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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瑾除了怕她爸, 并不特別怕其他人, 對陸明, 她更是絲毫不在意他要怎麽想, 于是當即怼回去：“你就知道蕭子翀喜歡男生了？即使喜歡男生, 他也不會喜歡你啊！”

陸明因她這話僵住了身體。

陸明會不清楚這個事實嗎，不會不知道，但他就是難以接受別人這樣故意在他的傷口上繼續捅刀子。

被人充滿惡意地繼續捅刀子, 比蕭子翀不可能喜歡上他的事實，更讓他難受。

有一句話叫，當我們在別人身上看到自己身上的缺點時, 會更加厭惡對方。

大概陸明就是這種人, 他時常語言尖刻地評價他人，在班裏人緣很不怎麽樣, 但要是別人同樣這樣語言尖刻回應他, 他就更會難以接受。

陸明是M市轄下一個縣裏考進來的學生，中考成績可說很不錯, 進校時是年級三十多名, 但現在他可能已經滑到班級二十多名，年級四五十名去了。

他雖然總是沉悶着不太和人交往，但是注意力又很容易默默放在其他人身上，會在心裏很尖銳地評價班裏的所有女生和稍微弱勢的男生，但又不敢惹班裏強勢的男生, 或者背後有男朋友的女生。

像是程楓這種本來性格就很強勢、成績又很優秀, 還特別有手腕對付人的, 他更是繞道走，甚至不敢讓對方注意到自己，生怕對方發現自己的性向會把自己這事宣揚給所有人知道，而他又絕無可能敢找程楓報複回去。

他十三四歲就知道自己喜歡男生，大概是蕭子翀太優秀了，陸明沒進高中之前，就知道他們這一屆中考最高分是蕭子翀；一進入這個高中，第一眼看到蕭子翀，又發現他不僅成績優秀，而且長得好看，還性格大方有領導力，于是迅速喜歡上了他，但真正愛上，是他看到蕭子翀保護闫然，蕭子翀對闫然越好，他就越喜歡蕭子翀，然後就越厭惡闫然。

他在厭惡闫然的同時，會時常評價闫然，把闫然的缺點放在心尖上，每天都要想一遍，例如，闫然戴着牙套，不敢大笑，所以特別小家子氣；例如，闫然成績差，最開始居然是班級倒數第一，每天都在位置上悶着做題，成績還那麽差，可見是真蠢；例如，闫然性格怯弱，被郭宇峰欺負，他都不敢自己站出來出頭，還要讓蕭子翀幫他，之後程楓為闫然主持公道，闫然還不領情，反而回去幫郭宇峰，難道他以為郭宇峰之後會因此感激他？真是可笑又無能，但蕭子翀卻偏偏站在闫然身邊為他說話，闫然太惡心人了；例如，闫然明明跑不下來三千米，還故意報三千米，就是想讓蕭子翀可憐他，偏偏蕭子翀真的吃他那一套……

闫然怎麽會這麽惹人讨厭呢，有時候，陸明也會想，居然吃闫然這綠茶/婊的一套，蕭子翀也高明不到哪裏去，他不該再喜歡蕭子翀。

不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單獨看到蕭子翀一個人的時候，他并不會被蕭子翀迷得找不到東南西北，單獨對着闫然一個人的時候，他也不會讨厭闫然到咬牙切齒，但要是兩個人一起出現在他面前，還總是好得旁若無人，那嫉妒之火，就會從他的內心燒起來，燒得他渾身難受，腦子發昏。而他還同時知道，闫然和蕭子翀都不知道他的心思，這件事就更加重了他的痛苦。

陸明惡狠狠地瞪着餘瑾，餘瑾冷笑了一聲，說：“你真沒意思。”

陸明總不敢正面和人鬧矛盾，喜歡背地裏做手腳，但他不敢對餘瑾做手腳，因為餘瑾家裏有錢。

陸明只好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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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瑾繼續坐在那裏，歪着腦袋發呆，她大概是和陸明一樣的心思，也許本來只是喜歡一個人，但看蕭子翀對闫然好，所以就變成了得不到所以更加在意的“愛情”。

蕭子翀是喜歡男人的嗎，餘瑾思考着這個問題，到最後，她不得不想，大概真是這樣的，只是，她沒有确鑿證據，只有一種感覺。

因為蕭子翀很少去特意注意其他人，受很多女生的追捧，卻不見他和哪個女孩子關系稍稍親近，但他和闫然在一起的時候，目光時常會放在闫然身上，那種看闫然的眼神，總是那麽專注。

