那根木棍就是為我而存在的,我媽很早就過世了你知道的吧?那時候蘇尋是個連話都說不全的小丫頭,我爸一個糙漢子把我們帶大,我從小到大挨的打數也數不清,可蘇尋就跟個小公主似的,我爸連她手指頭都沒打過一下。”

陸程楊的心慢慢被攥緊,黑眸眯了眯,盯着蘇甚,幾乎已經猜出他下面會說什麽了。

“當我爸看到蘇尋的離婚證時,氣得暴跳如雷,當下讓她跪在地上,拿起那根從來只打我的棍子朝她打了下去,打得那個狠啊……我趕到家的時候,她已經被打得卷縮在地上,抱着肚子快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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