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練習

“诶?聽雪哪去了?”

幾個人說着說着話,聽雨發現聽雪不見了, 随口問道。

“她去找少夫人了, ”聽風笑道, “不用管她,我們說我們的。”

聽雪性子冷清, 寡言少語, 平日裏若非別人主動搭話,一整天也不見得會主動開口說幾句話。

剛剛聽霜聽雨只顧着跟聽風聊天, 連她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沒注意, 只有聽風眼角餘光掃到她出門了,但知道她是去做什麽,也就沒有出聲。

“這丫頭, 走了也不打聲招呼。”

聽雨嘟囔。

“她向來就是這個性子,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她出去查賬的時候接了少夫人的書信讓她辦事, 如今回來了自是得去交差的。”

聽霜聽雨倒是知道此事, 但說起時還是有些納悶。

“少夫人到底讓她做什麽啊去了這麽久?之前是要調查馨兒的家底, 後來查清了也不見回來, 直到前些日子才寫信把她召回來了。”

“少夫人自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聽風道, “至于究竟是做什麽,她不說咱們也就不要多問, 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聽霜聽雨本也只是随口問問,并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聞言趕忙點頭。

聽風這話卻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 自己心裏的疑問其實一點不比他們少,不過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主子沒有交代的事,就不要過分幹涉罷了。

但少夫人向來是個沒有主見的人,萬事都需要旁人幫她拿主意,如今卻有自己的“用意”了。

這“用意”還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像往日那般搖擺不定說出來讓大家幫她一起參詳。

聽風總覺得馨兒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但不管這其中到底隐瞞了什麽,都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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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少夫人不說,那就定然是她不想說,做下人的就該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去多問。

…………………………

另一邊,聽雪已經來到了阮芷曦面前,将幾本賬冊交給了她,并仔細彙報了這些莊子鋪子的收益和虧損。

她神色冷清,語氣平淡,說到盈利時并不會刻意用輕快的聲調顯得高興,說到虧損時也不會唉聲嘆氣地表示可惜,只是面無表情地複數着賬冊上的內容,仿佛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

阮芷曦認真聽着,竟莫名找到了一些前世工作時的感覺。

雖然她穿越來才不到半年,但因為環境的巨大改變,覺得仿佛已經時隔很久了似的。

那時她最喜歡像聽雪這樣的員工,彙報工作時一句廢話都沒有,每一個字每一個數據,全都說在了點兒上,都是有用的東西,比那些看似認真,實際上滿篇廢話的假大空彙報強了不知多少。

聽雪邊說她邊翻看了一下她遞上來的賬本,根據她的彙報大致看了一眼,雖然還未細看,但已經知道她做的十分認真,而且估摸着是以前的阮氏非常不喜歡聽這些,所以她已經把賬本上的內容極盡簡單的總結概括了出來,精準而又簡練。

阮芷曦聽完之後有幾個問題想問,可阮氏并不擅長算賬,能耐着性子聽完聽雪的彙報已經不錯了,她就暫時沒有提,只說自己回頭看看賬本,有什麽問題再找她。

聽雪應諾,這才跟她說起另一件事。

“奴婢按您說的一直守在馨兒家附近,但并未發現有什麽可疑之人與他們有來往。”

“自她家被抄沒之後,左鄰右舍就再沒有什麽願意與他們往來的了,先前想要跟他們結親的也都沒再登過門。”

“馨兒的爹娘和兩個哥哥倒是還時常四處走動,想要借些錢糧度日,可他們去找的也無非就是些街坊鄰居,都是常年居住在那裏的人,并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而且這些人知道他們得罪了國公府,什麽都沒借給過他們,他們的日子過的比以前還不如,前些日子逼不得已便賣了祖宅搬家了。”

馨兒因偷盜之罪被發賣,家中的一應財物又都是她給的,全都說不清來源,于是全都被官府查沒了,問阮芷曦是不是顧家丢失的。

這些財物要麽是阮氏賞的,要麽是阮家給的,再要麽就是宣平侯世子給的,阮芷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說是自己的,留了下來。

一方面這本就是馨兒出賣阮氏得來的東西,她拿着一點都不覺得虧心,還能順便氣氣阮家和宣平侯世子。

另一方面也免得回頭官府查驗時發現有什麽東西是趙坤或是宣平侯府的,順藤摸瓜扯出些亂七八糟的事。

更重要的,就是她覺得這裏面除了阮家和趙坤給的東西,說不定還有旁人給的。

馨兒雖然已經被發賣,但阮芷曦總覺得這件事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她一個下人,就算是被阮家安排過來的,阮家為了讓她盯着顧家內宅,還會暗中另給她一筆銀子,但絕對不會很多,能跟顧家的月例差不多就很不錯了。

