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保釋出來
嚴肅警察沒有理會她,神情僵硬,翻看桌上的審訊記錄,越看眉頭皺得越近,都要擰成一條線了,孟陽在心中哂笑。
“張隊,能不能給支煙?”孟陽用沙啞的聲音開口。
張隊從記錄本中擡眉,瞧了她一眼,目光回到本子上後頓了一下,才從褲兜裏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她,點着了火。
孟陽吸了一口:“謝謝。”
可就在這當會,一個岔氣不注意,孟陽被自己嗆了一下,不停地咳嗽,她低垂着頭,壓抑住不停地悶咳,這樣的咳嗽聲倒顯出幾分孤苦無奈。
張隊出去,進來時端了一杯水到她跟前,抽掉她手中的煙,冷着臉說:“不會抽煙就不要學人家抽煙,什麽不好學,偏學這個。”
孟陽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誰想到第一次抽煙這麽狼狽,不是說煙能提神嗎?現在腦袋不好使,用它估計能清醒一些。
“你在敦煌工作蔣斌知道嗎?”
孟陽一愣,點點頭。
張隊擰着眉,問:“那昨晚是怎麽回事?”
孟陽喝了一口水,把昨晚的情形大致講了一下,跟之前地“交代”相差無幾,當然,大部分是事實,只是自始至終都是有所删減的版本。
“車上就你和司機?”從她說話張隊就一直盯着她看,這樣的問話顯然是不相信孟陽所說。
孟陽點頭,“我們是跟老板曾琪一起出去,可他中途有事去了別的地方,叫我們先回,因為坐的是老板的汽車,估計伏擊的人把我們當成老板了。”
“車是防彈的奔馳,據監控錄像顯示,為什麽沒有馬上停下,而是走了幾條街,找了一個錄像盲區才停下來?”張隊咄咄逼問。
“那純屬巧合,我們并不知道那裏沒有攝像頭,我們害怕呀,只想着甩掉對方逃脫,并沒有想到要停下來。”孟陽半睜着眼,半垂的眼簾和麻木的面部表情是最好的掩飾,如若平時,恐怕一時半刻不到就要繳械投降,張隊的眼神太過犀利,任何犯罪分子的謊言都難逃他的法眼,孟陽依仗的,無非是跟蔣斌認識這層關系,讓對方有了好感作為鋪墊。
“車上就你們兩個人?”張隊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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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進來了一個年輕警察,打斷了兩人審訊式的對話,年輕警察在張隊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張隊看了孟陽一眼,對年輕警察點點頭:“我知道了。”
等年輕警察出去後,張隊掏出鑰匙,打開孟陽的手铐,“你可以走了。”
孟陽疑惑地看着他,張隊收起手铐,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小姑娘,你在老蔣那裏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敦煌那種地方,這不是你一個女孩子該待的地方,今兒出了這事,明兒不知還會有什麽事,你好自為之吧。”
孟陽低垂着頭,跟着他走出審訊室,經過一個回廊,來到門口大廳,忽然熙熙攘攘起來,人來人往,到處是制服或便衣警察,接待臺前,一個中年警察旁邊站着一個西裝革履,戴着一副金框眼鏡的中年人,他們走了過來,孟陽看到眼鏡後面的眼睛,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氣,他總算沒有爽約,昨晚一直憋到現在的一口氣,終于可以釋放出來,支撐的松懈瓦解,顯得整個人更加神情憔悴。
中年人見到孟陽,用一種非常職業的口吻:“孟小姐,你還好嗎?我是你的律師景濤。”
孟陽點點頭,律師辦完相關手續,她簽了幾個字,算是被保釋出來了,忽然有種重生的感覺,律師把一件大衣遞給孟陽,一夜未得休息,輪番的審訊,身心疲憊,冬日的早晨,手腳冰冷麻木,确實需要一件保暖的大衣。
難為律師這麽職業細心,孟陽曾經在敦煌遠遠地見過他一面,面容并沒有記住,只是金絲眼鏡後面一雙閃着精光的小眼睛,讓人印象深刻,毋庸置疑,他是七哥的人,張隊看了他們兩眼,例行公事的簽了文件,算是對他們放行了,別有深意地看了孟陽一眼,便轉身離開,孟陽別開了眼,眼前警所裏繁忙地景象,分外刺眼,她是一刻也不願再待下去,路過門廳的宣傳欄上,那個嚴肅的張隊頭戴警帽,一身制服的半身照,目光銳利地排在第二排的位置,醒目異常,讓孟陽昨晚一進來就看到。
披上衣服後,孟陽仍舊感覺寒冷,這是一種冷到骨子裏的冰寒,手腳止不住地打顫,跨步出去都很艱難,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律師本想過來幫忙攙扶,被孟陽擺手歉意地拒絕,一整夜不洗漱,現在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不善的味道,不願別人近距離地靠近,本就狼狽何必再添尴尬,這最後一點面子,還是保全了吧。
