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抓兇

嶺北縣的警察緊張了一天, 結果兇手的影子都沒見着,倒是抓住好幾個小偷。就在大部分人以為那封信只是惡作劇,鄰縣發生命案只是湊巧時,第二封信又出現了。

跟第一次一樣,信是通過郵局寄來的,所以誰也不知道寄信的是什麽人。打開信封,裏面還是那個字:

我是殺手。

細心點的會發現不同, 寫信的紙不是上次那樣随便扯了張餐巾紙來替代,而是一張折疊好的A4紙;字跡也有些不同,上次的字歪歪扭扭, 餐巾紙被戳破好幾個洞,而寫在這張A4紙上的四個字,工整得像用尺子描出來似的。

史柯接到消息後,與莊笙一起離開市裏, 一個帶人去了衡縣,一個帶人去了嶺北縣。

許解與莊笙同車, 一路上,他的眼神不停瞄向駕駛座上的男人,想說什麽又忍住的樣子。莊笙與他一起坐在後排,正低頭認真看資料, 根本沒發現許解的滿心疑問。

開着車的管家先生,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屁股下仿佛有釘子的許解,很和氣地開口問道:“這位警局的小兄弟,是有什麽疑惑想要在下解答的嗎?”

許解動作一滞, 臉上表情有點僵硬。

還“在下”?這位外國朋友,你不僅把金色的頭發染黑,中文還說這麽溜,是想徹底僞裝成中國人嗎?那怎麽不把碧綠色的眼睛也遮一下。

許解在內心吐槽,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非常尴尬地笑了兩聲,說道:“那個,就是有點好奇,怎麽今天不是孟二哥來開車的。哦,我沒有說你和孟二哥是司機的意思,只是平時看孟二哥那麽關心莊博士,以為、以為——”

以為什麽,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東尼寬容地笑了笑,“孟有其他事情要辦,所以就讓我來當司機啦。”他說着,對許解眨了眨眼,稍稍壓低了聲音。

“小笙笙可是孟家的寶貝,半點損傷不得。不然有些人生起氣來,那會是相當可怕的。”

許解面露茫然,他其實只想知道這人什麽來頭,和孟衍什麽關系,并不想聽到什麽家族秘辛什麽的。

之前局裏的人看孟衍對莊笙的态度都覺得有些奇怪。自那天莊笙直播說出最後那句話,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與孟衍,或者說與孟家的關系——從小生活了那麽久,關心一點也沒什麽吧?

等到了衡縣,許解還是沒有問出司機先生的身份。反倒是安東尼逗他說話,不僅了解到一些莊笙在局裏的情況,還解了一路開車的泛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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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車時,莊笙奇怪地看了眼有些蔫了的許解,不太能理解上車時還很興奮,一趟車坐下來就變成這副模樣的腦回路。

莊笙擡頭望向那位孟宅的管家,“安東尼先生,如果您有事的話,可以自己離開,不用一直跟着我的。”

安東尼笑着搖了搖頭,“不,可愛的小家夥,今天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看好你。”

莊笙頓了頓,抿了下唇道:“你其實可以不用聽孟衍的話,如果你覺得不好拒絕,我可以去和他說。”

安東尼是孟宅管家,被孟衍叫來保護自己,莊笙覺得有些不太好。

聽了莊笙的話,安東尼臉上笑意更濃,他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

“No,小家夥,這跟孟沒多大關系,主要是,董事長的命令,我不敢不聽從啊。”

莊笙頓時不知該說什麽了。

算了,既然是別人的好意,他就接受好了。一再拒絕的話,恐怕會傷了人的心。

莊笙不再糾結這點,全身心投入到新的案件當中。

接待莊笙一行人的是名中年警察,當他看到年紀輕輕的莊笙,以及比莊笙年紀更小的許解,還有一個外國人時,眼神閃了閃,本就不大的熱情更是完全熄滅下去。

莊笙沒有注意中年警察的神色,許解更是完全感受不到人家的嫌棄之意。只有安東尼這個外國人,視線在中年警察身上轉了一圈,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當地郵局派人去守着了嗎?有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人物?”簡單做過介紹後,得知衡縣在他們來的路上也收到了第二封信,莊笙沒有寒暄,直奔主題。

中年警察聽到莊笙這樣問,眉頭皺了皺,眉間本就很深的折痕就更加明顯了。

“衡縣有兩個郵局,每天那麽多人來來往往,守在郵局有什麽用?”

