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周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病房的。

他在病區的走廊怔愣地站着,迎面走來巡房的護士,沖他熱心地笑笑,問:“這麽晚了還回去?今天不留下來陪你弟弟了?”

周棠也只是沖她有氣無力地笑笑,拖着步子走進電梯,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一樓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關阖,然後下沉。

即使醫院的電梯運行速度慢,從十一層到一樓也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很快,周棠聽見“叮”的一聲,電梯門再度打開。

他走出了住院部的大門,轉身回望周棣所在的那間病房,可再怎麽極目遠眺,也只能看見一格小小的亮光。

只要再往前走幾步,很快就連這一格亮光也會看不見,他們會如他從前所希望的那樣,再也不見。

這本就是件好事。

周棠深吸一口氣,深秋夜晚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令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裹緊了身上的風衣,大步朝醫院大門外走去,就在即将跨出醫院大門時,一個拎着大袋子的人急匆匆地朝醫院沖進來,與周棠撞了個正着,兩人雙雙跌倒在地,那人袋子裏裝的酒瓶頓時散了滿地。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那人連忙一咕嚕爬起來去扶周棠,“你沒……周先生?!”

周棠正撣着自己衣服上沾染的灰塵,聞言擡起頭,眼前是一個很有些眼熟的年輕人,他微微蹙眉,“你是……陳助理?”

“是,是!”陳助理連連點頭,“您這大晚上的怎麽出來了?”

“我才要問你呢,”周棠眉頭緊皺,狐疑地看着陳助理把掉在地上的酒瓶往袋子裏塞回去,“你帶這麽多酒來醫院幹什麽?”

陳助理手上的動作一頓,仰起頭有些窘迫地看着周棠,“這個……您不知道啊?是……是周總叫我帶過來的,我還以為您倆是要把酒言歡呢。”

“誰會跟一個病患把酒言歡?!”周棠盯着陳助理手裏拎的滿滿一袋子各類酒瓶,怒道:“他忘了自己剛受傷,你也忘了嗎?簡直胡鬧!”

陳助理欲哭無淚,“周先生,您是周總的哥哥,您應該也知道,周總這人軸起來誰都拗不過他。我也勸過了,可……我們在老板手底下打工的,也只能聽話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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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棠揉了揉眉心,無聲地嘆息,說:“把東西給我,你回去吧。”

“這個……周總那邊……”陳助理有些為難地看着手裏拎的袋子。

周棠說:“我會去跟他說的。”

陳助理忙不疊把袋子往周棠手裏一塞。

周棠掂了掂,這一袋子酒分量頗重,他臉色愈發難看了幾分,強作平靜地對陳助理說:“你回家吧,路上小心。”

陳助理朝周棠點了點頭,目送他怒氣沖沖地拎着袋子轉身回醫院,暗暗為自家老板捏了把汗。

老板,兄命難違,不要怪我呀!

病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時,周棣正坐在窗邊喝悶酒,屋子裏沒開燈,黑咕隆咚一片,他頭也不回,望着窗外閃爍的萬家燈火,幽幽地說:“陳助理,大晚上叫你過來是不是火氣很大啊?”

“是啊。”周棠冷冷地說,然後“啪”地用力拍開電燈的開關。

房間內頓時通亮。

周棣詫異地轉過頭,見是周棠,神色霎時變幻莫測,又忽地歸于冷寂,默默地撇過頭去。

周棠見他不知從哪裏摸出來瓶酒已經喝上了,火氣愈大,走近幾步,把一袋子酒全扔到他腳邊。

周棣縮了縮腳,捏着酒瓶淡淡地說:“你怎麽來了?”

周棠冷笑一聲,“我不來,等你喝死了誰給你收屍?”

“喝不死,”周棣說:“這裏是醫院。”

“哦,原來都算好了,”周棠氣急反笑,連連點頭,“剛好在住院,酒精中毒了搶救也方便,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喝酒了是吧?”見周棣死豬不怕開水燙,還要把手裏的酒瓶往嘴邊送,他猛地沖上去拽他的手,低聲呵斥道:“別喝了!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傷員?把身體弄壞了遭罪的又是誰?”

周棣的目光從周棠臉上掃過,“你難道會在乎嗎?”說完,掙開周棠的手,又要接着繼續喝。周棠忍無可忍,從周棣手裏一把奪過酒瓶,一口氣全灌進了自己的肚子,然後一抹嘴唇,用力把酒瓶往地上一砸,酒瓶“砰”地散碎成滿地的玻璃碎片。

周棣怔怔地看着他。

周棠又從袋子掏出兩瓶,塞了一瓶進周棣的手,晃了晃自己手裏那瓶,說:“你既然要喝酒,那好,我陪你喝,你喝多少,我喝多少。”說完,用牙齒咬開了瓶蓋,仰頭一口氣又是灌了半瓶下去。

周棣調整了一下坐姿,懶洋洋地靠着沙發,看着周棠喝酒,自己也慢吞吞地跟着喝。

周棠又灌完一瓶酒,見周棣漫不經心的模樣,氣得甩手又把空酒瓶往地上一砸。此時酒精的作用發揮,他的臉又紅又熱,連帶着頭腦也跟着發起燒來,沒好氣地朝周棣吼:“我靠,你他媽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呢?看我這麽喝酒都不來阻止我的麽?!”

周棣悶悶地說:“是你自己要喝的。”

見周棣這麽不給面子,周棠氣得想撲上去咬他。大腦在酒精的控制下變得混沌,手腳的速度卻快得超乎想象,幾乎是這個念頭剛起,周棠就發現自己已經撲到周棣身上了,正好坐在他的大腿上,而周棣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你這個弟弟,真是太不聽話了!”周棠紅着臉一本正經地說完,然後低下頭,真的在周棣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真下了大力氣,疼得周棣倒抽一口冷氣,一摸脖子,傷口已經沁出了血珠。他沒好氣地說:“周棠,我記得你不屬狗啊?!”

“這是懲罰。”周棠仍然坐在周棣的大腿上,一本正經地說:“還沒完呢。”

說完,他用力拽住周棣的頭發,粗魯地啃上了他的嘴唇。

唇畔舌尖彌漫開酒味與血腥,與唾液糾纏在一起,發酵成一種情/色的味道,由嘴唇逐漸向全身蔓延。

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時,神志都已經被腐蝕得所剩無幾。

周棣捧着周棠的臉,大拇指在他紅潤的嘴唇上用力碾過,低喘着說:“哥哥為了安撫我,都願意用上這樣的手段了嗎?”

周棠輕輕靠着他的手,問:“為什麽要喝酒?”

“為了發洩。”周棣淡淡地說。

“除了喝酒,還有別的方法。”周棠的手游移着摸進周棣寬松的病號褲,不輕不重地握住那昂揚着的與他久別重逢的器官,對上周棣因驚異而瞪大的眼眸,他勾唇輕笑一聲,說:“去把門反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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