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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霄也想起了符洲方才說的那句話,一時遲疑,蹙眉思索,道:“看來他的确瞞了我們什麽。”
“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那個符洲,應該不是張修遠那邊的人。”沈清喻道,“張修遠可不知我這病還能‘治’。”
岳霄點頭:“今後應當要更加小心了。”
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向沈清喻。
沈清喻皺眉問:“怎麽了?”
“只是感慨。”岳霄道,“你的長進遠比我想象的要快。”
沈清喻原不明白岳霄為何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便只是随口應答,道:“這不是好事嗎?”
岳霄當然點頭,道:“這是好事。”
只是他看着沈清喻仿佛一夜間羽翼漸滿,不知不覺便有些悵然若失之感。
好像以前沈清喻依靠他,往後卻不需要他了一般,他既開心,卻也難過,最終也只是笑了笑,道:“你長進得這麽快,我是該開心的。”
談話間,他們已回到了住處,沈清喻找到燕陽,告訴他夜探缥缈間一事,想要燕陽随行。他們只是過去看一看,借機探些線索,要能取得藥粉就更好不過,此行應當不必動武,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岳霄以為他有什麽偷藥粉的妙計,正欲洗耳恭聽,不料沈清喻卻開口說:“依符洲所言,顧祺祥将溯陽花藥粉作房中助興之物售賣,那想來應當不難拿到。”
岳霄一怔:“你是想買那東西?”
沈清喻點頭:“是。”
岳霄:“那豈不是要扮作……”
恰淩自初同孟景均也在場,有這麽多人在,而燕陽年歲尚小,岳霄顯然覺得自己并不好将後半句話也說出來,而淩自初早明白他心中所想,笑嘻嘻地要湊這個熱鬧,問:“那你們誰去将這藥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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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喻直接說道:“我去便好。”
“你去?”淩自初皺了皺眉,手中折扇一抖,道,“我覺得不行。”
沈清喻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着自己總不能事事都要岳霄幫忙,不過是進飄渺間花錢買件東西,不是多危險或多困難的事,由他去處理便好。
淩自初又往下說道:“你臉皮太薄了,這種事,你去不好。”
沈清喻一怔:“不過是買件東西罷了……”
“你裝得出來嗎?這等重要之物,顧祺祥應該不會随意出售,得裝的像,弄不好還會有危險。”淩自初笑道,“我覺得岳兄倒是可以勝任。”
岳霄:“……”
淩自初笑嘻嘻說:“若論臉皮之厚,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夠比得過岳兄?”
岳霄:“你是要我去裝——”
淩自初:“犧牲小我,大局為重啊!”
燕陽雖不懂他們叽叽咕咕說的究竟是什麽,可他聽淩自初說此事也許會有危險,便也跟着點頭,道:“少主,此事也許有些危險,你現今的身體又不好動武,還是讓岳大俠去吧!”
岳霄:“……”
岳霄咬牙切齒地回應:“我們就不能換個辦法,偷些藥粉回來嗎?”
淩自初正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他顯然很期待看到岳霄出糗,便搖扇答道:“可那就更危險了呀,萬一打草驚蛇了怎麽辦?我們要穩中求勝,能花錢解決的事,就不要動武嘛。”
岳霄挑眉反問道:“看來淩大夫很想試一試。”
淩自初一呆,慌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武功不好,去那種地方,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沈清喻說:“還是我去吧。”
他不開口倒好,他一開口,岳霄就忍不住咂舌,挑眉道:“行行行,我去就我去。”
他說完這一句話,稍頓了片刻,好歹顧忌着尚有這麽多人在場,于是只是悄悄地湊到沈清喻的耳邊,低聲強調道:“這只是假裝,絕不是我真的不可以。”
沈清喻還是一怔,待他明白過岳霄這一句話的意思後,不由便一陣面紅,挑眉道:“你可不可以,與我又有何關系?”
岳霄只是笑:“有關系,當然有關系。”
他笑嘻嘻說完這一句話,便不再多言,淩自初武功不好,內力不佳,自然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可隐約也能猜出那不是什麽好話,他不由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道:“沈兄吩咐我照看好清喻,特別是當某個登徒子在場時……”
岳霄看他一眼,淩自初便立即改口道:“可淩某與岳兄可是多年的好朋友——”
岳霄懶得理他,他轉而去問沈清喻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麽計劃,反正是再也不肯提起方才那件事半句。
沈清喻便也說了他的想法,他們不過是去缥缈間探聽些消息罷了,也不必動武,他二人更不能佩刀,入歧太過引人注目,而岳霄的刀太破,不配他如今要出演的身份,那麽便由岳霄帶一兩人假扮關外客商騙取藥粉,随他去的人便扮作随侍護衛,帶武器防身,而沈清喻則帶燕陽盡量探聽些消息,如若可以,便混進缥缈間的後院看看。
他們議定計劃,便就此行動,淩自初與孟景又分了些草藥,交由今晚要去飄渺間的幾人防身。
此番他們要接觸藥粉,淩自初擔心意外,還特意囑咐,說若是不小心真的吸入了那藥粉,便将香囊內的草藥吞服,便可暫時克制住藥性,只是撐不了多少時候,需盡快趕回來救治。
不過淩自初倒也知曉,今夜沈清喻他們不過是去探探消息,應當不會有多大危險。
入夜之後,衆人準備妥當,便兵分二路,進了飄渺間。
他們自是分頭行事,沈清喻在一樓大堂內看着岳霄擺出一副暴發戶模樣,大搖大擺随着幾名大腹便便的富商上了二樓,他便打算帶燕陽在一樓內逛一逛,卻發覺今日與那日他們來時有些不同,今日一樓內并未有多少賭局,那高臺上衣着暴露的胡姬也不見了,衆人鬧哄哄地聚在中央的高臺下,倒不知演的是什麽戲碼。
沈清喻帶燕陽走過去,靠近一些,便見高臺上手铐腳鐐地捆着數人,有男有女,大多數是面容姣好或身強體壯的胡人,也有數名皮膚黝黑的昆侖奴。
這些人大多神情麻木,沈清喻一眼便在其中發現了那日在生死局中所見的胡漢雜血少年阿穆,數日不見,他又添了不少新傷,從眼角到嘴側一片青腫,甚至走路時都一瘸一拐的,看他的模樣,也許是傷到了骨頭。
他年歲與燕陽相仿,燕陽不由多看了他幾眼,莫名想起當年在淩空派時自己如何受人欺負,師父與三師兄雖護着他,可他們二人一直很忙,總有他們看不見的時候,那些人也知道不打在他的臉上,師父與三師兄看不見,便不知道他受了什麽委屈,他幾乎每一日都帶着傷,他從小就習慣了,若不是後來遇見了少主與岳大俠,也許……也許他也會同這個人一樣……
燕陽莫名便覺得鼻子發酸,他揉了揉鼻子,擡眼去看沈清喻,壓着聲音小聲問他:“少爺,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他們此行扮作小厮與世家少爺,燕陽便也跟着改了稱呼,沈清喻也只是皺了眉,略有些猶豫地回答:“像是在……拍賣。”
燕陽一怔:“拍賣?”