莊笙聽了,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在市局讨論完後,莊笙建議這三個縣專門派人将當地郵局監視起來。兇手既然是通過郵政投遞把信送到警局,那麽很有可能親自去郵局寄信,警方守株待兔未嘗不可。

——可是,很顯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會按他所說的去做。

莊笙沒有多說什麽,在檢查完那封新收到的信,又聞了聞後,要求去看看昨天的案發現場。

昨天衡縣死了兩個人,都是胸口被刺一刀致命。死的是一對情侶,兩人晚上在外面吃完飯回來,在回家的路上被殺。

那條路并不算偏僻,兩旁有路燈,八點鐘之前還有不少路人。兩名死者的遇害時間大概在九點左右,路的兩邊并沒有遮擋物,所以兇手很有可能是從對面走來,在挨近兩名受害者時直接掏出刀來将人殺死。

他出手很快,先刺死情侶中的男性,然後在女性被吓呆沒來得及跑之前,一刀将她也殺掉。從兩名死者身上沒有防衛性傷口這點來看,兇手老練沉着,出手迅速。得手之後,将刀往衣服裏一藏,趁夜離開,即使有人看到他也不知道他剛才殺了人。

這是名真正的殺手。

莊笙在看完現場後得出結論。他與史柯通話,大概說了下自己這邊的情況後,問他那裏進展如何。

史柯嘆了口氣,“像傻逼一樣滿城亂晃,盯着誰都像兇手。哎,再這樣下去,我覺得自己都要未老先衰了。”

莊笙沒有理會他的吐槽,待史柯說完,他平靜道:“你可以去郵局調查下,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身高大概在1米75到1米80之間,相貌普通,看起來比較強壯。衣服和頭發都收拾得一絲不茍,臉上很幹淨,早上剛刮過胡子,以及是個左撇子。”

史柯聽完有些懵圈,“你說的這些特征,不是會是其中一個兇手吧?”

莊笙語氣沒有任何波動,“是之前出現在衡縣的殺手,現在應該去了嶺北縣。嶺北縣今天下午收到的信,所以兇手很有可能是昨天傍晚去寄信的,或許有人看到了能留下印象。”

雖然大概知道側寫是怎麽回事,可每次見到還是覺得很神奇。更多的史柯怕問了暴露智商,便撿了自己最好奇的那點提問:“你怎麽判斷的是左撇子?是看過屍體了嗎?之前他們做過屍檢也沒發現這點啊。”

莊笙淡然回答,“不是屍體,是字跡。用左手寫字和用右手寫字,每筆的走向和力道會有所不同。”

同樣看過筆跡,一點沒察覺的史柯:“……”

所以在更早之前就知道,其中一個是左撇子了嗎?

挂斷電話之後,莊笙和許解來到衡縣郵局,安東尼保镖一樣一直跟在莊笙身後。衡縣是個小縣城,遇到莊笙這樣高顏值的小哥哥都會多看幾眼,更何況旁邊還有個不僅顏值高血統還不一樣的外國大帥哥,回頭率更是百分百。

許解被那些好奇打探或純花癡的視線盯得很不自在,不由有些埋怨地瞪了眼旁邊人高馬大的男人。要不是有這麽個吸引視線的焦點在,他們至于查個案像明星逛街嗎?這麽高調,還怎麽深入群衆打探消息?

莊笙毫無所覺,一路走進郵局。櫃臺前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穿着一身綠色制服,看到莊笙一行三人進來,臉上挂上熱情笑容。只是不等他開口說歡迎,莊笙拿出證件遞過去,小夥子笑容一收,頓時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警察同志,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莊笙問:“昨天和今天,都是你在這裏值班嗎?”

小夥子點頭,“是,本來還有一個人,我們輪值。這兩天她生病請假,所以就一直是我一個人。”

“那這兩天你有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莊笙将對史柯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小夥子認真聽完,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抱歉地看着莊笙搖了搖頭。

“我應該沒看到過,不然應該會有印象。”

莊笙并沒露出什麽失望表情,點點頭,又問道:“那這樣的人你有沒有見過,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不到1米7,衣服看起來有些髒,像是沾了什麽油。眼神不太跟人對視,整個人有些緊繃,神情看起來像是防備着什麽一樣——”

“有有有——”莊笙還沒說完,小夥子已經喊了起來,“昨天快下班的時候,我看到這樣一個人站在外面的郵箱旁,手上拿着信像是要投遞,卻很猶豫的樣子。我以為他遇到什麽問題,就出去想問問他。結果他一看我走過去,飛快把信往裏一塞就跑了。”小夥子說到這裏頓住,望向莊笙,“您說的是這個人嗎?”

莊笙與許解對視一眼,重新望向他問,“你有沒有注意看他的信封,是什麽樣的?”

小夥子想都不用想,很肯定地道:“是個白色的信封,我看他捏在手裏半天,手上汗都滲進去了。”

離開郵局前,莊笙遞給小夥子一張名片,“下次再看到這個人,請打這個電話。”

——

當天沒有發生任何兇殺案,不過松泉縣卻有了個大收獲——抓到了其中一個寄信人。

那是個小混混,被當場抓到後還沒怎麽問,就自己全招了。說是有人跟他打賭,敢不敢捉弄下警察。小混混經不得激,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三兩句話下來便梗着脖子放了狠話。

不敢的是孫子。

“我就每隔一天給這幾個縣寄封信而已,因為看電視上那些大哥用餐巾紙寫字感覺特別帥,所以我也想模仿下。雖然寫的‘我是殺手’四個字,可我真沒殺人啊。”招完之後小混混喊冤,當初放的狠話現在全部咽進肚子裏,恨不得跪下來叫對面那位年老的警察“爺爺”。

“跟你打賭的是什麽人?”

