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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雨，原本預定用來燒烤的烤爐都派不上用場，景區的工作人員給學生們送來盒飯。周棣嫌棄炒菜裏頭有青椒和蒜，撇着嘴不大肯吃，周棠就一點點把蔥姜蒜和青椒挑出來夾到自己飯盒裏，眼見大功即将告成，就聽外頭傳來工作人員的詢問：“哎，同學，你們這頂帳篷裏頭是不是不住人的？”

周棣正狐疑地想他們好像沒有準備預備的帳篷，就聽外頭某個同學說：“有人的呀……哎，他們人呢？這帳篷裏住的是誰來着？”

“好像是李玉瑤和鄭澄明。”

李玉瑤和鄭澄明，他們班的文藝委員和體育委員，大家心知肚明的一對。

“他們人呢？”

“誰知道，說不定背着我們偷偷約會去了。”

“不會吧，這下着大雨還約會？”

“你沒聽過那首歌嗎？什麽叫最美的就是下雨天，還有和你躲過雨的屋檐……”

周棠一邊給周棣挑蔥姜蒜，一邊聽外頭人說話，笑盈盈地說：“他們兩個的興致還挺好的。”艱巨的任務終于完成，周棠把挑幹淨的盒飯遞給周棣。周棣接過吃了一口，依然嫌棄地說：“果然不能指望景區裏的盒飯能入口。”話音剛落，他忽然想起了周棠第一次給他做的飯，是青豆炒玉米粒，水煮西藍花，加一只紅燒雞腿，看着就很誘人，可惜他一口都沒吃，反而擡手一揮，将它們全部打落在地。

他忽然擡起頭看着認真吃飯的周棠，目光晦澀。

“怎麽啦？”周棠察覺到他的注視，迷惑地回望。

“咳咳……”周棣移開視線，掩飾般的咳嗽兩聲，支支吾吾地說：“我覺得這裏的飯不好吃，我吃不下。”

“多少總得吃一點吧。”周棠擔憂地看着他，“雨下得這麽大肯定沒辦法燒烤了，不能餓一晚上啊。”

周棣說：“我可以吃點別的。”

周棠問：“什麽？”

狹小的帳篷裏，兩人的距離不到半米，周棣伸手一推，輕松将毫無防備的周棠按倒在地，欺身而上，咬着周棠的耳朵低聲說：“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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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棣！不行！”周棠吓得揪緊了自己的衣領縮成一團，對上周棣平靜的眼神，又弱弱地解釋道：“帳篷裏太……太明顯了……會被別人發現的……”

周棣本來也就是開個玩笑，看他這麽緊張反倒啞然失笑，伸出右手把周棠竭力撇向一旁的臉掰回來，低低地說：“帳篷太明顯所以不行，也就是說，換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就行，是不是？”

周棠不敢對上他熾熱的眼神，垂下眼簾，哼哼唧唧地說：“你……你怎麽老是想那個事兒……”

周棣俯下/身來，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不甘寂寞地從周棠的衣服下擺裏伸進去，揉/捏着他柔軟白/皙的肚皮，“到底是不是？”

周棠的臉紅得快要滴血，半晌才含糊地說：“明……明天回家，我想去看看你房間裏的啞鈴。”

周棣忽然仰頭，重重地吻上了周棠的嘴唇。

兩人所有的技巧都從對方身上汲取而來。這一個吻，仍然青澀，卻缱绻纏綿，周棣漸漸了悟了其中訣竅，舌尖挑/逗吸/吮，将周棠的神志也一并攪亂，伸手回抱住他的後背。尼龍綢的布料偌大世間隔出一塊僅屬于二人的方寸天地，外界所有的嘈雜噪音被隔絕，少年人渾身的情/欲在此間悄然彌漫。

“周哥？周哥！”李巍忽然在帳篷外焦急地喊。

周棠混沌的神志頓時一清，他輕輕地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周棣，喘着氣小聲說：“李巍在找你。”

“……”周棣努力抑制住立刻暴揍李巍一頓的沖動，拉開一點縫，瞪着李巍，氣急敗壞地吼道：“叫魂吶？別喊了！有屁快放！”

李巍急道：“周哥，李玉瑤和鄭澄明去自殺了！”

周棣和周棠驚詫地對視一眼。

等到兩人整理好衣服鑽出帳篷時，李玉瑤和鄭澄明的帳篷前已經擠滿了人，七嘴八舌不知在說些什麽。周棣走到李巍身旁，問：“到底怎麽了？”

李巍說：“送飯的人本來想把盒飯放進他們帳篷裏，結果在他們帳篷裏發現了一張紙，上面寫着他們打算一起自殺。”