餘瑾和班裏其他女孩子可不一樣，在班裏其他女生連想到和男生接吻都會面紅耳赤難以面對的時候，她連對和男生發生性關系都不是那麽在意，因為她覺得他爸可以養很多情婦，享受女人的身體，那麽，她也擁有同樣的權利，可以和自己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即使被他爸打，她也沒有改變過自己的看法，甚至越發認為這是對的，正是因為對，所以她爸才惱羞成怒打她。

餘瑾有些難過，又覺得自己沒有陸明那麽難過，所以心裏好受了一點。

**

蕭子翀和闫然打了車回家，坐在車裏，蕭子翀就開始教育闫然，“闫然，這種班級活動，你以後不要再把最重的活自己攬着了，你太累了。這種活動，本來就是大家在一起玩，即使他們燒烤做不好，他們也可以試着做，吃了不拉肚子就行了嘛。”

闫然在自己175的校服外面又穿了蕭子翀180的校服，他是從小被家人說教長大的孩子，所以對應對家長的說教很有一套，要是心裏不爽，那就悶着頭不回應；要是覺得可以，就乖乖應了；要是覺得可以但心裏其實不爽，就像現在這樣，那就看是對着誰了，對着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應對方法。

闫然側頭看着蕭子翀，大眼睛裏帶着委屈，說：“嗯，我知道了。”

蕭子翀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闫然心裏在想什麽，肯定是對自己的話不服氣。

蕭子翀對着其他人自然是“你想怎麽樣是你的事，我并不想管你”，但是對着闫然，他總是操碎了心，特別是他還有半年多就要離開，他不希望在自己離開後，闫然還傻乎乎的，被其他人欺負。

蕭子翀緊盯着闫然，“你是不是并不認可我的話。”

闫然沒想到蕭子翀會馬上反問自己這句話，當即就被吓了一跳，他沒有想過要挑戰蕭子翀的權威，因為害怕蕭子翀會讨厭自己，他一向是想盡辦法讨好蕭子翀的。

闫然趕緊搖頭：“我沒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蕭子翀非常認真地說：“那就好。你沒必要為了讓其他人開心而太勞累自己。在一個團隊裏，不是幹活最多的人最受人歡迎，也不是把錢給別人花的人最受人歡迎。”

闫然窘迫起來，他知道蕭子翀是為了自己好，但蕭子翀這話的潛臺詞就是他闫然幹最多的活又花了錢，最後吃力不讨好。

闫然很受傷，“那要怎麽辦？”

蕭子翀知道闫然其實很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所以，他總是太勞累自己。

蕭子翀想說，你完全可以不用那麽在意別人的看法，但他又想，自己沒有這份權利這樣要求闫然，因為闫然并不是為他蕭子翀而存在而活，闫然在他蕭子翀之外，有他的更廣闊的生活和社交。

我愛他，我就應該為他的發展謀劃，而不是因為自己的私心讓他沒有其他朋友和發展。

蕭子翀這樣想着，說：“要是你自己覺得開心，你可以那麽去做，要是你做了，并不開心，那就不用那麽去做。你是個總願意為別人着想的人，那麽，那些會因為你付出更多來利用你的人，你就不能和這種人做朋友，不能和他們接觸更多，那些你付出了，對方看到你的好并且願意對等地或者更多地對你好的人，你就可以和他們做朋友。闫然，朋友貴精不貴多，你不用讓所有人都喜歡你，有一些人喜歡你就行了。因為一個人的精力和感情都是有限的，你不能要求別人把珍貴的感情給予你，你也不可能把自己珍貴的感情給予其他很多人。我知道，我的話不一定好聽，但我都是因為真心為你好，才想對你說心裏話。”

闫然聽了蕭子翀一席話，瞬間就羞愧起來，蕭子翀對自己的好毫無私心，也正是因為這種毫無私心的好，才讓蕭子翀對自己講話很直，因為太直，才讓自己難過，所以他其實不該那樣委屈和抵觸，因為蕭子翀是如此坦誠地對待自己。

蕭子翀說，每個人的精力和感情都有限，他就是把這種有限的精力和感情分給了自己一部分。

闫然感動到無以複加。

兩人沒講多少話，車就開到了小區門口，蕭子翀付車費的時候，司機師傅不肯多收，只收了兩塊錢，還說：“你們是一中的學生吧，你們是好學生啊，有水平，給叔叔油錢就行了，你們要好好學習。”

