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7)

?你不想……”

“我什麽都不想,”羅小安迅速地回答,斬釘截鐵得連她自己都深信不疑,“我和你哥什麽都不是,你不用再來試探我了。”

她大步地朝着別墅走去,把那個奇怪的秦璇西和那對登對的男女抛在了燦爛的春光裏。

一整個下午,羅小安呆在自己的客房裏,等羅建軍醒了以後,又陪着他唠了會磕,這大半年來,一家三口這才算是真正團圓在一起了。

照羅建軍的意思,他既然醒過來了,就不能再呆在秦家的別墅裏打擾別人了,得找個時間回家去,林蘭芝卻不同意,他們那個小公寓連走路的地方都施展不開,更別提是接下來大量的複健治療了。

羅小安也勸羅建軍稍安勿躁,那百分之十的股份這些年的分紅一直沒有動過,累積下來也有一筆驚人的小財富,她已經拜托慕長青把這些錢全部投回了雲翼跨境購,也算是羅建軍一直住在這裏的治療費用。

羅建軍略帶深思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問:“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和濟南沒發生什麽事吧?”

羅小安語塞,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這好像是她和秦濟南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對雙方父母都選擇隐瞞了各自的報複,長輩們曾經美好的情誼,就讓它永遠地留存下去吧。

晚飯的時候殷羽也還在,跟着呂秀雅一起忙進忙出的,一副标準的未來兒媳婦的模樣,林蘭芝在一旁看得直眼熱,拉着羅小安的手一直長籲短嘆,就差明着說“給媽趕緊找個女婿吧”。

秦璇西今天真的有點奇怪,任憑殷羽在旁邊怎麽獻殷勤也不怎麽說話,只是仄仄地吃飯,吃完後就拿着一個沒削皮的蘋果縮在沙發旁一邊啃一邊看電視,殷羽替她切了一盤蘋果她也沒搭理,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挺晚了,你該回家了。”

殷羽有些尴尬,呂秀雅趕緊打圓場:“家裏還有客房空着,小羽住下也可以。”

“我去看過了,那間客房放了雜物了,沒法睡人。”秦璇西飛快地反駁。

呂秀雅納悶地看了女兒一眼,不過也沒拆穿她的謊言。

秦濟南皺了皺眉頭:“那正好,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一起回市區……”

秦璇西“哎呦”了一聲,扶着額頭露出了痛苦之色,秦濟南頓時緊張了起來:“怎麽了?”

“我忽然……頭痛……要去躺一會兒……”秦璇西□□着站了起來,還煞有介事地晃了晃身體,“小羽……不好意思……沒法送你了……”

呂秀雅着急了,扶着秦璇西就往樓上送,一路埋怨着:“你這孩子,好端端地怎麽就摔成這樣,要吓死我們嗎……”

殷羽立刻跟了過去,一臉的關切:“小西你沒事吧?要不我留下來照顧你……”

“不,不要!”秦璇西打了個哆嗦,“我躺一會兒就好,你趕緊回去吧,你和我不一樣,有工作要忙。”

她上了樓梯,忽然又從樓梯上探出頭來叫了一聲:“哥,你送完小羽趕緊過來,慕大哥開給我的藥都混起來了,你來替我分分。”

一進自己的房間,秦璇西那西施捧心似的模樣就不見了,她飛快地趴在了窗口張望了好一會兒,在看到殷羽被秦濟南送出來的時候終于松了一口氣。

在房間裏一瘸一拐地轉了兩圈,她忽然一下子就咬牙切齒了起來,滿腹的怒氣無處發洩,抓起了床上的枕頭亂捶了一通,這才覺得心情好受了一些。

“賤人!無恥!”

她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還有你,傻瓜!幫兇!”

她一會兒憤怒,一會兒難過,一會兒激動,折騰了好一會兒,忽然回過味來:怎麽秦濟南這麽久還沒有上來?