“我、我不認識,就我們經常一群人聚在一起耍,可能你拉個人,我拉個人,也沒個定數。那天也是喝了點酒,不知怎麽就說到做什麽樣的事情會讓人覺得帥,然後就、就——”望着對面兩位警察越來越冷的臉,小混混有些說不下去。

“寫封信寄到警局,上面寫着‘我是殺手’四個字,做這個覺得很帥?”年輕點的警察像看智障一樣看着小混混,火大的沖他罵道,“我看你是腦子有坑,玩兒玩到警察身上來了,是不是外面呆太舒服,想進局子裏坐坐?”

小混混被噴了滿臉唾沫,堅強地忍住,沒有用手去擦。他不敢反駁,只小聲嘀咕道:

“我現在不就在局子裏坐着麽?等下回出去跟人說,我也是進過局子的人了。”說到後面還隐約有些小得意。

把他嘀咕聲聽了個清楚的年輕警察,氣得差點想跳起來揍他,被老警察攔住。那雙經過歲月洗禮,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望過來,小混混瞬間覺得全身皮都繃緊了。

老警察卻只是看了他一會兒什麽都沒說,收回視線看向旁邊的年輕後輩。

“帶他去找找那個人,雖然未必能找到,但至少也是一條線索。”頓了頓,看了小混混一眼,又補充了句,“不要摘掉手铐,就這樣直接帶走吧。”

等到老警察走了,小混混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不摘手铐,出去找人——這不就是游街的待遇麽?坐過牢出去可以吹個牛皮,可被警察押着到處找人,那就很丢臉了啊。

小混混頓時欲哭無淚。

——

晚上吃飯的時候,莊笙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他聽了沒兩句,神情變得冷凝起來,一邊說話一邊站起往外走。安東尼在莊笙放下筷子時也跟着放下,此時見他起身,神色不變地跟上——只留許解扒飯扒到一半,半張着嘴,露出呆傻表情。

“你不要離太近,能跟着最好,不能跟也別勉強,注意自身安全。”他說着挂掉電話,回頭朝許解看去。

“白天那個郵局工作人員發現疑似嫌犯的行蹤,我們現在趕過去。”

一聽是這麽重要的線索,許解趕緊加速扒了兩口飯然後放碗放下,急急忙忙起身追上去,“就我們去嗎?不告訴縣裏的警察一聲?”

莊笙一邊往外走,一邊回答他的問題,“還不能确定,人太多會打草驚蛇。”

還是安東尼開車,三人很快來到郵局小夥子說的地點。等到車子停下,那小夥子不知從哪個旮旯裏蹿出來,指着前方黑漆漆角落裏打電話的人,壓低嗓音說道:

“就是他,我出來吃燒烤時看到的,好像一直在打電話,我不敢離太近,怕他認出我來。”說完轉向莊笙,帶點不确定和隐隐的興奮,問道:

“警察同志,你們要抓的人是他嗎?”

莊笙微眯起眼,那人站在牆下的陰影裏,路邊的燈照不到。只依稀看到個人的輪廓,微弓着背,一直在不停地說着什麽。距離有點遠,加上周邊嘈雜的聲音,也聽不清說的什麽。

忽然,男人爆發式地喊了一聲:

“我會拿錢回去的!”

男人挂掉電話,在陰影裏站了一會兒才出來,暴露在燈光下似乎讓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縮了縮。

莊笙看清男人的樣子,臉上表情沉靜下來。

“是他。”

許解是沒看出那個男人哪裏像殺人犯的樣子,不過倒是跟莊笙的描述非常相像,他相信莊笙的判斷。許解卷了卷袖子,一臉躍躍欲試表情地盯着那個男人,沒有回頭地問了句:

“抓嗎?”

等了半天沒聽到回應,許解回頭看去,便見莊笙用一種略顯複雜的表情看着他,安東尼則用憐愛的眼神望着他。許解莫名其妙,摸了摸頭,問:

“怎麽了?哪裏不對嗎?”

莊笙看着他說道:“擒賊先擒王,捉賊要拿贓。我們沒有他殺人的證據,拿什麽抓人?”

許解呆了呆,“你不是說——”

莊笙看着他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同情,“那只是我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簽發的相關文件,就這樣當街抓人,你想被查辦嗎?”

許解張了張嘴,半天吐不出一個字。安東尼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說了句:

“做警察,也是要遵紀守法的吶。”

男人在街上游蕩,目光不時盯着過往的行人看,他不去人多的地方,專挑偏僻小道走。終于,他似乎選定目标,那是個瘦小的姑娘。或許是上完晚班回家,一邊走一邊打着電話。

男人悄悄跟在女孩後面,慢慢來到一條無人的巷子,中間的一個路燈還壞了,所以看起來有些暗。女孩似乎有些害怕,電話已經挂了,不由加快腳步。

身後的腳步也加快,女孩頓時更加害怕,她不敢回頭,只好走得更快,最後小跑了起來。快要跑出那條巷子時,忽然手被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往後拉。

女孩頓時放聲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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