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客人
白霧用力咬住下唇,微揚起頭,倔強的不想讓眼淚落下。
不能哭,沒用。
先生現在不會心疼,如果他厭煩男孩子哭哭啼啼怎麽辦?
所以白霧你得忍住了,不準哭。
可是眼裏的那兩汪淚,很快就蓄滿了整個眼眶,白霧硬憋着,眼睛變得通紅,餘光瞥見陳青斂皺了下眉,慌亂之下眨眼,眼淚便順着臉頰流下。
白霧急忙擡手,心裏氣自己沒用,動作便有些懲罰性的粗魯,眼淚關了閥似的掉不停,白嫩的臉上浮現出礙眼的紅痕。
陳青斂幾步上前,一把握住白霧肆虐的手腕,太細了,仿若稍一用力就能折斷,他頓了頓才道:“別擦了。”
“先生對不起,小白不想哭的,你別、別讨厭我......”白霧擡頭望着陳青斂哀求。
“......嗯。”但凡眼前的人再年長一兩歲,陳青斂都不至于這麽容易心軟。
他從衣服口袋取出一張手帕,松開禁锢白霧的手,放在對方手裏。
吳嬸和馮叔從廚房出來,面對面的兩人默契停止交談。
吳嬸把早餐擺放在餐桌上,轉頭就看見小朋友泛紅的眼睛和鼻尖,剛哭過的樣子,看着就惹人心疼。
“孩子,怎麽哭了,少爺欺負你了?”吳嬸擔心走近,攬住白霧的肩膀,輕拍安慰。
莫無須有的罪名安下來,陳青斂也沒反駁。
白霧搗蒜般搖頭,急切幫先生澄清,“先生沒有欺負我,是我自己,愛哭鬼。”
說着還惱怒的握着拳頭敲了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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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嬸安下心,少爺沒欺負人就好,家裏時常就她和老伴兒兩個人,孤單得很,她還指望小朋友常來家裏玩兒呢。
陳青斂的手機傳來振動,他低頭看了一眼,是許良文。
“吳嬸,等他吃完早餐,您幫他看看身上的傷,嚴重的話就聯系醫生。”
交代完便接通電話,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口。
白霧一放下碗筷,立馬被吳嬸拉上樓,進了主卧隔壁的客房,是他昨晚昏迷醒來的房間。
他一坐到床上就聞到了陳青斂的氣息。
發現了一個事實:先生昨晚是在這個房間睡的。
白霧在吳嬸的催促下趴卧在床上,隐秘的嗅着枕頭上新鮮殘留的味道,悄悄紅了臉。
“小白!”吳嬸問了幾遍沒聽到回答,放大音量喊了一聲。
“诶!”白霧一個激靈。
“嬸兒問你都有哪些地方受傷了,太隐私的地方我也不方便檢查,我倒是無所謂,就怕你們小孩兒臉皮薄。”
“沒什麽隐私的地方,就後背和腿上有傷。”吳嬸是家裏的長輩,白霧一直把她和馮叔當家人,也沒什麽不好意思,撐起上身,把衣服往上卷起,露出整片後背和遍布其上的青紫傷痕。
“嘶,怎麽傷的這麽嚴重!”吳嬸急道,“不行,這傷得叫醫生。”
白霧忙拉住打算起身的吳嬸,寬慰道:“不用叫醫生,皮肉傷,只是看着嚴重,我都習慣了,您幫我上點藥就行。”
“習慣了?!你...嬸兒看你是乖孩子,怎麽經常打架啊?打在身上疼的人還是你自己。”吳嬸見他确實不想叫醫生,便作罷,打開醫藥箱,取出藥膏幫人揉搓上藥,嘴裏是對小輩的苦口婆心。
“嗯,吳嬸別擔心,以後不會了。”白霧忍着疼,在心裏反駁:沒有打架,單方面被施暴而已。
重生回來的前幾天,丁志誠在外地出差,前天回的海城。
前世寧秋間接害死陳青斂,白霧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即使清楚母親并不知情,是被丁志誠的花言巧語算計,但他還是沒辦法輕易原諒,心裏是怨她的。
這幾天,他白天守在日昇大廈,晚上守在岷山別墅,接近淩晨才會回家,寧秋每天都會坐在沙發上等他。
對于他的變化,起初問了幾次,但白霧總是用很難過的眼神看着她,什麽話都不說,寧秋也就不問了。
那天晚上回家,開門就聽見丁志誠難聽的咒罵,客廳到處散落着酒瓶,酒氣熏天,白霧在廚房找到兩人的身影,地上有一塊被打翻的千層蛋糕。
白霧快步上前,推開丁志誠即将打在寧秋身上的巴掌,滿目恨意的眼神壓不住:“不要打我媽。”
丁志誠被他看得一愣,在外面受的窩囊氣瞬間激發,“小兔崽子!敢還手,翅膀硬了?!”
罵完擡腳就往白霧身上踹,用了十成的力氣。
同從前的每次一樣,白霧擋在寧秋身前,用自己單薄瘦弱的身軀保護柔弱的母親。
唯一有變化的,是白霧的心态。
前世他不還手,是因為恐懼,重生後不還手,卻是害怕自己因為濃烈的恨意,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得之不易的重生,白霧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包括他自己。
午餐時間,白霧幫着吳嬸上菜端盤,出來時發現陳青斂已經坐在主位,他慌了一下,害怕先生下一秒就開口讓他離開。
“你是客人,不用做這些。”陳青斂擡眼看着白霧客氣道。
只是...客人。
白霧把菜放到桌上,低頭站在一旁,無聲抗拒這個稱呼。
陳青斂似頭疼般按揉太陽穴,“坐吧,身上的傷嚴重嗎?”
“不...不嚴重。”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白霧懷疑自己在做夢。
暈暈乎乎吃完飯,白霧被陳青斂叫到書房。
“回家吧。”陳青斂說,“我安排司機送你。”
不管白霧怎麽逃避,該來的還是會來。
可是先生,你要我回哪裏呢?
這裏就是我的家啊。
“先生,我知道你目前不想談戀愛,我可以等,多久都行。”白霧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聽着白霧,不是誰都有機會重來一次,你要珍惜。”陳青斂眉目放柔幾分,語氣像引導試圖走上歧途的小輩。
“不該重蹈覆轍,在我這個病痨鬼身上浪費青春。你還小,生命很長,未來會遇到更好的人.....”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白霧用力捂住耳朵,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小白不要別人,只要先生,不會有人比你更好。”
“再好也只能陪你幾年,”對于白霧的眼淚,陳青斂內心毫無波瀾,“我一死,你跟着自殺,這次你覺得還有運氣重來?”
“白霧,你太天真。”
“不會的,這次我們都不會死!”白霧知道陳青斂的顧忌,眼裏浮現出希冀,“前世的死是意外!都是我的錯,你是為了救我,才會......”
“先生你相信我,你的病會好,我也不會讓之前的意外重演,這次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你信我,好嗎?”
陳青斂有些恍惚。
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嘴裏聽到保護兩個字,來自一個未成年小朋友,理應是他未來的合法伴侶。
可是這份沉重的感情來得太突然,陳青斂毫無準備,即使相信白霧所說的一切,也沒辦法感同身受,更別提毫無芥蒂去接受。
屋外傳來汽車鳴笛,司機已經到了,白霧沒有等來陳青斂的回複,他的雙眸又濕又紅,目光黏在陳青斂身上,柔軟而破碎。
“先生,你真的...不要小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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