她重新趴到窗戶上,停車坪裏秦濟南的車還在,她張望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南邊的搖椅上有個黑影,一個紅點閃爍着,從這個角度,剛好正對着羅小安的那間客房。

幾乎不用看,她就能想象到秦濟南的表情。

淡漠,死寂,毫無生氣。

這兩個月,她幾乎無時不刻都能看到這樣的秦濟南,無論他在下屬面前有多自信多威嚴,可一等到他一個人獨處時,一股濃濃的哀傷從他的四肢百骸裏散發出來,無端端地也侵蝕了秦璇西的神經。

行屍走肉。

秦璇西一想到就打了個寒顫。

她後悔了,她想要從前那個狂妄蠻橫的哥哥,那個對事業對感情都志在必得的哥哥。

四周安靜極了,長輩們都睡覺了。秦璇西靜悄悄地下了樓,推開大門,徑自走到了那個黑影身旁。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一地的煙蒂。

“哥,你……別抽了,”她心疼地說,“你想她為什麽不上去找她?”

秦濟南笑了笑,順手熄滅了煙蒂:“好,不抽了,走,睡覺去。”

“不要,”秦璇西固執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哥,我知道那天是誰推我了,不是羅小安,是殷羽。”

秦濟南卻一點都不驚訝,淡淡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我聞到羅小安身上的味道了,一股子的檸檬香,那晚推我的人身上也有股味道,很熟悉,可我一直想不起來是什麽,今天我才想起來,那是殷羽那天為了勾引你擦的香水味!我饒不了她!”

秦璇西激動了起來,握緊的拳頭差點把指甲掐斷了。

秦濟南的聲音有些僵硬:“你說什麽?”

秦璇西掩住了嘴,惶急地看着秦濟南。她滾下樓梯後因為腦部受創,記憶時好時壞,在醫院治療了兩天才漸漸清醒,當時的情景也一直模模糊糊。那晚的計劃太陰損,她沒敢向秦濟南坦白,一直自欺欺人。

“小西,你和哥說實話,要不然,只怕殷羽還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秦濟南沉下臉來。

“她還想幹什麽?”秦璇西驚愕了,“哥你趕緊把她趕走吧,別讓她呆在你身旁了,太危險了。”

秦濟南眯起了眼睛,眼中的冷厲一閃而過:“我得看着她還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秦璇西有點害怕,她豁出去了,把那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哥,你罵我吧,我是被鬼迷了心竅,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遠處傳來蟲鳴的聲音,寂靜的夜色令人窒息。

良久,秦濟南輕籲了一口氣,悵然地看向那扇還透着燈光的窗戶,擡手拍了拍秦璇西的肩膀:“好了,長教訓了就好,至于別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別魯莽了。”

“那你趕緊上去找羅小安啊,”秦璇西急了,“你再不行動,她就被別人搶走了,她都有新男朋友了!”

秦濟南的手頓時僵住了。

☆、42|4.4-

第二天,秦濟南一早就起來了,柞溪的空氣很好,最适合慢跑,每次住在這裏,他都要沿着別墅區的小徑跑上半個小時,讓腦中雜亂的信息随着腳步一條條地過濾。

跑回別墅,他照例從後門走進廚房,剛打開冰箱要拿冰水,廚房門被推開了,羅小安走了進來。

一見到他,羅小安怔了一下,旋即疏離地笑了笑:“我來給我爸炖雞蛋羹。”

秦濟南讓開了一步,看着她從冰箱裏取了兩個雞蛋,把雞蛋打在一起,用筷子使勁地攪拌着。

他不得不出聲提醒:“不是這樣打雞蛋的,你這樣炖出來的是蛋花湯。”

這麽多年,這個女人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得糟糕,以前興致勃勃地說要做蛋炒飯給他吃,結果是炒出來的飯都是生的,還振振有詞說是菜譜的錯,壓根兒沒寫米要先煮熟了。

羅小安的耳根有點發紅,佯作鎮定地說:“我這還沒開始呢,我媽已經教過我了。”

秦濟南順手接過了碗,三下五除二就把雞蛋打勻了,放進了電蒸鍋裏:“等一會兒我替叔叔端過來。”

“不用,我等着就好,你去忙吧。”羅小安低頭讀着電蒸鍋的秒數,好像要把上面看出一個洞來。

秦濟南肆無忌憚地看着她的側臉,細細密密的睫毛微卷,小巧的鼻尖,紅潤的唇瓣,秀氣的下巴往上翹着,纖長的脖頸在後頸拉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讓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

“叮”的一聲,計時器響了,羅小安搗鼓了好一會兒卻沒能打開電蒸鍋,只好求援地看了過去。

秦濟南猝不及防,狼狽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哎呦,你們倆在廚房幹什麽,別添亂,我來我來。”保姆吳嬸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把兩人往外轟。

兩個人一起站在廚房門口有些尴尬,門鈴聲響了起來,秦濟南松了一口氣,幾步就到了可視對講前接通了話筒。

“秦先生,有人說要到你家來,請問可以放行嗎?”物業警衛恭謹地問。

“誰?”

