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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一怔:“什麽怎麽了……”
他平日裏寡言少語,可畢竟習武多年,內力深厚,說話時中氣是足的,可如今他說了兩句話,句句虛軟無力,淩自初抓着他的手為他診脈,神色卻越發凝重。
江延中毒了。
此毒雖不算太過厲害,可中毒至今也有三四日,已拖得太久了,絕不能再拖下去。
此處并無藥草,他也能察出江延先前是一直以內力壓着此毒,可誰也不知道他還能再撐多久,他該想辦法為江延解毒。
淩自初爬起身,仔細搜了搜自己身上的東西,他平日裏随身的藥包已經被那些人搜走了,如今他身上空空如也,什麽也拿不出來,而江延見他如此舉動,猜出他是想為自己解毒而東西被人搜走了,倒還咳嗽着與他說:“你不必擔心,這毒并不算太厲害,我能用內力壓制。”
他說完這句話,便見淩自初瞪了他一眼。
“你可知你中的是什麽毒?”淩自初似有薄怒,一面不停在身上翻找,道,“毒入心脈之時,起碼要廢你一半功力。”
他說到此處,像是想起了些什麽,幹脆開始動手去解自己的腰帶,而江延被他方才那一句話弄得有些發怔,如今見他如此舉動,倒不由皺起眉,問他:“你在做什麽?”
淩自初挑眉看他,道:“自然是在找後路。”
江延不解。
他湊過去看,方見淩自初的腰帶內側好似縫進了什麽東西,而淩自初将腰帶拆開,裏面是他前幾月縫進去的一顆藥丸。
淩自初将那藥丸拿在手上,幾乎忍不住要為自己的足智多謀鼓掌。
“我真是太聰明了。”淩自初感慨,“幸虧我早有準備。”
江延蹙眉問:“這是什麽?”
“這些年我搜尋了無數草藥,好容易才制出這麽一顆藥丹,雖沒有解百毒那麽神奇,可普通的小毒,已是足以應對了。”淩自初不由又露出了極痛心的表情,“這可是千金難得,本是留作自保之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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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橫,将那藥丸塞到江延手中,閉眼扭頭,不肯再看,一面催促道:“你快吃了吧!”
制作此藥丸的藥材大多金貴,不貴的又極難取得,當初岳霄為了求他給沈清喻治病,他令岳霄在雪山上住了數月的漱魂草也在其中,藥材湊齊了,淩自初試了許多次,也才配出這麽一顆藥丸,卻不想還未煉出來多久,便要送給江延吃了。
還是那個好似看他不爽,天天逼他練武的江延。
這麽一想,心更痛了。
江延似乎是看出了此藥珍貴,也難免有些猶豫遲疑,一時并未做出反應,淩自初又實在心痛,只覺江延要是再不将藥吃掉,他可就真要舍不得了。
當下淩自初便猛吸一口氣,閉眼捏住了江延的嘴,硬生生将藥丸塞了進去。
江延中了毒,被容家人抓住的時候又受了傷,武功本就受制,又無防備,一時竟未反應過來,咕嚕将那藥丸吞了下去,他一怔,捂着自己的嘴嗆得咳嗽了許久,再擡眼去看淩自初時,便見淩自初将心疼得将鼻子眼睛都皺到了一塊,極委屈一般,顯然是心痛壞了,嘟嘟喃喃地與他說:“江延啊江延,你可是真欠了我一條命了。”
他以往也說過不少這樣的話,江延并不曾多想,他将那藥丸咽下去了,還皺着眉,認認真真地回答淩自初,道:“我會給你錢的。”
淩自初本還在心疼,差點被江延這一句話氣笑了,反正被關在此處也無趣,聊聊天還有意思意思,他便與江延說:“錢算什麽,命是錢能還的嗎?”
江延皺眉看他:“你看病不就是為了錢嗎?”
拜先前淩自初百般糾纏他給他留下的不良印象所賜,他至今仍覺得淩自初就是一個貪財至極的人,這想法早已在他腦中根深蒂固,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改變。
淩自初朝他翻了個白眼,說:“你也說了是看病,我看病收錢,救命可不收。”
江延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皺眉,問:“那你想要什麽?”
其實淩自初也只不過是随口一說,心痛歸心痛,救命的事,他本想沒想要什麽回報。江延問他,他還在想着要如何回答,洞穴牢門外忽而由遠至近地響起一陣腳步聲,淩自初吓得立即噤聲,退後幾步,縮到暗處,往外一看,卻也只見一個端着飯食的守衛,将食物放在地上,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待他走開了,淩自初還過去看了看,那不過是幾個冷硬的饅頭,他雖然餓,可誰也不知道饅頭裏到底有沒有毒,他不敢吃,便又退了回來,轉頭與江延說:“他們抓了我們,可又不殺了我們,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江延淡淡道:“作餌。”
待送飯那人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他方再度上前,抓着那牢門,輕輕試了試力道。
淩自初小聲問他:“你要做什麽?”
