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燕歸巢1
? 燕歸巢1
飛機從西半球往東半球飛,太陽從東往西自轉。太陽照常升起,生活仍在繼續。
秦楚是缺氧醒的。元宵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醒了還不老實,先是扣扣媽媽的手心,然後摸摸媽媽的臉蛋,看到媽媽沒有反應,最後直接上手捏住了媽媽的鼻子。秦楚醒來後罪魁禍首還假裝無事人一樣盯着屏幕上的動畫片看。
看看時間,已經是北京時間早上八點了。秦楚探身打開遮光板,光線肆無忌憚的闖進視線,讓人立刻覺得生機無限。
因為大件行李都托運了,洗漱用品禁止帶上飛機,秦楚只好用濕巾和清水給元宵洗臉。打理元宵時,小家夥還不老實,一會兒撓撓頭一會抹抹鼻子的,要不就是嫌棄媽媽擋住了視線使他無法看動畫片,搖頭晃腦沒個老實。
“張嘴,漱口。”秦楚喂了一口水給元宵,又拿過另外一個杯子接着。元宵擡起頭咕嚕咕嚕一陣把漱口水吐進杯子裏。
打理完兒子才能打理自己,當媽的都是如此吧。秦楚撕開一張濕巾仔細的擦臉擦手,就聽見小家夥問:“媽咪,我們為什麽要去中國?”問話的同時眼睛還盯着動畫片在看。(元宵內心OS:抓緊時間看,平時媽媽可沒有這麽好說話。)
秦楚先糾正了兒子的語法錯誤,“是回不是去,”怕兒子不太懂又用法語解釋了一遍:“是revenir,不是aller。”
“哦,那為什麽要回中國呢?”
為什麽要回中國?
是因為當初出國時的既定計劃?是因為突如其來的作品合約?此時的秦楚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讀到的一句話:我生于斯長于斯,将來還會長眠于此。
“因為,中國是家啊。”秦楚站起身在行李架上拿下一個包,找出衣服給元宵換。
元宵配合地伸手,“可是,我們在巴黎也有家的。”
“你還小,不懂。”
“哼,你總是說我還小,我已經三歲了,不是一兩歲的小毛孩子了!”小家夥對于自己的媽媽質疑自己的男子漢力表示憤慨。
“噗。”一聲笑從後面傳過來。
秦楚對後面這個兩次嘲笑自己母子的人暗暗翻了個白眼,繼續給孩子穿衣服安撫他,“你哪裏是三歲,你已經是三歲半了!好了,三歲半的小男子漢,自己換褲子吧!”
秦楚回國的決定做地有些匆忙。
按照秦楚五年前出國時的既定計劃,MEC(經濟學碩士)一畢業,也就是兩年前她就應該回國了。可是,人生處處有驚喜,總有想不到。懷孕生子,打亂了她的既定計劃。如果按照生完孩子之後的計劃,她是打算今年年末再回國的。
秦楚這三十年基本上完美演繹了“計劃沒有變化快”這一至理名言。
高中時喜好文學的她在文理分科被選擇了理科,但是她依然喜歡寫文章。大學用了四年時間寫出了三卷共五千萬字的小說《燕·慕容氏》,在國內文學網站發表并獲得了超高的點擊率,還出版了紙質書,再版三次。她出國第一年的生活費就來源于此。今年三月份,秦楚原來的編輯輾轉聯系到她說她的《燕·慕容氏》被國內東正影業的馬總看中打算改編成電視劇,依然由她擔綱編劇,具體事宜面談。
本就有回國打算的秦楚立刻辭掉了在巴黎銀行的工作,匆忙地收拾了行李匆忙地訂了機票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巴黎的房子拜托給一個朋友照看,北京的住所卻還沒有着落。之前只顧着回國的興奮,飛機上只顧着忙乎元宵這個小祖宗,秦楚一直沒想起來這個問題。等她想起來要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中國的土地上,手上牽着她三歲半的兒子。
站在行李傳送帶前等行李的時候,秦楚打開手機準備訂酒店。秦楚回國沒有通知任何親友,并不是來不及,打個電話的功夫總還是有的。而是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跟人解釋她出國五年怎麽冒出來一個三歲半的兒子。她真的怕被老媽打斷腿。
她帶着孩子不能住太差。過幾天要談工作不能住太遠,起碼要二環以內。結果,因為高考的原因好多酒店已經爆滿,就連快捷酒店都沒有房間了。秦楚不得不感嘆,高考這座獨木橋越來越難擠的同時商家倒是商機無限。
“媽媽,媽媽。”挨着腿邊站着的元宵拽了拽秦楚的牛仔褲,胖乎乎大的手指着行李傳送帶,“行李到了。”
秦楚收起胡思亂想,叮囑兒子抓好自己的衣角,一個人把兩個大行李箱從傳送帶上搬下來,又搬到行李車上。抱起兒子放在行李箱上坐穩,定了定神穩步向外走去。
機場大廳一向是那麽嘈雜,每天上演着相聚別離。有人歡喜擁抱,就有人流淚不舍。有人坐在角落靜候登記,也有人焦急地站在出口等人。在大廳出口處,聚集了很多人,有二三十個,年輕的男男女女有的拿着燈牌有的拿着橫幅,似乎是一群粉絲來接機。在秦楚走過來時突然一陣騷動,差點兒讓秦楚誤會他們是來接自己的。看着其中不少大學生一樣的粉絲,秦楚感慨:粉絲們努力工作就是為了養活他們的偶像啊!