“他說他姓餘,來探望一位羅小姐。”

秦濟南愣了一下,迅速地瞟了羅小安一眼,沉聲回答:“好。”

餘沉今天穿得很休閑,米色毛衣加牛仔褲,褲子上磨了好幾個将破未破的洞,把那股非主流的穿出了一種另類的帥氣。

看到餘沉,羅小安有點驚訝,現在只不過九點,餘沉得七點就從n市出發了。

坐在沙發上,餘沉警惕地瞟了一眼正在餐廳裏用早餐的秦濟南,對着羅小安說:“這裏還挺好找的,以後你要來叫上我,我替你當司機,你就不用緊趕慢趕了。”

“好啊,可算找到個免費的了。”羅小安樂呵呵地說,“到時候別嫌我煩就好。”

“免費的司機多的是,看你要不要用了。”秦璇西一直盯着這邊,聽到一半,惡狠狠地啃了一口油條,不甘心地嘟囔着。

羅小安有點煩惱,秦璇西這樣,不像帶有惡意,卻像在和誰賭氣似的,她決定暫時避開這個略顯奇怪的秦璇西。“我帶你去外面逛逛吧,這裏的景色挺不錯的。”

“叔叔呢?”餘沉朝樓上張望,“我知道他醒了昨晚一晚上沒睡着,太高興了。”

“他剛醒,要進行半個小時的治療,等會我帶你去見他。”羅小安笑着說,“我爸也一直說要謝謝你,還有你爸。”

“咱們倆還說什麽客氣的話,太見外了。”餘沉有點不高興了。

秦璇西一屁股坐在了他們倆的對面,陰陽怪氣地說:“親兄弟還明算賬了,見外是應該的。”

“你誰啊?”餘沉納悶地說,“我和小安說話呢。”

秦璇西還想毒舌兩句搞點破壞,秦濟南在後面發話了:“好了小西,回你自己房間去。”

秦璇西悻悻地回頭一看,收獲了秦濟南警告的一眼,只好站了起來一拐一拐地上樓去了,秦濟南歉然地朝着羅小安笑了笑,随後也跟了上去。

他沒有進自己的卧室,而是往右去了露臺,靠在露臺上,正好可以看到羅小安和餘沉兩個人一左一右出了門,在別墅區的林蔭小道上并肩而行。

羅小安指點着遠處的柞都山,想必在介紹這裏的美景;餘沉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羅小安彎下腰來,笑得前仰後合,他幾乎能聽到她那清脆的笑聲回蕩在耳膜……

這樣的羅小安自在随意,就好像從前和他相處時那個率性嬌嗔的女孩,唯一可惜的是,男主角換了一個人。

秦濟南面無表情地看了好一會兒,在口袋裏摸索了片刻,從煙盒裏掏出一根煙來。

從前他沒有煙瘾,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喜歡上了煙草,那清苦的味道伴着他度過了最難熬的一段時間。羅小安這個名字,是一個難解的蠱,只有煙草才能讓它暫時麻醉。

打了三次火,秦濟南才點着了煙,他深吸了一口氣,讓煙草的滋味充盈着胸腔,一支煙快要抽完,只可惜,慣用的伎倆這次好像不太靈光。

掐滅了煙,他強迫自己轉過身不再去看那對俪影,大步走進了自己的卧室,這樣挺好,兩家沒有絕交,不再仇恨,不再惡言,他和羅小安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有着各自的生活,偶爾相見,聊慰思念,這樣……可能對彼此都是最好的結局。

他在卧室裏處理了幾封公司的郵件,唐進的處事風格穩健,雖然見效不快,卻效力持久,跨境購經過這次磨難後,各項工作已經漸漸恢複了正軌,就等着最後一記重拳來重啓員工和消費者的信心。

