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蕭爸爸開了三小時車, 三人到達了目的地,寶光寺。

蕭爸爸作為語文老師,不知怎麽和寶光寺裏的一位執事僧人有交情,蕭爸爸通過這個關系,才帶着兩個孩子住在了寺院裏,參加寺院裏的新年祈福活動。

寺院裏有提供給居士居住的房間, 蕭爸爸給了錢, 就帶着兩個孩子住進了一間有上下木頭架子床的房間。

房間裏只有一張架子床,如此,別無選擇, 蕭爸爸睡上鋪,讓兩個孩子一起睡下鋪,好在這架子床結實,睡三個男人, 才沒關系。

之前蕭子翀的父母為讓他來寺院裏清修, 又騙又哄,蕭子翀鐵了心不要來,這時候進了寶光寺,他馬上被這座寺院的宏大和建築的精美吸引,一安頓下來,就帶着闫然根據地圖在寺院裏逛來逛去, 逛了幾個小時, 天都黑了還沒逛完。

在寺院裏, 自然沒得肉吃, 蕭子翀不吃肉就難受,而且一會兒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晚上,他爸又讓兩人跟着其他居士去做晚課,讀佛經。

蕭子翀有氣無力,又只能乖乖讀佛經,再看闫然,闫然倒是很習慣這裏的生活,他規規矩矩坐在蒲團上,一臉虔誠,讀佛經讀得十分專注。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被叫起來,要去做早課讀佛經,蕭子翀頗為不耐,卻又不願意服輸,只得做這份修行。

早課之後才吃早飯,早飯也很不怎麽樣,連雞蛋都沒有。

蕭子翀只得繼續餓着,餓着也就算了,還要去掃地。

蕭子翀接過小沙彌給自己和闫然的掃帚,盯着分派給他們要掃的院落,問:“為什麽我爸不來掃。”

小沙彌道:“蕭施主要抄佛經。”

蕭子翀:“……”

他的父親的确是寫一手好毛筆字,去寫佛經也是情理之中。

蕭子翀看闫然毫無怨言,穿着居士服規規矩矩地掃地,他就過去問他:“闫然,你不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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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然拿着長笤帚,站直身體,看向他說:“有點餓。”

蕭子翀:“我看到寺院外面有一條街賣東西,我們出去買點吃的吧。”

闫然趕緊擺手:“還是不要了。”

蕭子翀驚訝了:“為什麽不?”

闫然鄭重說道:“我們是來修行的,怎麽能夠擅自不遵照規矩辦事。佛祖怪罪怎麽辦?”

蕭子翀:“……”

蕭子翀愣了好一陣,才說:“你真相信有佛祖嗎?”

闫然一聽他要說不敬神靈的話,趕緊伸出手來,一把捂住他的嘴,他這動作把蕭子翀吓了一跳。

闫然很惶恐地說:“這裏是寺廟裏,你不要講這些。佛祖會聽到的。”

蕭子翀:“……”

蕭子翀認為闫然太迷信了,但他又拿闫然沒辦法,于是只好忍饑挨餓繼續掃地。

掃完地,蕭子翀去找簸箕來裝地上的樹葉。

拿着簸箕回到院落,他見闫然正站在正殿前的廊下,雙手合十,閉着眼睛,低聲念叨着什麽。

蕭子翀心想闫然都要變成個小和尚了,他走過去,要把闫然驚醒,就聽到闫然在念說:“請佛祖保佑蕭子翀身體健康,百邪不侵,他人的惡念都無法影響他。”

蕭子翀心情複雜地呆立在那裏,不知怎麽,就一陣鼻酸。

而闫然不止把這話念叨一遍,他念叨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又默默從口袋裏拿出錢來,數了數,投進了正殿門口的功德箱。

寶光寺太大了,有很多院落,供養着很多佛像和菩薩像,這個院落裏的菩薩,蕭子翀并不認識,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裏面供養的是菩薩,并不是佛祖。

闫然對着一尊菩薩說“佛祖保佑”。

蕭子翀有點想去提醒他,佛教裏的佛祖和菩薩不是一樣的,這樣亂叫,可能也不太對。

但想了想後,蕭子翀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趕緊退後,做出自己才剛拿了簸箕回來的樣子,叫他:“闫然,我拿簸箕回來了。”

“哦,我來裝樹葉。”闫然趕緊跑到了樹葉堆旁邊來。

兩人一起把掃到一堆的樹葉裝進簸箕後,闫然端了簸箕要把樹葉倒到集中處理的地方,蕭子翀趕緊跑到正殿前面去,對着菩薩說:“菩薩恕罪,闫然他佛祖菩薩不分,別責怪他。”

闫然回來看蕭子翀居然默默站在正殿的佛像前面,又怕他要做什麽不信佛祖的行為,趕緊過去拉他,“蕭子翀,你也來裝樹葉。”

“哦,好的。”蕭子翀趕緊跑回來,兩人一起幹活。

兩人一起吃飯,一起幹活,一起學習,一起念佛經,一起睡覺。

闫然好像很容易進入“清修”的情境,一心一意地侍奉佛祖了。

蕭子翀就不行,他腦子總是要轉這轉那,難以停歇片刻。

晚上,蕭爸爸把手機給兩個孩子和家裏彙報情況後,他又會出去自己和媳婦兒打電話,要打很久才會回房間。

闫然和蕭子翀睡在一個被窩裏,床又很窄,兩人不得不擠在一起。

本來兩床被子是一人蓋一床的,但這裏既沒有電熱毯也沒有熱水袋,蕭爸爸怕兩人冷到,就讓兩人睡在一起,蓋兩床。畢竟床小,床又有木頭欄杆,兩人想在床上亂動也沒地方給他們動,倒不擔心兩人睡覺不老實踢被子。

