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岳霄帶着沈清喻等三人迅速離了藥廬,逃開一段距離,沈清喻方忍不住詢問:“那人是你師兄?”
岳霄點頭道:“是。”
沈清喻仍對岳霄已有婚約這一件事耿耿于懷,皺着眉一路不願言語,半晌方問道:“你剛才與他說什麽了?”
“我師兄帶了不少人來此處。”岳霄老老實實回答道,“我請他幫忙保護應府,為我們斷後之後,再來沈府相見。”
沈清喻問:“你要和他一塊回去?”
岳霄微有驚訝,反問:“你不是也要随我們一同出關嗎?”
沈清喻一頓,點頭喃喃道:“對,我是要随你們出關。”
他不由心緒複雜,只覺說不出的難受,江延要帶岳霄回去履約,而他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岳霄回去成親嗎?
岳霄看他沉默不言,也猜得出他耿耿于懷的是何事,他有些懊惱當初與沈清喻說了這話,卻也隐隐地有些開心,沈清喻這是在為他吃醋,他如何能不高興?
他們在城外不遠的小鎮的藏身處與燕陽、孟景二人彙合,淩自初看了沈清喻寫來的信後,已将一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燕陽,燕陽看上去雖似乎還未從沈清喻的身份轉變中回過神來,卻仍是相信他們的,所以悶悶地跟在他們身後,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沈清喻身上的毒需得研習淩行之留下的秘籍方能緩解,而張修遠等人的目标也是那秘籍,他們幾乎将沈府都倒過來翻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那東西。沈清喻也從不曾聽沈父說起過他将秘籍與淩行之的入歧刀藏在何處,可他是清楚記得的,他小時候常見母親擦拭一把刀,現在想來,那也許就是入歧。
沈清喻已有些記不清那柄刀的模樣了,他只記得母親非常寶貝那一把刀,而若他不曾記錯的話,母親去世之後,那柄刀也随她一同入葬了。
當年他母親去世之後,因非正室而并未入祖墳,沈契在山上的墳地內替她另尋了一處墓穴,那并不是什麽好地方,葬的都是些無家可歸之人,沈清喻當時還因此對父親稍有埋怨,以為天下多是薄情之人,因他母親是妾室才落到如此地步。
可現今想來,他母親從頭到尾都不是沈家的人,所以她本不必入沈家祖墳,而父親此番舉動……沈清喻不知他是不是有心之舉,一個妾室低調外葬,外人根本不會知道這種事,也正因如此,沈府毀于一旦,張修遠他們卻并未尋到沈清喻母親的墓去。
如今他們要去的地方,正是沈清喻母親的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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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處趕回沈府,就算有快馬,也需有近十日的光景。
沈清喻抱病在身,沒有那秘籍,淩自初與孟景也只能勉強用藥暫時壓着他體內的毒性。前兩日他倒還能随他們騎馬,可第三日沈清喻便發了高燒,一夜昏迷未醒,他們只得在此處暫留了一日,孟景為他施針壓毒,直到夜中沈清喻方醒過來,只是身體虛弱,想來是不能騎馬了。
沈睿文便備了馬車,決定明日清晨再動身。
沈清喻尚在高燒,岳霄不放心他一人在屋內,便也在他身邊陪着他。他喂沈清喻喝了藥,而沈清喻似乎一直心情不佳,也不怎麽想與他說話,喝了藥後便悶悶閉上眼,一句話也不肯多與岳霄說。
他這兩日都是這一副模樣,岳霄可沒想到他這氣竟生了這麽久,也不知該要如何才是,思索許久,方試探着問沈清喻,道:“你生氣了?”
沈清喻不理會他。
岳霄故作腔調道:“吃味了?”
沈清喻将被子蒙上頭,說:“我要睡覺了,你出去。”
岳霄不由低笑,他算是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沈清喻還在因他說的婚約一事而生氣,這可是為他吃了醋了,沈清喻心中有他,他開心得不得了,可又怕沈清喻誤會,便道:“你放心,我不可能會成親的。”
沈清喻仍是背對着他不肯回過身來,悶聲悶氣地答:“那又與我何幹!”
