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兩人回到單元樓, 闫然邀請蕭子翀:“你要吃雪糕不?我家裏有。”
蕭子翀依然板着臉, 神色深沉,只輕輕搖了一下頭,就上樓去了。
他一步步上樓的腳步很輕很快, 但背影卻給闫然以凝重肅然感。
闫然心情惴惴,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蕭子翀賣書得到的錢卡進字典裏放好。
将字典推進書架裏,他就站在書架邊發起了呆。
——“那個女生,很可能只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才買了那些書。”
闫然後悔自己之前對蕭子翀講出了這句話。
蕭子翀就是因為聽到了這句話,之後就一路沉默不言, 心情也變得不好。
蕭子翀完全是為了我, 他才去退書,他才需要對着一個女生出賣色相,但自己最後卻揭穿了他的窘迫。闫然這麽想着,一陣難受, 無力地将腦袋磕在書架上。
我真是個大笨蛋,闫然在心裏吶喊。
闫然想了想,還是去給蕭子翀道歉吧。
但要怎麽道歉呢,自己無論講什麽, 在蕭子翀聽來,都是揭露他的傷疤吧。
蕭子翀其實是很在意面子的啊。
但是不去道歉, 蕭子翀是不是會不再理我了?
闫然矛盾極了。
不等他做出決定, 闫天華進了他的卧室, 看他站在書架邊上一動不動,就說:“發什麽呆呢,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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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然瞬間驚醒,回頭,見他爸正擔心地看着他,“我就是在想作業上的事。”
闫天華笑:“你這個愁眉苦臉的樣子,要是是在想作業,那肯定是做不出來題。”
闫然:“……”
闫天華過去拍了拍兒子的背,問:“這幾天身體怎麽樣?”
闫然:“沒什麽事。”
闫天華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闫天華要出門時,闫然問:“爸,我之前不是抽血了嗎,結果是怎麽樣的呢?”
大人們總覺得孩子什麽都不懂,以為可以瞞過他們任何事,但其實不然,闫然這個年齡的少年,認知和判斷力都比較強,又很敏感,說不得比成年人更難欺騙,闫然知道自己之前被抽血是去檢測HIV了,他爸媽卻騙他說只是查一下血常規。
闫天華又走回來,摟住兒子的肩膀,安慰他道:“什麽問題都沒有,放心吧。”
“真的?”闫然皺眉問。
闫家認為闫然應該沒什麽問題了,所以家庭氛圍已經變得輕松,闫天華笑了笑,說:“當然。要是有問題,我和你媽還能有這些天的好日子?”
闫然一想,好像的确是這麽回事,便也高興起來。
**
畢竟是在鬼門關頭走過的人,闫然之後鼓起勇氣去了六樓,想要和蕭子翀說些話,讓蕭子翀開心一點,但蕭爸爸來開門後,卻告訴他:“蕭子翀在看書,說不讓人打擾,可能要過兩個小時才行呢。”
闫然愣了愣,只得說:“那我先回家了。”
坐在自己的書桌前,闫然複習起初三的功課,希望可以在周一的摸底考試裏考好一點。
**
周一很快就到了,闫然在家匆匆吃了杜阿姨做的早餐,六點半就準備從家裏出發了。
他父親是八點半才上班,母親是七點去上班,兩人見他這麽積極,便說:“你的身體也很要緊,再吃點東西,去學校也不會晚。”
闫然背着書包說:“我去叫蕭子翀,就正好一起去學校了。”
蕭子翀作為一名優等生,就像個金字招牌,只要一擡出來,闫然家裏就誰都沒意見了。
“那你去吧。”李梅說,“跟着蕭子翀好好學學。”
闫然跑到六樓敲了門,敲了好一陣,都沒有人來開門,他忐忑又猶豫,最後只得自己一個人去了學校,教室門開了,不少住讀生已經早早在教室裏讀早讀,但他沒看到蕭子翀。
闫然默默把兩人的桌椅都擦幹淨了,又看到和他關系不好的郭宇峰以及陸明都來了教室,他一陣心緊,擔心兩人是不是還會再針對他,但兩人只是朝他這邊看了一眼,就各自拿了自己的書開始閱讀,并不再給予他關注。
晨讀課是七點十分開始,蕭子翀幾乎是卡着晨讀的鐘聲進了教室,把書包放在桌子上,坐下後就開始整理自己的書本。
貼在教室前後牆上的課表顯示這節晨讀是語文,闫然拿着自己的語文書,偷偷瞄蕭子翀,蕭子翀朝他看過來時,他又趕緊把目光定在書上。
蕭子翀翻開自己的語文書,敲了敲闫然的桌子,闫然驚了一下,瞥向他,蕭子翀湊到他旁邊問:“你剛才是有什麽事嗎?一直瞄我幹嘛?”