而宣平侯世子趙坤為了了解阮氏的行程,接近阮氏,也會給她銀子,這會比顧家阮家給的都多,但肯定都是在她傳消息的時候才會給,還會根據消息的有用程度決定給多給少。

兩邊加起來,能讓馨兒家的生活改善很多的确不假,但應該也不會有被查抄的那麽多。

當初阮芷曦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就覺得除非趙坤人傻錢多,不然絕不可能這麽大手筆。

所以她懷疑除了趙坤,除了阮家,應該還有人給了馨兒銀子。

可她猜不出這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就沒有讓聽雪回來,仍舊讓她守在馨兒家附近,看馨兒的家人會不會跟什麽可疑的人來往。

但直到馨兒的爹娘兄弟搬家,也沒發現什麽類似的人。

阮芷曦點頭:“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說不定就是阮家多給了一些,趙坤多給了一些,所以加在一起看上去就多了?

聽雪只管辦事,不管這些,甚至連她為什麽讓她盯着馨兒家都沒問過。

見她沒有別的事,她便退到一旁候着了,沒再多話。

…………………………

是夜,顧君昊回來時就見阮芷曦低頭又在認真的看着什麽。

他聽說了聽風聽雪回來的事,知道聽雪一定把她名下莊子鋪子上的賬冊都整理好送回來了,換好衣裳出來之後便順嘴問了一句:“是在看賬本嗎?”

阮芷曦點頭,口中喃喃:“太好看了。”

她已經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晚上想抱着賬本睡覺。

顧君昊失笑:“賬本有什麽好看的?是字寫得好還是怎樣?”

阮芷曦搖頭:“這都是錢啊,我好有錢。”

她雖然有阮氏的記憶,知道阮氏嫁妝豐厚,名下很多莊子鋪子,收益十分可觀,但對具體的數字印象十分模糊,只知道很有錢就是了。

阮氏不愛算賬,更不愛記賬,每年的賬冊送過來只大概看一眼盈虧,心裏有個數就放到一旁了,其它的全都交給聽雪去打理。

阮芷曦這回仔細看了看,越看越放不下,仿佛看到通過這些賬冊看見了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

顧君昊自然也是知道阮氏嫁妝十分豐厚的,但他并未在意過。

嫁妝是女子的私産,夫家是不能擅自挪用的,他也壓根沒惦記過,聽到阮芷曦的話只是笑着接過她順手遞來的一本,随便看了兩眼,結果一看就愣住了。

“怎麽樣?是不是很有錢?”

阮芷曦笑問。

顧君昊點頭:“……嗯。”

阮氏當初嫁過來時是帶了嫁妝單子的,顧家都一一核對過,但都是周氏料理的,顧君昊不在意也就沒過問。

而且嫁妝單子上都是明面上的東西,很多娘家都會私下裏再給出嫁的女兒準備些壓箱底的私産,不過明路,也就是說阮氏實際上比看上去的還有錢。

阮芷曦剛才給他看的是聽雪整理的總賬中的一本,應該是包含了這些壓箱底的,數目金額遠超顧君昊的想象。

即便是顧君昊當初“富足”的時候,跟她也是完全沒法比的。

他全部的銀兩加在一起可能都沒有這一本賬冊上記錄的數字多,何況現在還窮的叮當響,每個月都靠着當月的月例活了。

阮芷曦又笑着把賬冊拿了回去,看了一會再次喃喃:“好羨慕啊。”

顧君昊聞言再次失笑:“羨慕什麽?這不本來就是你的嗎?”

她現在成了阮氏,那阮氏的東西自然也都成了她的,除非阮氏自己回來,不然誰還能跟她搶不成?

想到阮氏可能回來,顧君昊眉頭立刻緊蹙,脊背一激靈,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好在阮芷曦很快回了他的話,将他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我是羨慕國公夫婦真的對她好好啊,隔着一層血脈親緣,給她準備這麽豐厚的嫁妝,這是真把她當親女兒來養的啊。”

“這倒是。”

顧君昊道,點了點頭。

他以前也知道鎮國公府對阮氏很好,但這些直觀的收益,更能讓人一眼看明白他們究竟為阮氏付出了多少。

“不過我伯父伯母對我也很好!”