工作是最好的忘情藥,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午飯時間了,吳嬸敲門讓他下去吃飯,他伸了伸懶腰,應聲站了起來。

羅建軍的房門半開着,羅小安叽叽喳喳的說話聲從裏面傳了出來,他忍不住停下腳步,暗自着揣測裏面的情形。

林蘭芝上來了,端了一盤清粥和小菜,羅建軍的身體還沒大好,這兩天還是只能進流食為主,不能和他們一起吃飯。

秦濟南順手接了過來,笑着說:“阿姨,我來。”

他推開房門朝裏走去,正好看見餘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彎下腰,以一種非常恭謹的姿勢說:“叔叔,以前你一直沒醒,小安也沒有心思,可現在你醒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他頓了頓,神情鄭重:“我愛小安,我希望你能考慮把小安交給我。”

“哐啷”一聲,秦濟南的手一抖,整個盤子都砸在了地上,清粥流了一地,濺濕了他的褲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對……不起,”他困難地擠出了一句話來,“我……手滑了一下……我來收拾。”

“你別動了,我來我來,你趕緊去換條褲子。”林蘭芝急匆匆地去找拖把和抹布,吳嬸他們也上來了,房間裏一片忙亂。

秦濟南木然地應了一聲,卻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任憑接着聽到的話一刀一刀地割破他的心髒。

“小安,這得你說了算啊,問我這個老頭子算是什麽?”羅建軍樂呵呵地開了口。

羅小安整個人都愣住了,目光迅速地瞟過秦濟南,游移不定地落在了自己的腳尖。

“小安?”羅建軍又叫了她一聲。

餘沉有點緊張,手心一陣冒汗,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說:“你倒是說話啊。”

羅小安這才回過神來,壓低聲音說:“你讓我說什麽?膽肥了啊,居然敢先斬後奏,剛才怎麽不先問問我?”

餘沉心一橫,擡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有種豁出去不管不顧的沖動:“我就是要在叔叔面前說,要不然你總有這樣那樣的借口,小安,反正我愛你,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不會改變心意,我等了你好多年,不會再白白把你錯過了。”

羅小安大窘:“你……你這是幹什麽啊……我一直以為我們倆是……”

“天造地設的一對,”餘沉接的很順口,“反正你現在沒男朋友,我們倆在一起試試。”

“對,試試挺好。”林蘭芝在一旁插話,她也挺喜歡餘沉的,而且兩家人知根知底,不怕女兒過去受欺負。

這事有點讓人暈眩,羅小安不知道該怎麽收場,這麽多人在場,直接拒絕太傷人了,可要答應的話,她現在對餘沉真的只有兄弟情誼,沒法發展到男女之情這麽快啊。

“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餘沉心花怒放,索性就去牽她的手。

羅小安縮了一下,卻被餘沉牢牢地握住了,還使勁地晃了晃。

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羅小安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只看見秦濟南奪門而出的背影。

吃中飯的時候秦濟南沒有下來,吳嬸上去叫了一趟,說是胃不舒服提早午睡了。呂秀雅也上去看了一趟,囑咐吳嬸等會燒點面條讓秦濟南當點心吃。

“你哥怎麽回事?這陣子都沒好好吃飯嗎?”呂秀雅有點擔心。

秦璇西的臉色很不好,一直盯着羅小安和餘沉看,好半天才回答:“哥現在是工作狂,哪天胃出血了也正常。”

呂秀雅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沒一句好話,我讓小羽盯着他點。”

她忙着打電話去了,秦璇西冷哼了一聲,不吭聲了。

吃完午飯,羅小安就搭餘沉的車離開了,一路上餘沉都好像吃了興奮劑,哼着他最喜歡的rap,就差手舞足蹈了。

羅小安挺好笑的,她還真沒想到,餘沉對她有這種心思,看他這模樣,她都不忍心去潑冷水了。

一直把羅小安送到了家門口,餘沉還是不想離開,雙眼發亮地看着她,好像在等着什麽。

羅小安猶豫了片刻,略帶歉意地說:“繼續做兄弟行不?我們倆太熟了,和你談戀愛,我覺得好像……好像……”

