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闫然不知道蕭子翀知不知道他媽要去北京培訓的事, 他也不好意思在蕭子翀跟前提。

又過了幾天, 新的一學期開始了。

學校是九月一號開學,但以寄讀生為主的M市一中, 高二學生從八月二十九號左右就陸續回校了。

高二要分文理班, 學校也貼出了分班的告示,随着告示, 又有新的分班表。

大家可以從告示上看到自己将在哪個班。

和高二分班的告示相對的另一邊的告示欄,則貼着本校這一年高考中上了本科的學生的名單,名單按照成績高低排下來,有學生的名字,高考分數, 被錄取的學校和院系。

來學校的姜坤因為給闫然家裏帶了一塊老家的臘肉,他讓闫然去他宿舍拿,闫然只好在八月三十號中午到了學校。

他在學校校道上被姜坤迎接到,姜坤說:“我們先去看分班表, 然後去宿舍吧。”

闫然應了,兩人先去看了分班表。

作為高二(1)班, 告示欄上第一張紙就是他們班的表。

闫然盯着分班表看了一陣,表上分明按照高一下的期末成績排的序, 但他卻沒在第一位看到蕭子翀,他疑惑地問:“咦,蕭子翀怎麽沒寫在第一個。”

告示欄邊站着不少人, 但大家基本上只對自己所在的班級感興趣。

只是聽到蕭子翀的大名, 很多人依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看向一班的分班表。

闫然很替蕭子翀委屈:“我記得他是年級第一,對吧。”

姜坤已經把整班的名單都看了,他期末考了班級第九名,但在名單上排在第八位,因為第一名蕭子翀沒在。

而班上後面的位置又插入了好幾個不認識的名字,想來是從普通班進來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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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也有另外幾名之前說過要轉入文科班的同學的名字沒在上面了。

姜坤道:“蕭子翀沒在名單上,他是不是要讀文科。”

闫然斬釘截鐵說:“怎麽會,他說了他要讀理科。”

有人從高考的紅榜那邊走過來,讨論說:“這次有挺多上清北的啊,而且理科有三個上七百分。還有文科狀元,真牛B。”

另一個人說:“從高一開始,每次考試的榜單都貼着,連高考了,人都走了,榜單依然貼着,對成績不好的人來說,簡直是三年的公開處刑。”

又有人哀嘆說:“我們這屆高三才慘,有好幾個高考成績挺好的要複讀,這就算了,居然之前高一那個第一名不想上高二,空降我們高三,他們都參加了前天的高三入學摸底考。我去,突然空降四個年級前十到我們這屆高三,把我們這屆原來前十的學神擠下來四個,被擠下來的肯定很想哭,而且之後競争清北名額,也多了這麽多人,好慘。”

“啊,真的?我知道之前高一那個第一名,叫蕭子翀是吧?他不上高二了?直接來上高三?那摸底考試可以嗎?”

“我們摸底考試的榜單一大早就貼出來了,就在高三樓下面的大廳展板上,蕭子翀,698,排在第三位。我們這次摸底考試還是考的省城X中的題,理綜合卷考,文綜合卷考,題也很難的。”

周圍一群人發出“我艹”“靠”“是不是人”“過分了吧”“這屆高三真慘”的驚呼。

闫然愣愣站在展板前,他聽到這些人的讨論了。

不止他聽到了,其他在現場的學生也聽到了。

有人說:“真的假的,蕭子翀居然不上高二了?直接讀高三?”

“天才就是這樣的啊。”

“直接上高三,還考了698?是不是人啊!”

也有人不太care,說,“之前看過一名科學家的報道,是直接不上高中就參加高考,還被錄取的呢。那些少年班的,不是十三四歲就上大學嗎?蕭子翀這個也不算什麽吧!”

有人說:“對啊,是不算什麽!就是你做不到!”

闫然:“……”

闫然呆呆的,很替蕭子翀驕傲和高興,但心間随即又生出苦澀。蕭子翀要跳級,卻根本沒對自己講過。

闫然随即又想到一件事,蕭子翀講過的,他高二要參加高考,但他沒說是高二就去讀高三,以後不能做同學了嗎?從此,連曾經以為的一年的相處都沒有了。

他欺騙了我。

闫然很難過。

随即,他就更難過——我這樣普通,蕭子翀肯定覺得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對我講,所以才沒有講吧。

姜坤拉着發呆的闫然退出人群,說:“蕭子翀真的很厲害啊。我們去高三樓看看吧。”

闫然一陣茫然,被姜坤拉去了高三樓,高三樓是一個大的“二|-|二”字形建築,為了通風良好,防止學生生病,一樓只有框架,沒有房間,于是一樓被美術生放着不少展板,又有很大的廳堂,貼着考試成績和排名的展板,除此,還有不少鼓勵學生的話,有優秀學生作文,英文作文,讀書筆記,完美考試試卷等等展板。

高三樓這個氛圍,簡直像是給刑場貼上讓人放松的語句,頗有種讓人不知道該怎麽想的感覺。

姜坤和闫然到成績排名展板前去看,這裏聚集了很多人,把展板前圍得滿滿當當的,好在姜坤和闫然都長得高,至少比一堆女孩子是高很多了,兩人伸着脖子往裏看,果真,都在第一張紙上看到了蕭子翀的名字。