正想着,又聽阮芷曦說道。

“以前我上學時候,每周回家伯母都給我做好多好吃的,大哥總說她偏心,對我比對他還好。”

“伯父去世前還把他的房子留給我了,雖然面積不算大,但戶型特別好,而且還是三環內寸土寸金的地方,緊挨着重點小學的學區房,賣出去少說上千萬。”

“大哥是他的獨生子,他都沒留,留給我了……”

說起這些往事,她的聲音漸低,語氣裏有濃濃的懷念。

顧君昊雖然對她剛才說的話中有些詞聽的不是很明白,但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見她情緒有些低落,沉聲道:“那他們的确待你很好,你也無須羨慕阮氏,她有的你也有。”

阮芷曦聞言果然高興了些,笑着點頭:“嗯,其實按照我們那裏的法律來說,這份遺囑并不是完全有效的,因為伯父的房子還有一半是屬于伯母的財産,伯母雖然已經去世了,但大哥還是有權利繼承她的財産的。”

“可是大哥大嫂壓根就沒跟我争,說他們已經知道這份遺囑了,是他們答應了伯父才會寫的,還說他們已經有房了,不需要這套,特別幹脆就給我了。”

“我現在雖然不能确定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回去,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回去,但是特別慶幸自己當初有先見之明,早早就把遺囑立好了。”

“就算我這輩子都回不去了,或者那邊的我已經死了,但我親爹繼母也拿不到那套房。”

“我在遺囑上寫明把房還給大哥他們,車也給他們,存款大部分捐出去,只留了一小部分給我爸媽當贍養費,他們除了這些錢,什麽也別想拿到。”

她說這些時沒有絲毫不悅,語氣裏還帶着些痛快,顧君昊聽了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一個什麽樣的人,經歷過什麽樣的事,才會在年華正好的時候連遺囑都立好了?

他抿了抿唇,不想她再說這些,便故意轉移了話題,跟她說寶盛齋的花钿賣的很好,劉掌櫃給他的新圖樣漲了價。

寶盛齋就是當初顧君昊定做花钿的那家鋪子,鋪子的掌櫃很是精明,見第一批花钿賣得好,立刻便又趕制了一批,還主動提出要給顧君昊的圖樣漲價,就盼着他以後能長期跟他們合作。

阮芷曦對于掙錢的事都很感興趣,當即将賬本放到一旁,把剛剛關于前世和遺囑的事也忘了,專心聊起了花钿。

…………………………

轉眼到了十一月初,阮芷曦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除了在肩膀上留下一片掌心大的疤痕,并沒有産生其它什麽後遺症。

吳太醫給了準話,說出門活動都沒什麽影響了,她便在晚飯時跟周氏說想出去走一走,騎騎馬什麽的。

阿卓把馬送回來之後她還沒騎過呢,早就心癢了。

還有顧君昊新畫的花钿,寶盛齋已經做出來了,她想貼着出去溜一圈,讓人看看。

但自從她受傷之後,周氏就對她格外上心,連她在府裏逛逛園子都怕她磕着碰着牽扯了傷口,所以她出門最好還是跟她說一聲,免得她記挂。

周氏也知道她在家裏憋了很久了,既然吳太醫也說不影響出門了,便沒阻攔,但聽說她想騎馬,還是皺了皺眉。

“那匹馬雖說已經馴好了,但究竟馴的如何也還不知道,你若要騎的話,不如等君昊休沐的時候再去,讓他帶你一起騎,免得馬匹又受驚,你應付不過來。”

說着給顧君昊使了個眼色。

上次顧君昊帶阮芷曦騎馬,把她當做阮氏,故意驚吓她,周氏等人後來都覺得他是因為自身的“隐疾”,故意氣她想跟她和離。

現在兩個孩子既然已經說開了,阮芷曦沒有和離的打算,顧君昊的“隐疾”也不是完全沒法治,她還是希望他們能親近一些,故而找到機會就想讓顧君昊陪她去。

可是騎馬難免有肢體接觸,顧君昊聽了手上一頓,把筷子捏緊了幾分,垂眸不語。

這般模樣看在旁人眼裏還以為是不願意,周氏當下便瞪了眼,有些怒意。

只有阮芷曦知道,他這不是不願意,只是不好意思。

這畢竟是個被她拉一下衣袖都“成何體統”的人,讓他從身後抱着她騎馬,于他而言估計跟同床共枕也沒什麽區別了。

她忍着笑道:“不必了,夫君下次休沐還要些時候呢,我許久未曾出門了,想這幾日就去。娘你放心吧,那馬是伯父專門找擅長馴馬的人給我馴的,肯定沒問題。”

