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不會怪你
失血過多,孟陽大部分的時候都在昏睡,再次醒來,屋內亮着柔和的燈,有傷在身,她沒動,靜靜地躺着,看着頭頂繁瑣精致的花紋飾圖,感受與另一個人悄無聲息的相處,共同呼吸緊密相連。
輕微的紙張翻動聲,緊接着鼠标的點擊聲,他在工作,孟陽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燈光下的那個側影,專注認真,臉上的陰影勾勒出他臉部的隽秀,嚴肅的神情讓他微挑的眼角沉着肅穆,卻,很性感。
孟陽坐起,不小心拉動肩膀的傷口,倒抽了幾口氣。
他轉過頭:“你醒了?傷口還疼嗎?餓了吧?要不要喝點水?”許是熬夜,他的聲音沙啞醇厚。
孟陽一詫,确定沒聽錯不是做夢,才噗嗤地笑了起來,不過笑也不行,只能張大了嘴粗粗地喘氣。
“到底有什麽好笑的,也不顧自己現在的情況。”七哥奇道。
孟陽微笑着搖搖頭,她是不會告訴他,剛剛他詢問時的語氣,竟似瓊瑤劇裏深情到神經質的男主說的排比句,不過,以往看電視劇覺得虛假做作,而關心自己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時,卻是悅耳舒服的。
吃了點東西和藥後,孟陽又開始犯頓,重新躺了下來,“你回去睡吧,不用陪着我,我自己能行。”
“這是我的房間,你要我去哪裏?”
孟陽羞赧的不吭聲:是啊,好像該走的人是她呀。
合上筆記本,收拾一下散落在桌上的文件,他幾乎把整個書房都搬過來。身邊一沉,他竟然脫掉鞋側躺下來,床夠大,兩人隔着一臂之遠。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
短暫的沉默後,七哥伸手撫上她的臉,用拇指輕輕地描繪她的五官,目光溫柔,動作輕緩,情意缱绻。
他的撫摸很舒服,不帶半點情~欲。
“孟陽,等綠卡下來,我們一起出去吧。”
孟陽睜開眼,盯了他一會,輕輕地“嗯”了一聲,想了一會,又說:“曾琪,停手吧,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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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一怔,收回手,平躺了下來,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眉心,“乖,睡吧,我自有安排。”
一時屋內一片安靜。
她做好各種假設,他或生氣或懷疑,她都想跟他徹底談一談,趁他現在情意柔軟,動情的時候,也許交談的砝碼會更多一籌,而最終的結局她不敢去想,太過現實殘酷,可又不得不面對。
半天不見人回答,側頭,那人緊閉雙眼,呼吸綿長,竟是睡着了。
她輕輕地推了推他,沒反應,許是他太困了,心裏一軟,想着哪天再找機會跟他說。多年之後,孟陽也會想起今晚,悔恨這時的懦弱和猶豫,如果此時把話題談開,也許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睡夢中的人眉頭緊鎖,睡得不安。
孟陽伸出手來,撫上他眉間的皺褶,一一展平,張揚勾人的眼角此刻也低調地沉睡,線條硬朗的側臉,起伏連綿,他一直都是英俊的。
麻藥過去,傷口隐隐作痛,不能側躺太久,孟陽吃力地換了個姿勢,無奈地閉上雙眼,吐出胸中蘊郁的悶氣,不知不覺間,眼角有淚滑落,沒入鬓角,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于活着的人我們總是太多苛責抱怨,曾經痛苦的過往煙消雲散之後,記憶深處的美好躍然複出,折磨心靈的卻是藏匿心底的那一抹蒼涼無力,遠勝于昔日的甜蜜。
傷好後,林正豪涉案被捕,可惜他太過狡猾,逃開了追捕,現在是警察懸賞緝拿的要犯,多喜被查封。
這段時間風聲緊實查嚴打,國家倡導勤儉節約之風,徹查消除黨內的貪污腐敗,敦煌內的生意蕭條寡淡,門可羅雀。
阿豹跟七哥說葉欣瑩被抓時,孟陽就在旁邊,自肩膀的傷好後,他們倆幾乎形影不離,正在看文件的七哥臉上沒什麽變化,只是眸色深了一度,沉着臉一會才說:“叫人不要為難她,盡量幫她吧。”
阿豹瞄了眼孟陽,期期艾艾地說:“人家未必會領情,當初她做出那樣的事,也會想到今天的結果,活該她被抓。”
七哥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孟陽身上。
她微微一笑。
“你去辦吧,她一個女人,也不容易!”說完,七哥低頭繼續看手中的文件。
玫瑰已經去了臺灣,而百合要出國念書,手續都辦了下來,似乎是好事連連,香香姐恭喜她道:“大家不要對百合出國留學的事太過驚訝,人家嘛,本來就是大學生,鳳凰終究是鳳凰,落草為雞只是暫時的,你們羨慕妒忌就好了,千萬別恨。”衆人嘩笑。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分別是為了再相聚。
秋天的濱城依舊夏日昂揚,絲毫不見秋日的涼爽,只有夜晚月色如水,浮動時帶着隐約的花香。
時隔不過一年,一年所經歷的遠比她二十年經歷的要多,有喜悅有悲傷,收獲事業,友誼還有愛情。
她靜靜地伫立在陽臺,手搭在欄杆上,眺望遠處的城市夜景,背影高挑孤獨,不知她又在想什麽,本來就是話少的人,最近越發沉默,她多次嚴肅地想跟他說事,都被他巧言支開,沒什麽好商量的,他的未來他有打算,她的事也由他來決定。
七哥端着個酒杯,斜靠在吧臺上,儀态閑散,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屋外的孟陽。
突兀的鈴響打斷沉思,她接起電話,對方似乎說了很多,她只是靜靜地聽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最後,她聲音飄渺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會盡快趕回,謝謝三叔!”