依舊是細雨寒風的天氣,今天的小雨比昨晚的還要纏綿,随風飛舞,落得到處都是,人們都穿着厚實的大衣,呵氣成霧,在門口的地方,見到小偉,他比她好不到哪裏,雖沒有蓬頭垢面,可臉色蠟黃,最重要的是,他平時筆直的腰杆,此刻微微彎曲,一下子像是老了不止十歲。
聽玫瑰八卦時,說過小偉曾經是個服役軍人,還沒到退役的年齡就被遣送回來,好像是犯了挺大的錯,服役經歷被一筆勾銷,因各種原因輾轉來到敦煌工作,人長得英武,他也一直以服役期間的經歷為傲,腰杆筆直,言語不多,深受大夥的喜歡,當然,他去郭靜家打砸的事要排除在外,這個孟陽可是時刻記着。
“濱城公安局某某區分局”白底黑字的門牌,赫然清晰地挂在門口,對面的馬路上,停了兩輛路虎,孟陽看了一眼外面和裏面,就好比兩個天,“地獄”與人間的區別。
“孟小姐,我們走吧。”律師出聲催促。
孟陽恍惚地點頭,跟着律師下門前的階梯,正當會,一個清朗帶着着急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孟陽。”
轉過身,見到蔣斌時孟陽沒有意外,當她想要自救,要利用與蔣斌認識的張隊,她就會知道他會來,倒是及時,再慢半分鐘,可能他們就未必會見面。
不過孟陽此時的心中有別于以往,身體疲軟無力,內裏卻情緒翻騰,有思念、難過、痛苦、愛戀,還夾雜着深深地不舍和無奈,孟陽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見到蔣斌,會有這麽濃重複雜的情緒,按理說,他們的交清還達不到這麽縱橫交錯的地步呀?是昨晚劫後餘生的際遇,或是遭受不公的待遇後才會産生的情緒?這一口五味陳雜的悶氣,困在胸口,上下不得,沖撞着她異常地難受,幹燥的咽喉澀悶得雙眼發酸,下一秒,她真想嚎啕大哭。
蔣斌在接到張隊的電話時,震驚之後是憤怒,氣得不行,待了解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後,恨不得立馬跑到她面前,問個清楚,她膽大包天到了這個地步,她到底想幹什麽?
本來,蔣斌滿臉的憤怒擔憂,在見到孟陽轉臉對他努力一笑,而後眼神陳雜地看着自己時,如一盆冷水澆頭,怒氣頓時消了大半,這樣的眼神太過複雜,包含很多的內容,蔣斌不懂,卻仍被觸動。
醒悟,他聲色俱厲地一把扯過孟陽,大聲地質問:“孟陽,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我的建議你一點都聽不進去?離開那裏?回來這邊,不然,遲早會出事的?昨晚就是很好的前車之鑒,這真的不是你能玩得起的。”
他的話把她拉回了現實中,手臂被他拽着,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服,依舊能傳給她,她感受得到,這是一條孤獨不見天日的決絕之路,誰都沒有辦法幫她,孟陽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氣體一出口腔,遇到冰冷的空氣立馬變成水霧,迷蒙了雙眼,待散去後,孟陽已雙眼澄清:“對不起,蔣主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又來了,他痛恨她這種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恨不得讓人上去掐死她,“你少來,你裝糊塗打哈哈的功夫還是拿去騙那幾個流氓痞子可以,你少在我面前裝蒜,走!你今天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跟我走。”
聞言,已拉着她的手扯向一邊,孟陽拉回自己的手,但想不到蔣斌非但不松手,反而攥得更緊,孟陽的力道肯定是敵不過他這樣的七尺男兒,來回間,孟陽一拳打了過去,蔣斌想不到孟陽會對他出手,一個不留神被打了個正着,受了她一拳,錯愕間,孟陽掙開了他的鉗制,看到蔣斌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心虛地別過了頭。
律師見蔣斌一身警服,對孟陽拉扯阻撓,以為他要為難孟陽,故走到他們跟前,問:“孟小姐,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面對律師敬業底詢問,她給了一個安慰表情:“沒事,景律師,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們有點誤會,麻煩你們在那邊等一下,我和他說兩句話就過去。”
律師和小偉見孟陽這麽說,都分別到馬路對面,律師和小偉上了一輛車後,先走了,剩下的一輛依舊停在原地,看不到車窗內的景象,可孟陽能猜測到,車窗後是一雙如狐貍一樣微挑的雙眼,此刻正注視着他們。
孟陽抱歉道:“對不起,我無意傷你。”
胸口正中她一拳,力道不大不小,可受傷的不是身體,是內心!蔣斌見她眼底烏青,一副強顏歡笑,剛剛是自己急了點,才會對她用強:“有什麽事別瞞着,坦白從寬,替別人頂罪包庇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你別犯傻,賺錢的方式有很多種,這種方法得不償失。”
聽着不舒服,孟陽脫口而出:“我是你的什麽人?你這麽關心我?我犯不犯傻與你又有什麽關系?”
