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噩耗
沈傾墨說完便沒有再說話,只似想着心事般默然出神。
許是人的*便是一步步升級,從一顆種子慢慢長成蒼翠大樹。初始他不過想的是盡量待在李流光身邊,盼着對方心中、眼裏有他,隐秘地享受着來自李流光的關切。但當兩人意外流落安北,重重危機之下,他驀地發現原來還可以這樣-将李流光圈在身邊,沒有護衛,沒有國公府,沒有任何多餘的人,只他們兩人彼此依靠、相依為命。
一切都如他預想般,他受了傷,李流光全心全意照顧他,他在李流光的眼中看到的只有自己。那段馬車上養傷的日子,是沈傾墨記事以來過得最愉悅的一段時間。然短暫的愉悅後,他很快又生出新的不滿。看着圍繞在李流光身邊的一衆小屁孩,即使他依然是李流光最親近的人,但不夠,這些遠遠不夠!
他想要同李流光更親近一些,卻不知該如何做。他們每日同吃同睡,已是沈傾墨能想到的親近。但*就像是饑餓的獵手,想要尋着什麽填補自己,滿足自己,灼燒着他幾欲無法呼吸。直到剛剛,他的視線再一次被李流光吸引,驀地福靈心至想到什麽。如同他第一次受傷清醒後,發現自個同李流光獨自流落在外一樣,生出了一個念頭。原來他還可以同李流光更親近一些。就如世間夫妻,水乳交融,不分你我。可是……該怎麽做?
這個問題着實困擾住了沈傾墨。男女之間的情事他雖從未嘗試,但宮中住的久了,見得多了,并非完全不懂。但男人同男人呢?他回憶着每晚睡覺時偷偷抱在懷中的身體,有些硬但摸起來十分舒服,像是宮內最好的緞帛,總是讓他舍不得放手。如果他同李流光更進一步,感覺會不會更好?
他想着李流光對他笑的樣子,說話的樣子,認真叮囑的樣子……宛如懷春少女,*呼嘯而至,心撲通劇烈跳動的同時,耳朵尖慢慢紅了。
兩名手下面面相觑,駭然地看着他,沒有沈傾墨的命令并不敢離開。但看着自家公子眉眼柔和,不知想到什麽面含春情的樣子。只盼着沈傾墨回神千萬不要惱羞成怒,一口氣把他們都滅口才好。好在兩人擔心的并未發生,當宵禁鐘聲響起之際,沈傾墨便如陌生人般徑直離去。兩人盯着沈傾墨的背影,松了口氣之餘想到沈傾墨要的東西又苦下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卡着最後一波宵禁的鐘聲,沈傾墨趕回了安公在雲中城的住所。正好同從都護府回來的安公在門口遇到。見着沈傾墨,安公勉強笑笑,難掩臉上的憂慮。
沈傾墨想到手下提到長安有消息傳來,心中一動,主動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安公并未瞞着沈傾墨,邊走邊說:“郭都護收到急報,回鹘人并未滿足占據晉陽郡,而是揮兵繼續南下,直指東都洛陽。”
沈傾墨腳步微微一頓,似有些詫異,“聖域沒有出面?”
安公苦笑着搖搖頭。也就是說聖域真的沒有管!
沈傾墨心念急轉,頃刻之間已判斷出聖域一定出了問題。但他并不似安公這般擔心,大唐情況雖急卻還沒到險的地步。有聖域分支皇家術士協會的存在,兩方想要徹底撕破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況且,回鹘揮兵南下反而斷了李流光回大唐的路。等戰事平息,通路順達,已不知是多久之後了。
這個念頭讓沈傾墨不由自主生出一股隐秘的愉悅。雖未表現出來,卻仍被安公感知,一時有些莫名驚訝。安公是知道李流光一心想要返回大唐,自以為沈傾墨也是同樣的想法。他本欲安慰沈傾墨幾句,卻隐隐覺得沈傾墨似并不擔心無法返回,反而有種心想事成之感。
安公:“……”
他在沈傾墨臉上看不出什麽端倪,不知是否是自個的錯覺。嘆息着掩去心中的疑惑,安公跟着沈傾墨去見了李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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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剛剛沐浴完,李流光只披着外衫,一頭黑發簡單以竹簪束起,身上有淡淡的青草香。見到安公只一眼,李流光便心中一沉。看他似已猜到,安公便将之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聽到回鹘揮兵南下,李流光立刻震驚地看向沈傾墨。沈傾墨适時走到他身邊,似安慰般握住了他的手。
李流光沒有多想,腦海還在回想着安公說的話。他記得歷史上回鹘騎兵是曾出現在中原并洗劫了洛陽,卻是因為大唐內亂,聖人向回鹘借兵平亂。混戰中回鹘趁機劫掠無數,最後也不了了之。似回鹘這般從邊境一路殺到中原,歷史上并無記載。但轉念李流光便苦笑,歷史是歷史,他所處的時代同學過的歷史只是大致相似,并非能一概而論。他略微沉吟,問:“依着安公你看,回鹘能打到長安嗎?”