當孟陽對七哥說她要回家一趟,七哥只淡淡道:“怎麽突然回家,發生什麽事了,需要多久?”
“不知道,我會盡快回來。”
她聲音漂浮,樣子悲戚,不知什麽事情引起她這麽強的反應。
“你臉色不太好,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孟陽拒絕。
七哥沒有堅持也沒有繼續問,抓起她的手說:“好,不管發生什麽事,你記得,還有我。”
“嗯。”她心不在焉,心裏卻是慌亂了。
濱城轄區內西邊的一個村落,零零散散的房屋,不過萬把人,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剩下老人和孩子,村裏的土地也大部分租賃給別人種植市面價值高的瓜果蔬菜。
村村通的水泥路修到村裏,孟陽從車上下來,踏着雨後泥濘的小路,往那個記憶最深處的地方走去,雨後濕潤混着泥土青草的空氣,清新而熟悉,卻讓孟陽莫名的緊張,行走的步調僵硬木讷。
樹影路彎,來到一棟全部翻新修葺過的農家小院,孟陽停了下來,眼前簡單普通的木門新刷了油漆,淡淡的甲醇刺鼻的味道,孟陽伸出手來欲拍門,張開的手掌卷曲成拳,複張開,又卷曲,如此反複,蒼白的手指隐隐發顫。
近鄉情怯。
正當她下定決心要拍門的時候,門從裏面“呀”的一聲打開,一張與“他”有兩分相似,黝黑的臉有些錯愕地看着門口的人。
孟陽最先反應過來,“三叔,他怎麽樣了?”
叫三叔的男人搖了搖頭,徹底打開門後:“陽陽,你回來就好,你去看看他吧,我出去叫你嬸子幫收拾一下。”
孟陽點了點頭,往裏面走,院內翻新過的牆面瓦礫,似曾相識又分外陌生,大概有五六年的時間沒有踏進過這個名義上的家,自從奶奶走後,這裏對她已經名存實亡。
每走一步都覺得異常沉重,大雨過後的藍天萬裏無雲,午後的太陽在頭頂炙熱地烤着,地面蒸發起的水蒸氣掀起的熱浪炙得人汗流浃背,孟陽咬咬牙,用力抗拒地心引力,踟蹰往前。
回到這裏,好似回到了五年前,她又是那個卑微、懦弱、膽怯而一無是處的農村女孩。
縱是千般萬難,鼓起勇氣,推開那扇恍如隔世的門。
濃郁厚重的藥味撲鼻而來,暗淡不敞亮的屋內,新買的家具參差不齊地擺在各個角落,款式土氣做工粗糙,上面錯亂地堆放着許多雜物,處處透着淩亂和不堪,就像他的人生。
屋內一張大木床上,安靜地躺着一個人。
孟陽帶上門,靜靜地走過去,目帶震驚。枯黃的臉頰深深地凹陷進來,露在被子外的手骨瘦嶙峋,他已瘦得脫了行,如還有一絲呼吸的“木乃伊”。
那張依稀可辨昔日容顏的臉,讓人心中刺痛,喉間似被什麽堵着,眼睛發酸發澀,只能靠死死地攥着手中旅行包的帶子,才能不讓自己失控地嚎啕大哭。
聽到聲響,床上的人滾動着渾濁的眼珠,在看清孟陽後,沖破混沌迸出奇異的光,“陽陽,你回來了?”那是如同快沒電池的收音機,仍在“嘎嘎”地發着聲音。
孟陽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把行李随手放到旁邊的矮幾,坐到了床前的一把椅子上,低垂着眼,看着床前那雙半新的鞋,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第一個字卻堵在喉間,噎得吐不出也吞不下,空氣仿佛靜止,只有牆上挂着的老式擺鐘,發出沉悶規律的聲音,在兩人之間流動。
孟陽一直默不吭聲。
他癡癡的目光落在女兒的身上,可好像看的又不是她,目光溫柔,嘴角含笑,讓他枯竭的臉龐浮現出一種柔和的溫情。
這時,床上的人劇烈地咳嗽起來,這種咳嗽近乎空洞,似要把胸腔裏的東西全部咳出。孟陽不能無動于衷,手搭在床沿邊上,猶豫着但終究沒有伸出去。
咳嗽帶去了床上的人大部分的生氣,臉色越發蠟黃,喘息了很久才恢複如常的呼吸。
孟陽問:“你怎麽樣?”
