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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甚說完那幾句話就沒繼續了,看着陸程楊突變的臉色忽然笑了笑,語氣盡是嘲諷:“怎麽?心疼了?原來你還會心疼啊?”
突然拉起一瓶酒往地上狠砸,“啪”的一聲,玻璃碎片亂濺,伸手扯住陸程楊的領口,面部有些獰猙地怒吼:“你他媽的原來還會心疼啊,你當初幹什麽去了啊?她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瞞着家裏就嫁給了你這麽一個人渣,還懷了個孩子回來,你知道鄰居們都怎麽說她嗎?我爸好好一個閨女就這麽被糟蹋了,你說他能不氣嗎?但你人在哪兒呢?連個名字連個長相我們都不知道,我爸只能把氣全撒在尋尋身上,連家都不讓她住了,因為懷孕她連份正式的工作都沒辦法找,只能挺着個肚子跟朋友一起守着家服裝店,跟她同齡的女孩子都在幹嘛呢?在逛街約會看電影旅游!她卻得一個人守着個孩子!她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卻碰上了你這麽個人渣!”
蘇甚越說越激動,看着陸程楊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覺得可笑至極,拳頭控制不住往那張臉上打了一拳,又一拳……
過了一會兒,蘇甚才揉着拳頭坐回沙發上,冷嗤:“果然我還是想揍你一頓。”
陸程楊被狠揍了一頓,卻好像沒感覺到疼似的,身體上的疼他早已經麻木了,只有心……還在狠狠抽着,只擡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漬,猩紅的眼望向蘇甚:“後來呢?尋尋……怎麽樣了?”
那個時候她正懷孕,卻被那樣狠打了一頓……陸程楊腦子裏浮現出尋尋疼得卷縮在地上的畫面,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淩虐了一番,疼得窒息。
蘇甚冷冷瞥了他一眼:“還挺耐打的。她怎麽樣你現在來關心又有什麽意思?”
陸程楊沉默了一下,黑眸猩紅地看着蘇甚,語氣有些卑微:“求你,告訴我。”
蘇甚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又倒了兩杯酒,示意他喝,見他毫不猶豫地仰頭喝盡,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奇怪,良久才慢慢開口:“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畢竟是幾年前的事了,蘇甚回想了一下,從那件事之前,他确實沒有一點兒當哥的覺悟,經常逮着機會就欺負一下妹妹,也是從那時候起,他忽然覺得作為一個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擔當。
蘇尋被打的那天晚上,蘇甚正在外面跟客戶談合作的事情,接到蘇立軍的電話就立刻趕了回去,打開門看到的畫面便是蘇尋抱着肚子卷縮在地上,蘇立軍拿着木棍還要往她身上打,蘇甚連忙沖上去奪下棍子:“爸,多大的事?你這是要打死她嗎?她從小就沒挨過打,你怎麽能拿打我的力道來打尋尋啊!她一個女孩子怎麽受得了這份打!”
往地上望去,蘇尋已經卷縮着暈過去了,面色蒼白如雪,驚得他立刻将木棍扔掉,彎身抱起她,轉身對蘇立軍說:“我先帶她去醫院,有什麽事到時候再說。”
蘇甚抱蘇尋下樓的時候,不少鄰居都看到了,紛紛湊上來問怎麽了?蘇甚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麽了,他爸一個怒氣沖沖的電話就把他招了回來。
蘇立軍也跟着上了車,面色還是繃得緊緊的,蘇甚望了一眼被他放在後座的蘇尋,問:“爸,究竟是什麽事?你把蘇尋打成這樣,平時你不是最疼她的嗎?”
“我平時就是太疼她了,她才這樣無法無天,她眼裏哪兒還有我這個爸爸!”蘇立軍嗓門大,中氣十足,生氣時聲音更大。
蘇甚皺眉:“究竟是什麽事?”蘇尋從小就挺乖的,偶爾會做些先斬後奏的事,但都還在蘇立軍許可範圍內,究竟什麽事能讓蘇立軍氣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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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她把畢業證拿出來給我瞧瞧,她在房裏找了半天也沒出來,我就進去看了看,誰知那丫頭手裏正拿着本離婚證發呆!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一樣慌忙把手裏的東西塞回櫃子裏,離婚證是個什麽東西你知道吧?你剛大學畢業的妹妹竟然有離婚證!”蘇立軍越說越氣,大掌拍在車門上,氣得直喘氣,“我讓她把那個東西拿給我看,裏面真真切切寫了她的名字,而那個男人的名字已經被她用筆劃得看不出了,我問那個男人是誰叫什麽名字,她怎麽也不肯說,氣死我了!”