“*”兩個字她說不出口了,她看到餘沉眼裏的光驟然黯淡了下來。

“不好,”餘沉固執地看着她,“我會讓你從兄弟的這種錯覺中走出來的。”

羅小安心軟了,和誰在一起不是在一起呢?說不定處着處着,就處成一輩子了。

餘沉見她有軟化的跡象,立刻打蛇随棍上:“那我明天接你一起吃晚飯看電影。”

說完,他深怕羅小安反悔,立刻揮手告別不見了蹤影。

羅小安呆了片刻才慢吞吞地進了門。客廳裏黑沉沉的,她有些恍惚,腦子裏好像總有個聲音在反複呢喃。

我愛你,羅小安。

你是我的。

我會補償你的,用一輩子補償。

……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羅小安驟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

屏幕上跳動着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怦怦亂跳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心不在焉地接起了手機。

話筒裏傳來輕淺的喘息聲。

羅小安的眉頭皺了起來:“誰啊?”

話筒裏沒人說話。

“你說話啊,不說話我挂了。”

羅小安剛想挂機,話筒裏的人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薇薇安。”

剎那之間,羅小安的後背汗毛驟然豎起,一股涼意從脊柱沖向後腦。

“好久不見了,我很想你,你呢?”

☆、43|4.4-

羅小安做了一夜的噩夢。

夢裏她一直在不停地奔跑,一直跑到胸口的空氣都被壓榨殆盡,可一旦她停下腳步,身後就會有一個惡魔般的聲音可怖地響起:薇薇安,我很想你……

那幾近可怕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好像下一秒她就會被那個惡魔壓倒在身下盡情□□。

清醒過來的時候,羅小安的內衣都被冷汗濕透了。

拉開窗簾,太陽已經出來了,房間裏一下子亮堂了起來,被夜晚和黑暗無限放大的恐懼好像肥皂泡泡,被陽光戳破了。

居然被一通電話吓得一夜沒睡好,羅小安暗笑自己太神經過敏。

就算徐勁松回到了國內那又怎樣?這裏不是他的老家科泰洛州,是治安良好的n市,他難道還能在這裏只手通天嗎?

更何況,昨天除了第一句話有點出格,後面的通話都很正常,聽起來彬彬有禮,說是剛到國內,也沒什麽認識的人,所以冒昧地來打擾她一下,想請她吃頓飯為以前做的那些魯莽的事情道歉。

羅小安當然拒絕了,不過語氣很是委婉,以前是她不懂留有餘地,現在她可不想再惹上這個神經病一樣的男人,

煮了個雞蛋,熱了杯牛奶,羅小安一邊吃一邊打開了電腦,開始潛心工作,好幾天沒幹活了,單子都堆積起來了。

屏幕右下角的工作頭像閃動了起來,羅小安百忙中抽空點了一下,是客服六號發了一個“嗨”。

她這才想起來,網站聊天工具的頭像和皮膚還沒有完工。

幸好,那只“羅蔔兔”已經完成了大半,她最後加工了幾筆,把圖像發過去給了六號:你先看看,這只兔子喜歡嗎?

過了好一會兒,六號才發來消息:這是送給我的嗎?

羅蔔頭:對啊,送給你的羅蔔兔,最愛吃胡蘿蔔的兔子,頭上戴着一朵蘿蔔花。

六號:謝謝,很可愛,像你一樣。

六號:其實我今天不是來催你交差的,我心情有點差,想找個人聊天。

羅蔔頭:上班時間想喝心靈雞湯,小心被老板炒鱿魚。

六號:你不願意就算了。

羅蔔頭:哎,和你開玩笑呢,怎麽這麽沒幽默感。

羅蔔頭:被女朋友抛棄了?別難過了,這年頭誰沒碰上過一兩個人渣?看開點就好。

六號:人渣……

羅蔔頭:對啊,有些人壞得讓人難以想象。

羅小安一邊打字,一邊想起了那段對她來說幾乎不堪回首的日子,徐勁松就是人渣中的典範,如果當時不是當機立斷回國,逃離了那個男人的勢力範圍,她可能難逃那個男人的魔掌吧。

六號忽然一下就銷聲匿跡了,任憑羅小安呼喊了好幾次都沒有聲音,下午的時候,羅小安把羅蔔兔的皮膚和頭像完工了,離線傳給了六號,也還是沒能讓六號的頭像亮起來,這讓她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裏說得不對得罪人了。