“解毒之後,我能恢複幾成內力?”江延問他,“這牢門不算太牢固,若我能恢複一半,也許就能将門弄開。”
“那也得要時間。”淩自初說,“更何況,我們若是在你說的那洞穴中,就算開了這門,只怕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吧。”
他思及此處,更覺逃生希望渺茫,又想那些人留他與江延的命在,想必是為了騙沈清喻與岳霄來救人,他們進了鎮便很危險,若還跑來救自己與江延,只怕不出幾日,大家就要一對快樂的獄友了。
“我記得來時的路。”江延忽而開口道,“岔道口方有守衛,每日兩班一輪換,除了送飯時,是不會到牢門前來的。”
淩自初怔怔看着他。
“換防後一個時辰內便會有人來送飯,若我們動作快一些,能有半個時辰的時間,逃到洞口。”江延說道,“洞外直通小鎮,可我們不能從正路上走,有一面是斷崖,崖下是荒林,他們應該也沒進去過,從那裏逃走應當是最安全的。”
淩自初目瞪口呆。
“江兄。”他抓住江延的手,“你是從哪兒看出來這麽多的?”
“他們抓我進來時,又不曾蒙住我的眼睛。”江延說道,“我也不聾,他們什麽時候換防,我當然能聽見。”
他說得好似理應如此一般,險些令淩自初流下羞愧的淚水。
就算他被抓進來時沒被打暈,他也是記不住這些東西的。
江延的功力恢複需要時間,淩自初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幹坐着等候,他是真不曾受過如此驚吓,更是第一次成了階下囚,心中有萬分的驚懼慌亂不知往何處說,可江延每日不是在閉目養神,便是在打坐運功好令自己身上的傷好得快一些,他本就話少,淩自初與他在一塊,只覺自己悶得簡直是快發黴了。
洞穴內不見天光,淩自初判斷不出時間,他只知自己餓得厲害,他并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抗不過兩日,實在忍不住,還是去吃了守衛送來的飯菜。
還好,這飯菜倒是無毒的。
江延見他并未中毒,方跟着他一塊吃了些東西,淩自初躺在地上,覺得江延這是将他當成了試毒之人,不由頗為無言,卻也沒力氣去與江延說話,幹脆躺着歇息,只等下一餐飯來。
可他們不過才吃了兩頓,那些守衛便不再送飯了。
淩自初餓壞了,便在心中暗罵容家,好歹家大業大,怎麽如此摳門,連頓飯都不舍得給囚犯吃。
他很着急,江延卻好似松了口氣。
他很清楚他們還活着的緣由,容家在拿他們做餌,好誘後來此處的沈清喻與岳霄上鈎,如今容家放他們自生自滅,那便是說明容家已覺得抓捕沈清喻與岳霄無望了,他放了心,加之如今他功力已恢複至半,他們應當很快便能自此處逃走。
更何況,本來那些守衛便只有在送飯時才會到他們牢前看一看,如今他們不送飯了,那他們二人逃走時被發現的幾率自然也就跟着變小了。
無論如何,這對他們都是好事。
淩自初餓了一晚上,第二日還在期待守衛送飯來的時候,江延卻已開始準備了。
他聽守衛換了崗,便将淩自初從地上拖了起來,壓着聲音與他道:“跟緊我。”
淩自初霎時清醒。
……
江延的确是記得路,他将牢門弄開,外頭如他所說果真暫時沒有守衛看守,他跟在江延身後,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麽地方,眼見着前方隐隐約約露出些微光,他們好像終于要到出口了,他方才想起一事,輕輕拽了拽江延的衣袖,問:“江兄,你的刀……”
“那是身外之物。”江延倒是分得清楚,“現在活着出去最重要。”
他方說完這句話,忽而警醒,回眸朝後一望,抓住了淩自初的手,拖着他蹿出幾步,急匆匆道:“跑!”
有人追來了。
正如江延所說,洞穴之外,是一處高崖。
崖上有一條通向鎮裏的路,可那路上竟也有人手持火把巡邏,這是淩自初未曾想到的,他還不知該如何才是,便被江延拽着扯到了那高崖邊上。
淩自初往哪高崖下一看,這地方壓根就沒有路,他吓得哆嗦,身後追他們的人顯已跟着過來了,他壓根不知如何是好,他抓着江延的手,聲音打着顫,問:“江兄!現在怎麽辦!”
江延反是甚為冷靜,只是問他:“你信我嗎?”
淩自初一怔:“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延:“跳。”
淩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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