闫然緊張地說:“我今天去你家敲門了,叫你一起上學,但是你家沒有人應門。”
蕭子翀潔白的手指撫着書頁,說:“我媽最近都在基層駐點,我和爸兩個人在家,我爸早上不想做早飯,就讓我到學校跟着住讀生一起晨跑,再在學校食堂吃早飯了。”
“哦。”闫然本來擔心是蕭子翀不想理自己,所以不給自己應門,這下得到澄清,他就好受多了,說:“那明天可以叫你一起走嗎?”
蕭子翀看着他小鹿一樣的大眼睛,不由就放柔了聲音,道:“你按照你的時間規劃來學校就行了,不用叫我,我不知道明天我會怎麽安排。你最好不要浪費你的時間。”
闫然有些失望地應了。
班主任郝老師進了教室,說:“這是我們開學的第一堂晨課,不過可能沒時間讓你們讀書,這改成我們的第一堂班會。”
畢竟是高中入學第一節 課,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起來,根據郝老師的要求,班級要在這一節課選出班委,并講其他規定。
班委采取自我申請、推薦和投票選舉相結合的方式。
郝老師将所有班委職務名稱寫在了黑板上,第一個職位,班長,有意競選班長的人并不少,郝老師很快就将近十個名字寫在了班長職務下面,又問:“還有誰要申請嗎?”
闫然看向坐在旁邊、用胳膊肘撐着面頰有些睡眠不足的蕭子翀:“你不競選班長嗎?”
蕭子翀搖了搖頭,“太麻煩了。”
“哦。”闫然總覺得蕭子翀應該得到所有一切好的,當然,班長這樣的職務也應該是他的囊中物才對,但蕭子翀居然完全無意競選。
這時候,有人舉了手,是陸明。
郝老師:“陸明是吧,你也要競選班長?”
她轉身要把陸明的名字也寫上,但陸明說:“不是的,郝老師,我推薦蕭子翀做班長。”
郝老師笑了一下,目光瞄到蕭子翀這邊,蕭子翀卻看着陸明。
陸明沒有理會蕭子翀的視線,繼續說道:“蕭子翀成績優秀,能力很強,這些是所有同學有目共睹,他做班長的話,我覺得沒有人會反對。”
班裏傳出其他同學竊竊私語的聲音,有人在起哄,“那就選蕭子翀嘛,以免在那麽多人裏投票,我們又不了解其他競選的人的能力和品行,怎麽知道該投誰呀。”
“對,對,就選蕭子翀。”
“我也投蕭子翀。”
“我投蕭子翀。”
……
班上男生女生,大多都把手舉得高高的,表達自己支持蕭子翀的意願。
郝老師笑着看向蕭子翀:“蕭子翀,你有意見嗎?”
蕭子翀站起了身來,他在昨天去把頭發剪短了,頭發近乎平頭,但這無損他好看的五官,反而讓他在俊秀之外更多了一些英挺的少年氣。
闫然以為他要冷冰冰說不願意,沒想到蕭子翀在起身的過程中已經帶上了笑容,道:“如果同學們對我非常信任,非要推舉我做班長,我自然只能應承下來。不過,我覺得班長這個職務,在為同學們服務的同時,肯定也會産生一些權威,所以,這也需要一定的監督。我建議在班長之外,最好安排兩個副班長,一是一起做事更快更好,二是起一個監督作用。”
剛才郝老師沒在黑板上寫副班長這個職務,就是沒有副班長的。蕭子翀提出來後,郝老師只好把副班長的職務又寫在了黑板上,在定下班長後,便讓大家來競選副班長的位置。
闫然一番糾結,想競選副班長,但是又不敢,他大多數時候,都只想躲在一個小角落裏,安靜地待着。
蕭子翀看了看他,伸手抓住他胳膊,把他的胳膊舉了起來,還笑着說:“闫然報名!”
衆人都看到了蕭子翀的小動作和闫然面紅耳赤的樣子,大家哄笑起來,不斷鼓動:“那就選闫然嘛!”
“那就闫然吧,這不是蕭子翀選的自己的助手嗎?”
闫然有些窘迫,但又沒把手放下,郝老師道:“那第一名副班就選闫然吧,為方便通知事情,再選一名副班,最好是住讀的女生,大家有意見嗎?”
沒人有意見,于是很快就選出來了,是個子嬌小有一張圓臉的曲風荷。曲風荷性格開朗,特別愛笑,早早和所有住讀生打成一片,自然很受擁護。
在副班選出後,很快就選出了學習委員、文體委員、團支書、各科課代表等等一幹班委。
老師把衛生安排以及紀律維護等等各項事情都交給班委去裁決,自己站在了教室門口,并不幹涉。
蕭子翀帶着班委上了講臺,進行了全班的讨論,定下了之後的班規,他拿着筆記本,記下了第一次全班會議作出的決定,又道:“那我今天回家把讨論下來的所有事打印出來,貼在班級後面的牆上,可以吧?”