晚上餘沉在一家羅湖邊的西餐廳定了位置,露臺的餐位正對着湖,夜晚的燈光倒映在湖中,清風微拂,波光淺映,十分浪漫。

雖然昨天餘沉莫名其妙地表白,可在羅小安心裏,他還是那個一起在泥地裏打架、一起坐着古董車在大街上呼嘯而過的哥們。

在露臺上剛剛坐下,就有服務生送上了一捧碩大的百合花,旁邊還上來了一位小提琴手,一身正裝,彬彬有禮地朝着他們一鞠躬,一拉弓,悠揚的旋律響起。

角色轉變太快,餘沉看起來蓄謀已久,讓羅小安措手不及。

“喜歡嗎?”餘沉手持紅酒,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羅小安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

餘沉有些不明所以:“怎麽了?什麽地方不對?”

“小沉沉,你別這樣,我都要不認識你了,”羅小安趴在桌上,肩膀一聳一聳的悶笑了起來,“我還是喜歡你打架子鼓的模樣,小提琴什麽的真不是你的風格……”

餘沉不吭聲了。

羅小安心裏咯噔了一下,趕緊坐了起來,拍了拍臉,讓自己正經起來:“對不起,我一時沒忍住,其實我……”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還沒有我,”餘沉忽然開口,“可我明白我自己在做什麽,小安,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下輪到羅小安說不出話來了。

“賽車和音樂的确是我的最愛,可為了你,我願意全部放棄,”餘沉凝視着她,“我想成為你可以依靠的男人,讓你像從前一樣無憂無慮,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羅小安不知道該說什麽,餘沉突然來國內發展,她原來就有些狐疑,身為好友,她一直明白餘沉的堅持,可她萬萬沒想到,餘沉是為了她放棄曾經狂熱愛好的一切。

這份愛太沉重,她進退維谷。

“其實我現在也無憂無慮啊,我爸醒了,我衣食無憂,”羅小安斟酌着,“你真的不用為了我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不,你和以前不一樣了,笑起來都澀澀的,你不用騙我,我看得出來。”餘沉悶聲說。

羅小安的心顫了顫,有種被人看穿的狼狽。她以為她僞裝得很好,卻原來只是自欺欺人。

“小安,把那個人徹底忘了吧,你應該開始新的生活。”餘沉的語氣鄭重。

原來,他什麽都明白。

殷羽、秦璇西、林蘭芝、羅建軍……好多的臉龐走馬燈似的在羅小安的腦海裏閃過,最後定格在秦濟南身上。

所有的傷害已經過去,她的确不能再沉溺在往事中無法自拔,讓父母親朋擔憂了。迎視着餘沉的目光,她終于鄭重地點了點頭。

餘沉放棄了那些酸溜溜的橋段,羅小安也自在了起來,兩個人邊吃邊聊,以前一樣輕松惬意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吃到一半的時候,服務生一溜兒小跑過來了,小聲問:“先生,請問你們還約了其他朋友嗎?”

餘沉搖了搖頭,今天為了浪漫,他可是把整個露臺都包了下來。

“那邊有兩位說是你們朋友,你看……”

“小安,是我。”有人在門口向他們招手。

一聽這聲音,羅小安倏地一下回過頭去,居然是艾什莉,而在她旁邊站着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雙眼睛狹長,看向她的目光中閃動着莫名的光芒,邪惡得就好像一條黏膩的響尾蛇。

羅小安下意識地就打了個寒顫,幾乎想奪路就走。

餘沉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徐勁松,你來幹什麽?”

“別這樣嘛,”徐勁松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他鄉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啊,難道不應該幹一杯嗎?”