孟陽神情清冷,面對蔣斌夾雜着濃濃擔心的話語,心中反感異常,本來兩人的交情,他這麽說并不過分,可這近乎冷酷毫不講情面的話從孟陽的口中說出時,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這是她所說的,自己何時變得這麽刻薄,不可理喻,蔣斌的關心為什麽會使她心生妒忌和難過,她妒忌誰呢?自己嗎?
蔣斌也被孟陽蹦出的冷言冷語給噎了一下,一時不知怎麽回答,張了張口,也沒能說出什麽,最後只能輕輕地說:“我只是關心你。”孟陽何嘗不知道他的關心。
蔣斌放輕了聲音:“我那晚說的話仍不變初衷,我想照顧你,你願意嗎?”
為什麽?憑什麽?孟陽心中有一個聲音異常清晰地告訴她:蔣斌的關心讓她很是難過心酸,她受不起。
本還要說些什麽,對面馬路的車響了一聲喇叭,孟陽望了一眼,匆匆地壓下話,飛快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身體不在狀态,我們改日再聊,再見。”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細雨蒙蒙,她矯健修長的身軀上了車後,汽車轟隆離去,只餘尾管排放出來的氣體散在空中,轉眼即逝。
蔣斌一臉沉痛地望着馬路上的車來車往,連張隊何時走到他的身邊,陪他站了多久都不知道,張隊在身上摸了一把,沒摸到自己要找的東西,最後把手伸進褲兜裏,抿着嘴說:“她說的口供不盡實,昨晚的審訊記錄我兩邊都看了,對接得完美無瑕,可疑,這樣的烏龍事件太蹊跷,想要暗殺他們的人智商不應該這麽低,不然我們這邊是全無頭緒,他們應該都是之前就串通好的。”
蔣斌轉過頭,看了一眼這個曾經的搭檔,默默地思考。
“老蔣,你跟那姑娘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之前不是在你哪裏實習得好好的嗎?怎麽跟敦煌扯上這麽複雜的關系?”張隊問他。
“一言難盡。”
張隊瞅了瞅他,看了兩眼四周才說:“今早小吳給我通風報信,我還不相信,這姑娘報了我的名字後,我還納悶,你也知道我們有時審訊的時候不都按程序的,小吳說,是上頭的人直接給的命令,他們兩個人通宵達旦地被審問,聽說連口水都不給喝。”
蔣斌眯着眼,眉間皺成一個川字。
張隊壓低了聲音:“那男的還被‘吃’了幾頓,都是拿捏好的,皮肉之苦,傷不了人。”
“上面的知道嗎?”
“嗨,這就不是你我兩人的職責範圍了。”
蔣斌看了眼身側的張隊,見他坦然地看着自己,心中嘆了口氣,眼前的張隊已經不是幾年前他隊裏沖在最前面的年紀幹警了,他現在也是一隊之首,他時刻想着該如何維護他的隊員,沉穩歷練,酷嚴正義,他現在做事更加圓通,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虎子,有什麽消息,記得跟我說,我去市局一趟。”
拍拍張隊的肩膀,蔣斌整了整夾克的衣領,閃進雨幕之中,往市局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車內靜谧無聲,從孟陽坐進這個車裏,七哥給她投去欣慰的一瞥後,就再無言語,孟陽也沒有細究這些,只閉着眼睛,明明剛剛還困意盎然,可現在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後腦勺脖頸的地方生扯得難受,兩眼突突的似要爆裂開來,腦中還殘留着剛剛莫名其妙的情緒,翻騰攪拌,心情很是低落。
“你和小偉受的,我會加倍向他們要回來。”七哥冰冷的話語在耳邊承諾。
孟陽睜開眼,七哥正看着她,一瞬不瞬,眼眸中掩藏着安慰、欣賞、陰霾、還有一絲嗜血的光芒,他對她綻開一個微笑,猶如半夜的昙花,來不及盛放,就隐匿在黑暗之中,又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披着美若天神的皮囊,迷惑衆生,可取人性命又信手拈來。
真的好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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