周氏知道她這是在幫着顧君昊說話,對自己這個兒子越發惱怒,不明白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可他明擺着不願意,阮芷曦也已經幫他把這尴尬的場面圓了下來,她再勉強的話反而讓她下不來臺,便暫時忍了下來。

誰知兩人都準備将這話題撇過的時候,顧君昊卻低聲道:“還是我陪你去吧。”

阮芷曦聞言有些吃驚,轉頭看了看他,見他面色微紅,笑道:“不用了,你前日才休沐,下次休沐還要七八天呢,我等不及了。”

周氏讓她等顧君昊休沐再去,顧君昊自己也說願意陪她去,她還說等不及,這未免顯得失禮,

但顧君昊知道,她這只是在幫他罷了。

就像之前他因為手頭緊賣了花钿的圖樣,她卻說是她要賣的。

“沒關系,我告一天假,”他說道,“朝中近來沒什麽事,不影響。”

這話說完,顧蒼舟嗆咳一聲,筷子沒拿穩差點掉到地上。

周氏也十分吃驚,緊跟着大喜,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們一起去。回頭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我近來身子不适,幫我祈福去了!”

顧君昊是個十分自律的人,做官這麽多年,從沒主動告過假,即便身子偶爾不适,只要沒大問題,也都忍過去了。

除了先前周氏算好了日子讓他跟阮氏去求子,以及阮芷曦受傷後文劭帝主動給他放了兩天假讓他在家陪着阮芷曦,他就沒有在非休沐的日子裏休息過,不怪顧蒼舟和周氏如此驚訝。

阮芷曦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小聲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顧君昊搖頭:“我陪你去。”

阮芷曦之前跟他說過,在旁人眼裏,他們兩個如今就是真夫妻,少不得偶爾會有些接觸,他不能一直那麽扭捏。

那時他說過他會改,可事到臨頭卻又退縮了。

不過是一同騎馬而已,他這般不情不願,爹娘會怎麽想?他總不能以後每次都讓她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幫自己圓過去吧?

自家人面前還好說,若是在外面呢?難道也讓人以為她是個驕橫無禮不明事理的嗎?

她明明不是這樣的。

何況……何況他是真的有些不放心她自己騎馬。

以前以為她是阮氏,知道阮氏是會騎馬的。

可她不是阮氏,也根本不會騎馬,只能憑借阮氏的記憶去騎,生疏得很,萬一真摔着怎麽辦?

他陪她去,可以教教她,等她熟悉了就能自己騎了。

顧君昊堅持,周氏和顧蒼舟也覺得這樣好,阮芷曦便答應了,但沒讓他告假,說還是等幾天,待他休沐時再去。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晚飯後阮芷曦先回汀蘭苑了,顧君昊被周氏留下,也不知是想跟他說些什麽。

下人被遣退出去,周氏欣慰地看了看顧君昊,道:“開竅了。”

顧君昊尴尬地低下了頭,攏在袖中的手捏緊了袖口。

他只是不想讓旁人看出他與阮芷曦之間有什麽不對,被母親這麽一說,倒好像自己心裏對她懷了特別的心思似的,臉上愈發燙了。

周氏卻很高興,難得又誇獎了他幾句,叮囑他回頭跟阮芷曦一起出去的時候多照顧她些,別讓她傷着。

顧君昊一一應了,只盼着早些讓他離開,他好去外面吹吹冷風冷靜冷靜。

周氏說完這些卻又話鋒一轉,道:“如今已是十一月了。”

顧君昊愣了一下,沒明白她什麽意思。

顧蒼舟見他不解,接道:“宮裏并未傳出什麽喜訊。”

顧君昊這才想起,他當初跟爹娘說過,十月末宮中會傳出喜訊,皇後娘娘有孕。

但如今已是十一月,宮中什麽動靜都沒有。

這麽說……皇後娘娘這次真的沒有懷孕?

連這件事都跟前世不同了,而他竟然完全沒有想起。

顧君昊呆愣許久,神情恍惚,猛然覺得前世仿佛真如夢一場,都是他的幻覺。

周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他回到了此時此地。

“那些子虛烏有的事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

挺好?