司機師傅把車開走了，蕭子翀提上自己的書包，感嘆着帶着闫然進小區，說：“你看，司機叔叔都同意我的話。你卻連吭一聲都不肯。”頗有種教導孩子時的無奈感。

闫然不知道該講什麽，他想表态，但覺得講什麽都是多餘，他突然将臉埋到蕭子翀的背上去，蕭子翀愣了一下，心中有種酸軟的感覺湧起，其實他知道闫然聽進他的話了。

對蕭子翀來說，那些話在規勸闫然的同時，也代表着他的告白，他給予闫然的時間精力和感情，甚至并不比給予父母的少，他真的把闫然當成非常重要的人，愛他，但也正因為這份感情，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放縱，應該為闫然着想更多。

闫然的手緊緊抓着蕭子翀的毛衣，深吸了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輩子都是。”

蕭子翀像是有些緊張，但他随即又放松了自己，笑道：“你的感情那麽簡單，我當然知道你是這樣想的。好了，回家吧。”

**

期中考試各科成績在運動會期間便陸續出了，對實驗班的同學來說，對期中成績的關注定然比對運動會的關注度更高。

闫然也一直去關注了自己的成績，在運動會最後一天下午，教室裏的展板上就貼上了每個學生的成績和班級排名，而年級樓的大廳裏則貼上了全年級的排名。

在蕭子翀去了高三之後，程楓一騎絕塵，每次都能甩第二名十幾分，霸占年級第一的位置。

他被班上的人取了個“笑面狐貍”的外號，不過，這個外號沒有人敢讓他知道，都只私底下叫叫。

程楓比蕭子翀愛笑，但是大家可能覺得他這人太自我了，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以至于同學都有點怕他，不敢和他做太親密的朋友。

這時候已經到高二了，闫然覺得程楓在班裏依然沒有特別鐵的哥們。

而班裏的另一個學神，郭宇峰，他和趙夢然，時常會分分合合，有時候郭宇峰黏着趙夢然不放，有時候又一段時間都絕不到趙夢然這裏來找她說話。

闫然想，這些人談戀愛，好像坐雲霄飛車，上上下下，随着這份感情波動，郭宇峰成績好像沒有太大波動，總能考班上前三名，趙夢然的成績就時常波動，有時候進前十名，有時候又退到班上十四五名。

這次去看成績表，闫然先是看了班上前三名，第一名是程楓，第二名是一名女生，沉默的坐第二排的葛佳雲，第三名是郭宇峰。

他随即又去找到了自己，他是班上第四十六名，年級二百二十三名，年級排名上漲了，但這并不能說明什麽大問題，因為文科班不再和理科班混在一起排名。

受這一年高考本校出了一名文科狀元的影響，好些成績優秀以前考年級前一百名的學生去了文科班，這讓理科班裏以前排在後面的學生往前進了名次。

闫然看到自己的名次，他松了口氣，他現在是怕了倒數第一了，每次做夢夢到自己倒數第一，他都會被吓得想崩潰。

而這次班級的倒數第一，毫無疑問是餘瑾。

闫然覺得餘瑾和自己一樣不聰明，但是自己至少努力，餘瑾一點也不努力，上課時常看小說或者漫畫，連做作業的時候，都在作業本上畫漫畫小人，老師也并不管她，她成績差是理所當然。

再看姜坤，咦，姜坤是班級第六名，年級第十名。

天！

闫然飛快地跑去找姜坤。

姜坤在他的宿舍裏，闫然一路從教學樓跑去了宿舍，到的時候，姜坤正在洗衣房裏洗衣服。

闫然到了洗衣房，跑過去一把拍在姜坤背上，姜坤回過頭來，見是闫然，就笑了：“你來我們宿舍做什麽啊？”

闫然笑道：“我剛才去看了成績了，你考了班級第六名，你猜，年級多少名？”

姜坤一愣，也有些高興，但沒有闫然這麽高興，他又不像闫然這樣，對自己的能力和取得的名次沒有概念，他成績優秀，每一分都是靠踏實學習而來的，所以考試完，他就對自己的成績有個很确切的預估，所以能考這個名次，他心裏是有預感的，所以并不需要覺得驚喜。

姜坤想了想，道：“十三名？”

闫然搖頭。

姜坤：“十名？”

闫然驚嘆道：“你怎麽第二次就猜對了？”

姜坤：“……”這個能怎麽解釋？自己猜十三的時候，闫然眼睛一亮，比剛才還高興，就知道自己的名次肯定比十三更好，這樣不是很容易就猜到了嗎。

姜坤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就只是笑了笑。

闫然說：“我等你一起去高三樓，去看看高三的排名，你要去嗎？”

姜坤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