沈清喻也很不确定此事,在中原,買賣人口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為官府所獲,輕則流放,重則淩遲,而如今所見,甚至從符洲與孟景二人口中所聞,此事在西域倒似乎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他看見有人交了錢領走一名褐發藍眸的胡姬,心中卻仍有些不夠确定,搖了搖扇子,往四下裏一看,那高臺旁站着一名管事打扮的漢人,他便走了過去,做出些猶豫神色,故意自言自語地苦惱道:“昆侖奴在江南千金難覓,那金發的胡姬更是難得……”
他餘光瞥見那管事果真擡眼看他,又嘆了口氣,低聲道:“父親若是見我帶了個胡姬回去,也許要打斷我的腿,可這異域風情,豈是那些秦樓楚館的小嬌娥能比的。”
他作出一副極為苦惱的神色來,撐腰搖着扇子,似是左右為難,眼見着那胡姬被人帶走了,更是氣得跺腳,無意将腰間的玉佩露出來,更是将那扇子搖得更快了。
玉佩是他多年所帶,父親贈予他的上好之物,而扇子則是他從淩自初處借來的,他這義兄是個斂財的高人,吃穿用度向來極好,折扇是玉骨,扇墜更是千金難得的好物,沈清喻并未像岳霄那般戴上無數金飾,他想僅憑這身做工打扮,明眼之人,應當一眼便能看出他世家子弟的身份。
那管事的果真一笑,主動上前來與他搭話,道:“這位公子,千金難買一樂,我們此處的價碼,也算不得太昂貴……”
沈清喻便指着另一名胡姬,向那管事問她的價格,他們果真是光明正大地買賣人口,而那管事滿懷殷切看着沈清喻,燕陽卻輕輕拽了拽沈清喻的衣袖,小聲與沈清喻說:“少爺,那個人……”
他指了指阿穆,想說阿穆太過可憐,可除了阿穆之外,其餘幾人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将後半句話也說下去,沈清喻卻如同得了個借口,轉而問那管事道:“他要多少錢?”
那管事顯是見慣了古怪的客人,也不問前一刻還在盯着胡姬看的沈清喻為何買下個傷痕累累的小鬼頭,他只是收錢辦事,很快令人拉着鎖鏈将阿穆牽了下來,将鑰匙抵到沈清喻手上,還笑吟吟地,說:“這位公子……”
沈清喻将一張銀票塞在他手中,也同他笑了笑,說:“讨個彩頭。”
眼見管事的将錢收下,沈清喻四下看了看,令燕陽将阿穆帶到人稍少的角落,幾乎靠着側廳外,見無人注意他們了,方動手将阿穆身上的鎖鏈解開。
他們未曾随身攜帶傷藥,如今雖未探聽到什麽消息,也許該先帶阿穆回去看看。而沈清喻見阿穆神色木然,好似全無反應,方是一怔,與燕陽道:“他也許是服了藥。”
燕陽急忙手忙腳亂地去拿淩自初給他的香包,要将裏面的藥草拆出來喂給阿穆,沈清喻擔心有人看見他們舉止奇怪,便四下仔細看了看,讓燕陽先出飄渺間再給阿穆喂藥,不料卻一眼瞥見了嚴先生與瓦薩二人結伴,這朝他們這一側走過來。
那瓦薩虎背熊腰,個頭極大,的确如符洲所說一般,臉上帶着一道頗為醒目的刀疤。他們并未注意到沈清喻等人,只是一邊走着一面低聲交談。
瓦薩壓着聲音嘟嘟囔囔,沈清喻想辦法靠近了一些,集中了注意力去偷聽他二人在說些什麽。
他恰好聽見嚴先生開口,說:“那藥還是太毒了,東家請了人來看看,今天剛将東西放在我這兒。”
瓦薩粗着嗓子笑,用不倫不類的漢話含混說道:“東西在你那兒?我也想見一見這神奇的花。”
“是。”嚴先生再度強調道,“溯陽花在我這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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