顧君昊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是……”

是挺好。

爹娘都還健在,阮氏也已不是阮氏,很多事都跟前世的軌跡完全不同了。

他只要阻止了晉王謀逆,那天下就不會大亂,爹娘也能安享終老,那他這一生就算圓滿了。

他之前所求不也僅僅如此嗎?

…………………………

冬日的冷風撲面而來,顧君昊走出正院回到了汀蘭苑,莫名覺得肩背都輕松了不少。

他進屋時阮芷曦已去沐浴,房中的炭盆燒的暖融融的,桌上放着幾本書,書旁一爐淺香,煙霧袅袅。

熏香與旁的東西不同,一旦點燃氣味四散,同處一室必然共享。

她怕他不喜歡,特地等他有空時與他一起挑選,撿了兩人都喜歡的味道。

包括茶也是,凡是他們不好分開的東西,她都會顧慮他的感受,詢問他的意見。

顧君昊起初是為了僞裝成夫妻模樣迫不得已才住在這屋裏,如今也是真的住的自在,将原本放在書房的很多書都搬了過來,書房已是很少去了。

他笑着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等她出來下人将淨房收拾好,便也去沐浴了。

再出來時房中已只餘阮芷曦一人,聽到淨房這邊的動靜她轉頭看了過來,對他招手:“來。”

顧君昊以為她有什麽事,走了過去:“怎麽了?”

阮芷曦:“伸手。”

顧君昊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誰知女子忽然也伸出了手,與他握在一起。

顧君昊吓了一跳,忙把手抽了回來,倒退兩步,面色漲紅:“你……你做什麽?”

先前拉袖子,現在又拉手……成何體統!

阮芷曦嘆氣:“等你帶我去騎馬的時候,不僅要拉着我的手扶我上馬下馬,還要從後面抱着我。你現在不習慣一下,等到那天難道要像現在一樣一驚一乍的,還動不動就臉紅嗎?”

顧君昊這才明白她的用意,因為那個“抱”字臉更紅了,卻也知道她說得對。

他這般模樣,當天若讓人看到了,那……

思忖間阮芷曦又伸出了手,他明白她的意思,試探着也伸手去握她的,每每即将碰到時卻又縮了回來。

如此這般幾次,阮芷曦終是不耐煩,再次主動握住。

“只是拉一下手而已,我的小哥哥,別鬧的好像我調.戲了你似的好嗎?你之前可還親過我呢!”

一句話說的顧君昊差點炸毛:“我沒有!別胡說!”

“怎麽沒有啊?你親完我就吐了,不記得了?”

阮芷曦挑眉。

顧君昊這才想起他說的那件事,紅着臉解釋:“我那時……那時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親我了?”

阮芷曦故意說道。

顧君昊解釋不清,又羞又惱,倒把手上的事忘了,過了一會才被她松開,笑道:“好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待會別睡地鋪了,到床上睡吧。”

顧君昊又是一驚,正想說什麽,就聽她又道:“同床共枕也只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已,中間還隔着些距離呢,騎馬的時候你可得緊挨着我。”

“這就受不了了,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而且聽風回來了,她可不像聽霜聽雨那麽好糊弄,咱們平日裏最好還是多注意些,別讓她看出什麽來。”

她說的每一句都對,顧君昊也都明白,但讓他做到實在是不容易。

晚上熄了燈,阮芷曦都躺在床上半天了,他還猶猶豫豫地站在床邊,半晌沒動。

阮芷曦困得不行,對他道:“你自己慢慢做心理建設吧,我要睡了,晚安。”

顧君昊臉上滾燙,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又臉紅了,還好熄了燈房中一片昏暗,什麽都看不清。

他又站了許久,直到站的腿都酸了,這才實在受不了,輕手輕腳地在床邊坐了下來,脫掉鞋子緩緩躺下了。

他緊張得不行,一顆心撲通撲通在胸口亂跳,滿腦子都是他竟然跟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同床共枕了。

這樣糾結緊張了不知多久,才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實,天不亮又醒了,冬夜裏竟出了一身汗,黏膩膩的。

他皺眉起身,像往常那樣準備去淨房洗漱上朝,翻身下床時卻是一怔,動作僵硬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腿間,只覺一片濡濕。

自重生之後,他就再沒有過這樣的反應了,上次這樣,還是吳太醫給他服了藥,今日怎麽會……

身邊的人這時翻了個身,發出一聲輕響。

顧君昊吓得蹭一下跳了起來,抱着被子就沖進了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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