“紙呢？！”周棣大驚。

“在這兒！在這兒！”左洋連忙從別人手上把紙奪過，送到周棣手上，“周哥你看，應該是李玉瑤的筆跡。”

紙上寫的字句相比較于李巍的大白話就文藝多了：

各位親愛的同學們，永別了。我們即将離開這個無情、冷漠的人世，離開所有的折磨與阻礙。請不要悲傷，李玉瑤和鄭澄明，會永遠永遠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下去，永遠永遠相愛下去。

底下簽着兩人的名字。

周棠湊過去一看，驚道：“他們這是想殉情？！”

殉情一詞對于一幫高中生來說，只是一個古老的傳聞，驟然在耳邊咋響，如驚雷一般，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靜。

有一個女生小聲說：“前段時間他們家長知道他們交往的事了，好像大吵一架，已經鬧到老班那裏，老班勒令他們馬上分開，李玉瑤家長已經決定下個學期給她轉學了。”

“真是腦子長泡了！死哪兒不好非一塊死在這兒？”周棣氣急敗壞地說：“他們要真出事了，我們這一幫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趕緊叫上景區的工作人員一起去找人！”

景區值班的工作人員一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吓得夠嗆，立刻報了警，然後跟着學生們一塊冒着大雨找人。

周棠也從包裏挖出一把雨傘，一瘸一拐地想周棣一塊兒去，被連人帶傘塞回了帳篷裏，周棣說：“你一個崴了腳的傷患跟着湊什麽熱鬧？乖乖在裏頭待着，飯還沒吃完呢。”

周棠猶豫了片刻，把傘塞進周棣手裏，說：“那你小心點。”

周棣“嗯”了一聲，轉身匆匆紮進滂沱大雨中。

随着人們的離去，原本熱熱鬧鬧的營地陷入一片黑暗與死寂中。盒飯早就已經涼透了，周棠嘗試着吃了兩口就放下餐盒，把帳篷的拉鏈拉開一點，望着遠處閃爍在雨中的燈火。

他想起那張紙上留下的李玉瑤娟秀的字——“李玉瑤和鄭澄明，會永遠永遠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下去，永遠永遠相愛下去。”

多麽天真、童稚的話語，好似對明天充滿了希望，然而想要親手毀掉自己的明天的，卻正是他們自己。

現在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高中生，也許走過十年再回頭看時，可能覺得當年這段視若性命的愛情也不過如泡影一般。

“值得麽？”周棠凝視着漆黑的天幕，不知向誰低聲詢問着。

回答他的只有嘩嘩雨聲。

周棣到了半夜才回來，那時周棠已經鑽進睡袋裏睡熟了，他蹑手蹑腳地鑽進帳篷，坐在周棠身邊靜靜地看了他很久，然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蛋。

他指尖上冰涼的雨水沾上周棠溫熱的臉頰，将他從睡夢中喚醒。周棠睜開朦胧睡眼，看着黑暗中隐約的周棣身體的輪廓，低聲問：“你回來了？”

周棣低低地“嗯”了一聲。

周棠問：“李玉瑤和鄭澄明呢？”

“找到了，在一個未開發的山洞裏。”周棣說。

因雨勢過大，山路難行，警車開不進來，警察們過了很久才到，反而讓學生們先找到了李玉瑤和鄭澄明。

是兩個細心的女生率先發現的，周棣在聽見了刺耳的尖叫後順着聲音趕過去，看見他們兩人肩并肩地躺在雜草叢生的山洞裏，各自的一只手腕用刀片割開，血淌了滿地，被泥土染成極暗的紅色。

而兩人另一只完好的手，卻依然緊緊相握着。

周棣怔愣在原地，看着警察們撞開自己飛快地沖進來，用繃帶把兩人受傷的手腕匆匆綁起來，然後抱着人又飛快離去，聽見警犬一直在雨中瘋狂地大叫着。

如此震撼的一幕，周棣親眼目睹，卻莫名生出一股不真實感。

雨速減弱，場景模糊，所有人的動作都像在被加了電影特效一樣遲緩，他聽見自己胸膛裏的心跳一聲聲，眼裏只有那對躺在各自鮮血上的、緊緊握着自己渺小愛情的情侶。

直到現在，他也緊緊握住周棠的手，才恍惚從那種不真實感中掙脫而出，仿佛重新回歸世界。

周棠問：“他們兩個怎麽樣了？”

“不知道，應該被送去醫院搶救了，希望能救回來吧。”周棣說着，又撒開周棠的手，站起身說：“起來吧，該回去了，老爸來接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