蕭子翀讓闫然睡靠牆的一邊,自己睡外面。

闫然拉着被子蓋到自己的鼻子下面,被窩裏睡着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一會兒就暖和了。

闫然說:“你爸還沒回來。”

蕭子翀道:“他總要和我媽打很久電話,講一些沒什麽意義的話。”

闫然說:“你爸媽關系真好。”

蕭子翀也把自己這邊的被子拉到下巴處,将手放進被窩裏,“你爸媽關系也很好啊。”

闫然:“但也經常争吵。”

蕭子翀想了想說:“我爸不敢和我媽争。”

闫然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你爸怕你媽。”

蕭子翀平常就屬于貶低爸爸擡高媽媽的那一類孩子,這時候卻又替他爸講話,說:“也不是怕吧,他就是讓着我媽。這是一種夫妻相處之道。”

“嗯。”闫然低低嗯了一聲,突然又有些悵然,問:“你以後結婚了,也是你爸這種丈夫嗎?”

蕭子翀愣了愣,一般男生之間,誰會讨論這樣的問題?最多是調侃的時候說一句“你以後會是耙耳朵”頂天了,這麽正經地讨論結婚後要做耙耳朵,像話嗎?

蕭子翀本來臉朝着外面,這時候就翻身過去朝向闫然,看着他說:“那你怎麽不先講你自己?我還沒想過結婚這回事呢。”

闫然吭哧吭哧,面紅耳赤地講不出話了,因為他發現蕭子翀距離他真近,房間燈沒關,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蕭子翀纖長濃密的眼睫毛,還有他的明亮純淨的眼瞳,以及他白皙的幾乎沒有瑕疵的皮膚,而且,他鼻子真好看,嘴唇好嫩好紅。

闫然那一刻,只覺得血液都往大腦裏沖,讓他有種要被熱氣窒息的無措感覺。

蕭子翀的胳膊碰了碰闫然的胳膊,說:“你才是,脾氣這麽軟,到時候你媳婦兒說什麽,你肯定一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講。”

如此一想,他不由覺得傷懷了,将來會是哪位女孩子和闫然在一起,闫然這個性格,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會不會被他老婆欺負呢。

蕭子翀不想說話了,他又翻過身,用背對着闫然。

闫然感覺到了蕭子翀突然而來的低氣壓,他以為是自己不回答惹了蕭子翀生氣,于是只得趕緊說:“我……我還沒想過結婚的事呢。我學習上的事都沒弄明白,怎麽會去想結婚的事。我哪裏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結婚呢。

蕭子翀又翻身過來看他,見闫然的大眼睛裏有着晶瑩的光,他不由自主伸手揉了揉他的額頭,說:“沒事的,你蕭哥以後會罩着你。我要是學法律,以後你有事,可以找我幫你打官司。”

闫然:“……”

闫然想了一陣,說:“我好像比你大幾個月吧。”

蕭子翀:“但我比你成熟。你就得叫我哥。”

闫然:“……”怎麽覺得蕭子翀越來越不謙虛了,而且這樣講這句話,就顯得很不成熟,成熟的人是內斂的,應該是像秦素哥那樣,絕不會這樣狂妄,在佛祖面前都要撒謊。

對,撒謊?!

闫然想,我剛才在心裏撒謊了,我其實喜歡蕭子翀,我想要和他結婚,可我說我不會結婚。

闫然趕緊閉上眼睛,又在被子裏雙手合十,在心裏念道:“佛祖恕罪,我不是故意撒謊。”

蕭子翀發現他在做什麽之後,無奈地什麽都無法講了,只在心裏說:“闫然這個樣子,将來是想做和尚嗎?明明是學習科學和社會主義的,居然這麽迷信。”

三人在寺院裏修行了三天,三天後,蕭爸爸開車把兩人帶回了M市。

剛回到家,吳岚告訴蕭子翀,“秦主任家秦素回來了,他打電話來問你要不要去學校打羽毛球。他進不去學校,想着讓你帶他進去。”

秦素中學不是在市一中上的,他是去了省城更好的中學上的寄宿學校,所以一中的門衛根本不可能認識他,不會放他進學校去打球。

蕭子翀在車上坐了幾小時,正全身發僵,想要去運動,得知這個消息,他就說:“好的,我給他回電話,去學校打羽毛球。我再問問闫然要不要去,他也應該多做一些運動,不然他身體真是太差了,而且瘦成排骨精。”

吳岚心說一講到闫然,你就有唠叨的傾向,說:“你就知道他是排骨精?這話可不是好話,這麽大聲被闫然奶奶聽到,又有你受的。”

闫然奶奶一向以“好好給闫然進補”為己任,聽人說闫然是排骨精,她肯定馬上又要覺得心髒不舒服了,回頭把人怼一頓是絕對的。

蕭子翀說:“在寶光寺,我和闫然睡一張床,我當然知道他多瘦了。我又沒有亂講。”

吳岚不想聽他唠叨闫然,道:“要打球就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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