蕭子翀處在第三位,語文134,數學133,英語136,理綜295,班級寫的是17班。

這一屆高三,理科實驗班是17班和18班. 他們年級一共也只有18個班,比如今的高二要少了兩個班。

再看排在蕭子翀前面的兩人,成績也沒高太多,都是剛七百出頭,而且考第一的是複讀生,之前就是非清華不上的,沒想到高考生病考差了,去不了清華自己想上的專業,于是非回來複讀不可。

闫然看後就要離開了,姜坤有點擔心地看着闫然,他知道闫然很依賴蕭子翀這個同桌,而且在班裏,闫然可說是完全被蕭子翀罩着的,這下子蕭子翀一走,不知道郭宇峰那種脾氣怪的人會不會再欺負闫然。

姜坤從闫然的表情就明白蕭子翀沒把自己要跳級的事告訴闫然,這事對闫然的打擊恐怕比其他都大。

姜坤是善解人意的,說:“要不我們去高三(17)班看看,看蕭子翀在不在?”

闫然要拽着他離開,“算了吧。”

姜坤:“去看吧。”

總歸嘴硬抵不住心軟,闫然随着姜坤按照指示牌上了樓。

17班在四樓,倒數第二個教室。

雖然高二還沒開學,高三卻是提前一個星期就上課了,甚至考完了入學摸底考試。

高三樓裏有不少學生在走動,但幾乎沒有人打鬧,兩人走到17班的門口,往裏探看,闫然以為蕭子翀不會在,畢竟這是中午,蕭子翀極有可能還在家裏呢。

但蕭子翀在,不僅在,還被好幾個人圍着講話。

蕭子翀在靠窗的第五排的位置,高三的教室很大,一人一排,沒有同桌。

姜坤在門口叫道:“蕭子翀!”

有人聽到了聲音,看了姜坤和闫然一眼,過去叫道:“蕭子翀,有人來找你。是你高二的同學嗎?”

高三實驗班的學生都對蕭子翀充滿了好奇,比對複讀生的好奇心更重。

——複讀生是因為失敗過來和他們做同學,跳級生是因為優秀來和他們做同學。

蕭子翀繞過圍着他的幾名活潑的女生才看到了闫然。

高三的女生比高二的女生對蕭子翀熱情太多,在她們眼裏,蕭子翀年齡比她們小了兩歲左右,是小弟弟,小弟弟就等于更加沒有危險那一類異性,所以大家都願意關愛他,找他講話,且沒有什麽雜念。

蕭子翀出了教室,對上闫然,他馬上就看出了闫然的情緒。

闫然應該很難過,卻要克制住,但闫然根本藏不住情緒,他大睜的想強顏歡笑的眼,出賣了他。

蕭子翀一見他這樣,便也難過起來,他難過,又自責,又不知所措,他是無法面對闫然的眼淚的,只要看到闫然要哭,他就馬上進入無措的狀态。

他是一個善于解決問題的人,但闫然的眼淚,往往是無法通過什麽手段來解決的。

闫然本來以為自己見到蕭子翀時,能夠做出指責他“沒有提前告知”的行為,但真正面對面,他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三人走到欄杆旁邊,姜坤在意識到這兩人之間氛圍很怪後,便說道:“我先去上個廁所。”

他尿遁了,給兩人讓出交談的空間。

這下只剩下了蕭子翀和闫然,闫然更加不知道該講什麽,其實是他自己的錯,是他跟不上蕭子翀的步伐,蕭子翀有能力跳級,本來就該跳級,我自己差就算了,難道還要要求蕭子翀等自己?沒有這種道理。

闫然随即想,我不只是成績差,而且心胸狹隘。

他更加難過。

蕭子翀手擡起來很多次又放下,最後終于鼓起勇氣,輕輕放在闫然的肩膀上,将他摟住,兩人靠在欄杆上,他說道:“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實在是怕你難過,就沒能講出口。”

闫然瞬間被他這句話安撫了。

果真,他其實在意的就是蕭子翀要有個交代。

闫然臉上帶上了一點笑意,“之前不是只是說高二參加高考嗎,沒有講要直接到高三上課啊。”

蕭子翀見他高興,便也松了口氣,他眉目溫柔,安靜看着闫然:“之前的确沒有想過直接到高三上課,但我爸看我把高二的課程都上完了,每次高考真題自測成績也不錯,就說,要不直接來高三吧,這樣對我更好。他給學校打了申請,學校說只要我高三入學摸底可以考六百分,就讓我直接上高三,我就來參加考試了。因為達到了學校的标準,我就直接轉過來了。”

闫然:“……”

在目瞪口呆後,闫然歡喜地驕傲地說:“你好牛啊!”

蕭子翀看他剛來時一副蔫蔫的小白菜的樣子,這才一會兒,就歡喜地像個小傻瓜,蕭子翀在心下嘆了口氣,說:“只是不能再和你坐一起了。我給郝燕子說了,讓姜坤和你做同桌,姜坤是個很不錯的人,你們做同桌也挺好的。”

闫然望着他道:“嗯。”

語氣多少是蕭索的。

蕭子翀也很難過,他很想給闫然一個擁抱,最後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手,他說:“我會把我做的高二基礎題的習題冊和解題本給你,你可以做參考,嗯,要是有不會的,可以給我打電話找我。要是晚上害怕一個人回家,你可以等我一起回去。”

闫然眼裏有盈盈的光,像是一潭清澈的秋水映入溫柔的月色,“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當然,會一直是的。”蕭子翀回答。

闫然和姜坤一起離開了,蕭子翀回到教室,趴在課桌上,看着高三的複習資料,發了很久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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