“出來了出來了,快快準備好,燈牌舉起來,橫幅拉開。”一個領頭的女子拍拍手指揮大家。
秦楚随意瞥了眼她們的燈牌,被牌子上“明凱”二字給吓得不小心把嘴裏的木糖醇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了半天無果,只能任由它在肚子裏消化,不知道會不會黏在胃中。唉,回國第一天就這麽大一個驚吓,似乎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秦楚推着車子埋頭向前走,徒留身後粉絲的一片尖叫聲。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前回頭向後看了一眼,一個高高的挺拔的身影被粉絲包圍着,鴨舌帽和口罩遮住了臉,隐隐約約只看見眸光如水。秦楚微微一笑轉身坐進車裏。
五年,A市的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此時的秦楚已經褪去了剛下飛機想要親吻大地的激動,坐在出租車裏一手摟着兒子側臉看向窗外。司機師傅是個地道的北京人,一口兒化音說的出神入化,大山侃的也是讓人越聽越迷糊。
“姑娘,到了。”車子停在CBD華興大廈前,司機幫着秦楚把行李搬下來,還熱心地問道:“姑娘你可真敬業,出差都不回家直接來上班。”
秦楚笑笑沒說話,付了車錢看着出租車冒着尾氣消失,轉身走進大廈。
正是下午工作時間,即便是大堂也是人來人往。秦楚直接走進電梯在樓層指示圖上找到“牧歌工作室”所在樓層,按下樓層鍵。
數字跳動,秦楚的心也禁不住越跳越快。
“叮咚”。十七層很快就到了。秦楚拉着兩個行李箱在滿是精英人物的樓裏很是突兀,尤其是她身後還跟着個背着兔子背包的元宵。糯米團子一樣的元宵跟不上媽媽的步子,只好小跑起來,他一跑,兔子背包就啪嗒啪嗒地拍在他的屁股上,格外引人發笑。
“小姐,請問你找誰。”牧歌工作室的前臺小姐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大一小,她們穿着同款的白色T和背帶牛仔褲,白色帆布鞋,看起來是親子款。大人的身旁還立着兩個行李箱,小的身後背了一個兔子背包,自帶屬性為萌。
“我找……”這時餘光瞄到不遠處走來幾個人,秦楚對着前臺小姐微微一笑說:“不用了,人來了。”
前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工作室總監穆歌和副總監肖童帶着他們的助理正走過來,兩個人邊走邊談。
秦楚看着身穿C家套裝化着精致妝容,一副十分幹練的樣子的穆歌,記起五年前自己剛出國的時候,牧歌工作室才剛剛成立,辦公場所不過租了一間地下室,穆歌一個人身兼總監設計師文案接線員等數個職位。五年過去,工作室已經搬到了CBD的寬敞明亮的辦公樓,員工也增了二三十人。看來,五年自己錯過的太多。
穆歌和肖童把企劃案的最終稿确定下來,正打算說去喝個下午茶,擡起頭就發現前方一百米處站着一個她思念很久的身影。穆歌使勁兒眨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工作太久眼花了,立刻把手裏的文件甩給了肖童踩着十厘米高跟鞋飛奔過來。穆歌撲過來直接擁抱住秦楚,激動的說不出話。她昨天晚上夢見自己撿了五百萬,果然今天就有好事發生!
五年了,飛出的燕子終于歸巢了。
秦楚看着穆歌向自己跑過來,一開始還略擔心了一下她會不會崴腳,等人撲進她的懷裏挂在她的身上,聽見穆歌小聲的哽咽後,也緊緊摟住她,眼淚奪眶而出。原來,有親人可以擁抱是這樣一件美好的事。
穆歌緊緊抱住秦楚一點都不想撒手,“五年了,你還知道回來啊!”想起這五年家人朋友的思念,抱得越發緊了。
這時,穆歌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戳自己的屁股,松開秦楚低頭看去,只看到一個糯米團子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小鹿一樣的眼睛,看到自己看過來立刻收回手,說:“阿姨,你要把媽媽勒死了。”
穆歌覺得真是活久見!可自己才二十八歲要不要就這麽“見多識廣”?是不是自己跑過來的方式不對,要不要重新跑一邊?穆歌“懵逼”的表情維持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指着糯米團子大聲問秦楚:“這是什麽東西?”
“阿姨,我不是個東西,我是個人。”糯米團子一本正經的回答。
聽到元宵說自己“不是個東西”,秦楚扶額,覺得自己三年來的漢語教育完全失敗了。
秦楚擦去腮邊的淚,彎腰抱起元宵對穆歌說:“來,正式介紹一下,我兒子,秦思凱,字修誠,小名元宵。元宵,這是穆歌,媽媽的妹妹,你的姨媽。叫人。”
元宵乖乖地張嘴叫人:“姨媽好。”
穆歌臉上再一次呈現出大寫的“懵逼”二字,“什麽你兒子,你什麽時候有個兒子了?我怎麽不知道?”
“現在知道也不晚。”秦楚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你老實交待,到底哪兒來的兒子。還有,孩子他爸呢?”
“你确定讓我在這兒交待?”
“那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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