岳霄笑道:“那件事本就是我随口——”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忽聽外面有些響動,像是有人落在了雪地上,步法極輕,是個高手,不由一頓,提刀摸到了窗邊去,往外一看,倒松了口氣,主動過去開了門,沈清喻也好奇轉過身來,便見江延閃身進了屋子。
“師兄,這才兩日。”岳霄哭笑不得道,“你怎麽這麽快就跟來了。”
江延瞥了他一眼,他趕了兩日的路,本就極為疲憊,不等有人邀請,便徑直走到桌旁坐下,摸過桌上的杯盞,掂了掂那瓷壺,問:“茶?酒?”
岳霄答:“茶。”
江延便挑眉,問:“有酒嗎?”
他凍得鼻尖通紅,連拿刀的手都有些僵硬,岳霄出去找店夥計溫酒給他暖身,屋內只剩下江延與沈清喻二人,江延便直勾勾盯着沈清喻看,那眼神不由便令沈清喻有些心慌。
江延忽而開了口:“你與其他人好像也并無什麽不同。”
沈清喻一怔,他不明白江延這句話的意思,自然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而江延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顧自地便往下說:“我以為你是神仙下凡,可你好像也只是個普通人。”
沈清喻問:“江少俠在說什麽?”
江延看着他,冷冷丢出二字:“無趣。”
沈清喻略有些不悅,可這是岳霄的師兄,他便皺着眉不再接話,只當江延是個性子古怪的人,好在不多時岳霄已帶着溫好的酒回來了。那一壺酒江延幾乎當做白水解渴一般,随随便便喝了大半,也沒有半絲醉意,只是道:“江南太冷了。”
岳霄笑了幾聲,轉而與他談起正事,問:“那日與你交手那兩人如何了?”
江延答:“還活着。”
他一面如此說着,一面将自己簇新貂裘的高領拉開了一些,他的脖頸側有一道極淺的劍痕,雖只劃破了些肌膚,卻傷在這等要害之處,想想也知道那日江延經歷了如何的苦戰。
“對方有高人相助。”江延道,“用劍,武功遠在你我之上。”
岳霄蹙眉問:“什麽人。”
江延搖頭:“不知。”
沈清喻心中一驚,下意識便問:“他可戴着面具?”
江延微一點頭,道:“的确戴了個面具,很醜。”
岳霄訝然問沈清喻:“你知道他是什麽人?”
沈清喻只好編謊話:“我與大哥逃亡時,好像隐約見過這麽一個人。”
岳霄蹙眉看着他,顯然并不相信他的說法。
江延已将酒喝完了,終于舒一口氣,又道:“應府我留了人照看,應該不會出事,但那兩兄弟好像已跟着你們來了。”
他們當然會跟來。
那日一戰,張修遠他們已明白沈清喻知道他們才是沈家血案的真正兇手,他們顯然不可能放過任何知情人,好在沈清喻至今還未在他們面前暴露過自己的身份,這一世張修遠等人尚不知道沈清喻是淩行之獨子,若他們瞞得好一些,将來或許還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而江延将那酒盞輕輕放在桌上,擡眼看了看岳霄,冷不丁出言提醒道:“阿霄,你莫要忘了門規。”
岳霄不由皺眉,點頭答應:“我知道。”
江延說完這句話,将餘下的酒放在桌上,便起身出去了,他來時見這客店尚未打烊,如今出去,也許還來得及再向他們多要一間房。
岳霄将桌上的杯盞收好了,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看上去甚為苦惱,沈清喻本來在生他的氣,如今倒也顧不上了,忍不住問他:“方才你師兄說……什麽門規?”
岳霄回眸看他一眼,微微皺眉。
“那是我祖父定下的規矩。”岳霄輕聲道,“我們這一脈,門下所有弟子,絕不可涉足中原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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