幾聲帶着痰音的吞咽後,那人說:“陽陽,你還能關心我讓我很高興,說明你心裏還有我這個爸爸,雖然爸爸很不稱職很失敗,咳咳,可我這個人一生都很失敗,做別人的兒子失敗,讓你奶奶孤苦無依,老了還要撫養你;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讓你從小沒有媽媽;做父親就更失敗了,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
中氣不足,斷續中帶着咳嗽地說完大段話,不過吐字清晰,邏輯也沒有混亂,這是多久沒有聽過他這麽清楚地說過話了?
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死前的忏悔?有用嗎?難道就這樣算了?一切都當沒發生?造成的傷害已成事實,說這些是不是晚了?
孟陽盯着蚊帳挂鈎上的鯉魚戲珠,沉默不語。
那人緩了緩,又繼續道:“你恨我我也不會怪你,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用再寄錢回來了,大約我都用不上了,你也已經長大,給自己攢一些錢吧,我怕......”又一陣持續的咳嗽聲。
眼中再也蓄不了這麽多的液體,汩汩而落,“你別說了,休息一會吧。”孟陽的心情複雜,有憤恨不甘,也有心疼可憐,可她能怎麽樣呢?多年來刻意的漠視和幾乎沒有的溝通交流,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人說話。
“你奶奶把你養得很好。”他深看了她一眼。
“可你連她最後去世的時候都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孟陽啞聲聲控訴。
他觸到了她最痛的那個界點,因為他,她從小就很讨厭酒,讨厭酒的味道,久而久之,不知是身體的因素還是後天心理的影響,沾酒必醉。
“都是我的錯,可我有些話還是想對你說,希望你能聽完。”那人很愧歉。
對,他已收到懲罰,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許是彌留之際,她不該反駁,孟陽收斂了一下情緒,手背用力地擦掉臉上的淚痕。
他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珠,目光飄得很遠:“你一直都很想知道你母親的事吧,我現在跟你說說她,我和你母親年輕時相遇,互相傾心愛慕,我是她弟弟的老師,其實,我們并不像村裏傳聞的那樣不堪,那都是她家人逼迫我離開她而使的手段,她是一個溫柔善良又美麗大方的女孩,很讨人喜歡,你跟她長得很像,只是沒有她時時挂在嘴邊的笑。”
那人看着孟陽,想從她身上尋找當年愛人的影子。
雙眸流露出的深情是騙不了人的,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她的父親,她自己又何曾了解過,所見所聞未必真實。
村裏的人說她是父親強奸母親生下來的孽種,自懂事以後,在父親日漸頹廢的身影中,看到最多的無非是他暴怒、酗酒、打架、偷東西,和奶奶哭着拿掃帚狠狠地打在他身上而他默不作聲的樣子;現在回想起,她曾偷偷地透過門縫看到父親蜷縮在地,任由奶奶打罵時,眼中透出的絕望和心傷,那時她還看不明白這麽複雜的情緒,痛徹心扉,蒼涼萎靡。
“她是那麽的美好,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最惬意的時光,那時覺得人生真是有意思極了,一切都美好到妙不可言;得知有了你之後,我們商量着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她說,不管男孩女孩,就叫陽,寓意我的名和你的名組成她的家鄉——洛陽,可惜好景不長,她的家人發現後,關了她不讓我們見面,就算我跪着苦苦哀求也沒用,你奶奶也沒辦法,東拼西湊了一些錢,結果只換回了你。沒有她的日子太痛苦了,我實在支撐不下去。”最後一句,他哽咽難耐,可沒有眼淚,只是幹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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