沒有人反對。
闫然站在蕭子翀的旁邊,聽着他沉穩自信又帶着力量的話語,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想,我要怎樣才能做一個可以一直站在他旁邊的人呢。
晨讀課之後,八點十分,便是學校的校會。
在音樂聲和校廣播的催促聲裏,同學們陸陸續續到了操場,初中三個年級、高中三個年級的學生聚在操場上,足有好幾千人。
高一一班的位置在初三的旁邊,每班男生和女生各一列,随着同學們快速站好,闫然轉動腦袋四處尋找蕭子翀的位置,但一直沒找到,他身後的程楓因他動來動去惱道:“你幹嘛呢,不能好好站着嗎?”
闫然窘迫地應了一聲,又問:“怎麽沒看到蕭子翀?”
程楓嗤笑了他一聲,“喏,你的蕭子翀在升旗臺旁邊,他是高一新生代表。”
我的蕭子翀?
闫然一聽程楓這故意嘲諷的語調,臉馬上就熱了,但他沒有就這件事和程楓搭話,只沉默地去看升旗臺。
闫然是個近視眼,因為只近視了一百來度,所以除了上課看黑板,從不戴眼鏡。這時候眯着眼睛去看旗臺,發現旗臺旁邊果真站着幾個人,但他卻看不清裏面是否有蕭子翀。這是他第一次後悔不戴眼鏡參加校會。
不過不需要他看清,已經有人證實了程楓的話。
初三一群小丫頭在說:“升旗臺旁邊的那個最帥的,就是蕭子翀啦!在初中部的時候,就很有名了!”
闫然想,蕭子翀可能不喜歡別人只注意他的長相呢,之前在書店,他不就因為靠長相賣了書而生氣嗎?
校領導開學第一天年年都是那些話,不過闫然很認真地聽了,因為他知道她媽為了開學講話,前一天都會背稿子背不短的時間,所以他認為不能辜負校領導,每每聽得很認真。
很快,就到了高一新生代表蕭子翀上臺。
蕭子翀一站在臺上,下面的學生群裏就響起了比之前校長受到的更熱烈的掌聲,女孩子們不顧形象毫無矜持地大叫蕭子翀的名字,闫然還聽到周圍的女孩子在尖叫,簡直像是明星開演唱會。
蕭子翀目光沉靜地從臺下的人群掃過,帶着笑容,開始了他的入學演講。
入學演講,再舌燦生花,同學們也聽膩了,女孩子們大多是在花癡,男生們大多都百無聊賴。
終于,蕭子翀講完了,他對着下面所有人鞠了一躬,在熱烈的掌聲裏退場。
他在闫然的眼裏是高挑的,但是很模糊。
闫然想,有這麽多人崇拜着他,熱愛着他,我又算什麽呢?
他像是有些難過,同時又松了口氣,因為他完全可以掩藏起那些獨占欲過分強烈的感情,而像一個崇拜者一般地去熱愛和對待他。
蕭子翀下了講臺後,沒有回班裏來,等校會結束,闫然被洶湧的人群裹挾着回到教室,發現蕭子翀已經坐在座位上了,有好幾個人圍在他的位置周圍,大家臉上都帶着笑容,闫然聽到有女孩子朝他說:“你的演講稿寫得真好啊,我可以看看嗎?”
闫然也想看。
蕭子翀說:“我沒有寫稿子,就是随便講了一下。”
那個女生崇拜道:“居然是即興演講嗎,真的太厲害了。”
闫然想,真的太厲害了!
然後他聽到他身後一個男生冷哼着嘀咕了一句:“呵,就知道在女生面前裝B!”
闫然:“……”
闫然很想反駁對方,蕭子翀根本就不是會裝B的人。
但他又沒講出口,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後,蕭子翀看了看圍着自己的人群,說:“要上課了,大家還是回自己位置上去吧,學習才是第一位的。”
在人走後,他就湊過來看闫然氣鼓鼓的臉,“你怎麽一臉生氣的樣子,怎麽了?”
闫然拿了書翻開,遮住自己和蕭子翀,問:“你剛才的演講,的确是即興演講吧?”根本不是裝逼啊。
蕭子翀笑了:“怎麽可能,昨晚我寫了讓我爸改了,專門背下來的。”
闫然:“……”
“那你為什麽說是即興演講?”難道的确是要在女生面前裝B嗎?
蕭子翀看闫然鼓着腮幫子,像是一只胖胖的河豚,他就又笑了,說:“只是懶得拿給她們看而已。而且也沒什麽好看的。”
闫然:“……”撒謊精蕭子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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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