“誰和你是故知,你別不要臉,還想再打一架是不是?”餘沉撸了撸袖子,眼看着就要撲上去了。

羅小安趕緊拉住了他,艾什莉也上來打圓場:“餘沉你幹什麽啊,都說了以前是誤會,勁松他現在是我的未婚夫,以後和小安就是親戚了,你就別再來瞎攪和了。”

“不打不相識嘛,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來,我敬你一杯酒,以前的過節就算掀過去了怎麽樣?”徐勁松的姿态放得很低,嘴角的笑容看起來謙和有禮。

這樣的徐勁松十分陌生。

其實,抛開羅小安和這個男人的恩怨,徐勁松長得挺不賴的,身高将近一米八,五官清秀,皮膚白皙,實打實一個小白臉,再加上他家境富裕,以前整個科泰洛州倒追他的女孩也一抓一把,只是他成年後私生活漸漸糜爛,不知道和多少女人不清不楚地交往過,好幾個還是不擇手段地搶來的。

他是徐家三代單傳的獨生子,家裏老人還健在,不管捅了多大的簍子,都有人幫他兜着,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起來。

這樣狂妄的徐勁松今天居然态度這麽好,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羅小安不想惹他,只求他盡快把以前的執念抛棄,而且,既然即将成為表姐夫,以後免不了要打照面,也不能鬧得太僵。

她沖着餘沉使了個眼色,餘沉憤怒的情緒這才稍稍消散了一些:“不敢當,敬酒免了,不過我警告你,要是再敢對小安心存不軌,我可對你不客氣。”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徐勁松自說自話地坐了下來,“r,再來一瓶紅酒,今天我買單。”

吃飯的好心情全部被破壞殆盡,餐桌上只聽見徐勁松在那裏誇誇其談,艾什莉則時不時地捧上兩句,偶爾還咯咯笑上幾聲,聽得羅小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最後一道菜上完,羅小安就托辭不舒服和餘沉一起離開了餐廳。

回到小區裏,羅小安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跑回來叮囑餘沉:“你小心點,我總覺得他不安好心,這種人睚眦必報的,上次你揍了他一頓,他一定記恨在心。”

“放心,他盡管放馬過來,誰怕誰啊。”餘沉滿不在乎地說。

餘沉走了,羅小安看着他的背影,怎麽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回到家裏,她洗漱完,剛想開電腦工作,忽然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號碼挺陌生的,她試着回撥了過去,電話一下子接通了,秦璇西在話筒裏嗚嗚地哭:“羅小安,你和我哥說了什麽?他又喝醉了!你要恨就恨我好了,別折磨我哥了!”

☆、44|4.4-

羅小安簡直被這個指控氣到了,她有什麽本事可以隔空傳音折磨遠在千裏之外的秦濟南?

“我沒和他見過面說過話,沒有其他事我就挂了,麻煩你別來打擾我了。”她冷靜地說。

“別挂!”秦璇西急了,“你來看看我哥吧,他再這樣喝下去會出事的,真的,你就算看在他辛辛苦苦照顧你爸的份上,也不能這樣無情吧?”

羅小安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一聲“好”幾乎脫口而出,到了嘴邊才被她狠狠咬住又咽了下去:“我們已經兩清了,沒什麽好看的。”

她頓了頓,硬下心來說:“他要是還瞎喝酒,你就把酒澆到他頭領,然後一棍子把他打暈了就會太平了。”

秦璇西瞠目結舌:“你——怎麽這麽狠心!”

“是的,這是對付醉鬼的唯一方法,不用謝,再見。”羅小安幹淨利落地挂了電話,坐在椅子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打開了電腦。

只是這一次的效率太不如前,折騰了快兩個小時也沒完成一幅特效圖,羅小安心裏煩躁,只好開始疲勞轟炸六號。

羅蔔頭:起來上班啦,你想明天努力找工作嗎?

羅蔔頭:你再不出現我要站短你們領導投訴了,申請換客服。

羅蔔頭:出來說會話,我聽你聊你女朋友還不成嗎?

……

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好一陣子,可以聊天的對象很多,不論是顧蘇還是鄒奮,都是可以交心窩的好友,再不濟程景時也是個很好的心理咨詢師,可她卻着了魔似的這個陌生的六號說話,可能只有陌生人才能聽她那些連自己都不想知道的隐秘吧。

就在她快放棄的時候,六號的頭像終于亮了,發過來了一張圖片,居然是羅蔔兔賤賤地挂在樹枝上瞪大眼睛的動圖。

沒過兩秒,聊天的皮膚變了,底色成了漸變的粉紅色,底下是一只羅蔔兔坐着啃蘿蔔。

看着這個萌賤的小兔子,羅小安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羅蔔頭:咦,你怎麽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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