蘇甚驚得差點撞上前面的車,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蘇尋這個先斬後奏……不,她壓根就沒打算說。
到了醫院,護士檢查時發現,蘇尋肩上背上手臂上全是一條條紅腫的淤青,更糟糕的是,她懷孕了。
一個剛大學畢業就帶了本離婚證回來的年輕姑娘,懷孕了,這個消息炸得蘇立軍和蘇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兩個男人在病房裏坐了一夜,也沉默了一夜。
蘇尋第二天中午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蘇立軍已經不在病房裏了,她望向背對她站在窗前的蘇甚,輕聲叫了句:“哥……”
蘇甚聞聲轉過身來,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第一次在這個妹妹眼裏看到濃濃的哀傷,像只受傷的小鹿,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傷痛,她回來半個多月了,他怎麽就沒發現呢?
“你……懷孕了。”蘇甚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有點啞,梗得難受,“醫生說有流産征兆。”
蘇尋那雙黑琉璃般的眼睛如放空般,沒了焦距,原來昨晚的感應是真的,這個孩子是離婚前那幾個晚上留下來的吧……那幾天是她危險期,陸程楊那麽瘋狂地要了她幾個晚上,她累得沒心思去想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做安全措施,或者做了,這只是個意外。
那幾天晚上的纏-綿就好像一種告別儀式,陸程楊把他對她所有的熱情在那幾個晚上耗盡了,所以他膩了,不要她了。
這個孩子以這種方式到來,讓她覺得難受極了,時刻提醒她,陸程楊都不要她了,她肚子裏卻有了他的孩子,她才不要給那個壞男人生孩子!
“哥,我不要這個孩子。”
蘇甚盯着她的側臉,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下隐隐有水光,卻沒見眼淚流下來,他走過去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地說:“好,我去幫你安排,爸的意思也是這樣。”
蘇尋縮回被子裏,悶悶地說了句:“哥,謝謝你。”
蘇尋被蘇立軍打得很傷,醫生建議先休養幾天再做手術,不然身體損傷更重。
她住院那幾天,蘇立軍沒來過醫院,蘇甚請了假,每天都在醫院陪她,怕她想不開做傻事,可蘇尋每天都安安靜靜的,他帶來的飯菜都努力吃完,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後,腹中的胎兒也慢慢穩定了。
蘇甚陪她到手術室門口,門外還有兩三個女孩在等候,有一個神色焦躁,有一個年紀跟蘇尋一般大的女孩正緊緊地抓男友的手,眼圈紅紅的,還有一個正跟陪同的朋友大罵讓她懷孕的渣男。
唯獨蘇尋安安靜靜地坐着,一句話也沒說,臉上也絲毫看不出緊張,好像在等待一個儀式。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個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從手術室出來,臉色蒼白,一下子就倒到男朋友懷裏,哭着說:“什麽無痛人流,都是假的……好疼……心更疼……如果還有下次,我這輩子都會恨你的……”
蘇甚看着這情形,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他雖然沒有讓哪個女孩為他懷孕過,但他确實因為不夠成熟穩重而傷害過別人,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挺渣的,他不想連份依靠都給不了妹妹,也不想以後自己的女人呆在他身邊卻連份安全感也沒有。
蘇尋愣愣看着那個被男朋友擁走的女孩,聽到醫生叫她的名字,起身慢慢走進手術室。
蘇甚松了口氣,剛才看蘇尋的眼神和臉色,還以為她會改變主意……雖然這是個很殘忍的行為,但他和蘇立軍必須這麽做,蘇尋還那麽年輕,他們不能讓一個孩子毀了她的一生。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門忽然拉開,蘇尋蒼白着一張臉跑出來撞到他懷裏,顫抖着說:“哥……我不想打掉他……太殘忍了,我做不到……我求求你,幫我跟爸說,好不好?”
蘇甚沉默了很久,才擁着她轉身,“好。”
蘇立軍勃然大怒,指着家門外對蘇尋怒吼:“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就別回這個家!也別叫我爸!婚都離了你一個人生什麽孩子啊?!孩子爸呢?!你一個人養得活孩子嗎?!你一個女人帶着孩子以後怎麽好好嫁人?!”
蘇尋垂着頭,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低低叫了聲:“爸……”
“蘇甚,你現在就帶她去醫院,不做手術別帶她回來!”蘇立軍怒不可揭,态度很強硬。
無論蘇甚說什麽,蘇立軍就是不同意蘇尋生下這個孩子,蘇尋不得已從家裏搬出來,跟周曉晴一起租房子住,她不想在經濟上一直依靠蘇甚,周曉晴自己開了家小服裝店,讓蘇尋跟她一起,美名曰——創業。
……
滿包廂的酒精味,卻讓人分外清醒。
蘇甚說完這些,側頭望向陸程楊,一句話也沒再多說,猛灌了幾口酒,抓起桌上的鑰匙便走了。
陸程楊雙手手肘撐在膝蓋上,低着頭,雙掌覆在臉上,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整個人靜默得像一尊雕塑,只有一顆心還有知覺地跳動,心尖上卻如插上了一把刀,刺得他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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