這個問題……安公也曾同郭鳳虜讨論過。若無聖域支持,兩人誰都不看好回鹘。自漢開始,北方胡族便幾次想要入主中原,卻因着中原名将輩出,将星璀璨而一次次被打了回來。前有漢冠軍侯霍去病,後有大唐初年軍神李靖,都曾壓着北方各族擡不起頭。便似如今看似已積重難返的大唐,也有各都護府死守邊境,阻擋着回鹘、吐蕃、南诏等觊觎中原的目光。
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回鹘有着聖域支持,而聖人同聖域的關系卻是越來越惡劣。縱是聖域內部有偏向聖人的術士,這場争端也一時無法平息。回鹘能否打到長安,要看聖域內部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了。
安公想到郭鳳虜的擔心,長長嘆了口氣。
他不說,李流光已猜到答案,不由眉頭微蹙。
沈傾墨看在眼中,出言打破了沉默,安撫道:“長安周邊駐紮有十幾萬神策軍,足夠抵擋回鹘騎兵了。再者皇家術士協會便在長安,他們絕不會坐視回鹘打到長安。”
若論起對大唐的了解,沈傾墨顯是比李流光多。聽他這麽說,李流光暫時松了口氣。算計着行程,父母一行從洛陽去長安并不遠,只希望他們能趕在回鹘騎兵之前逃往長安。況且,沈傾墨不提,李流光還想不起來。程大舅是術士,應該能确保父母安全無憂。
看他臉色好轉,安公又說了幾句便告辭。剩下李流光同沈傾墨二人,李流光便直接問:“我總覺得回鹘騎兵選在這個時候出兵有些奇怪,而且安公看似并不看好長安,為什麽?”
“大概是聖域出了問題。”沈傾墨斟酌道。
“聖域能出什麽問題?”李流光不解。
沈傾墨解釋說:“那個人……”他換了個說法,“聖人同聖域的關系并不好,時有摩擦發生。我聽說聖域內部也分為幾派,有幾派對那個人十分不滿。這次回鹘出兵,我懷疑背後有聖域的影子,恐是聖域承諾了回鹘什麽。”
有幾派對聖人不滿,那就是也有親聖人的術士。李流光若有所思,“是聖域內部起了紛争?”
沈傾墨搖搖頭,“這只是我的猜測,具體如何并不确定。不過……”他低聲保證,“七郎無需擔心,不管如何我都會保護你。”
他說的誠懇,李流光微微一笑,說:“我不擔心其他,只是怕回大唐遙遙無期。”
沈傾墨眼神閃了閃,手掌微微用力,道:“沒事,我會一直陪着你。”
“好!”
塞外陌生,沈傾墨算是李流光最熟悉的人。如果一直無法返回大唐,他們也只能互相依靠。
這一晚,李流光睡得并不好。早起見到毗迦陸,老者顯然已知道了回鹘騎兵的動向,眉頭一如安公般緊緊皺起。但回鹘騎兵也好,可能被卷入戰争也好,都是未來的事。擔憂過後,衆人還是需要顧好眼前。
安公見到李流光,笑着同他打過招呼,便問起造紙的事。他同毗迦陸那裏聽說造紙的原料是羊草,頓時有些心動。草原貧窮,什麽都缺,但恰恰不缺的便是羊草。他想着同李流光商議,由李流光牽頭,安北軍負責收集羊草,仆骨部落負責造紙,造出的紙以都護府的名義銷售,賺取的利潤三家分。
這個提議對李流光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便是對于仆骨部落也是一件好事。李流光沒有多想便點頭答應。事實上安公的提議比他原先的想法簡單方便的多。如此一來,還清星盟貸款便指日可待。
安公解決了一個難題,心情好了很多。他陪着幾人用過飯,便急着要去都護府。如今安北同大唐的商路斷絕,草原稀缺的很多物品便要從其他的商路引進。尤其是過冬的糧草,更是重中之重。而這一切首當其沖的便是錢,沒錢什麽都別談。最近郭鳳虜為了錢都快要愁死了。同李流光合作造紙也算是幫了都護府一個大忙。安公臨走之際,想着提醒幾人,“郭都護收了一些皮子,準備通過西域商道運往大食國。你們若是有時間,可以去看看,有喜歡的便同我說一聲。”
毗迦陸幾人都不需要,只沈傾墨同李流光想着去看看。如今兩人要做好在草原過冬的準備,這些便必不可少。正好沈傾墨手頭有幾張沒什麽用的皮子,順手便一起處理了。
安公帶着兩人前往都護府,路上說起安北的近況連連苦笑。原先都護府收集的過冬糧草便不夠,現又湧入幾萬難民,都護府更是捉襟見肘,郭鳳虜簡直恨不得将自個打包賣了,如果有人買的話。
李流光聽着想到星盟心中一動,但念頭轉過,終究是顧慮太多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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