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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成了每天都看課程視頻和專業書的習慣後, 闫然發現這不僅不累和枯燥, 反而更容易鍛煉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記憶力和專注能力等等，每天都可以了解新的知識點, 也讓他感到滿足，并因此更加喜愛自己。

當然, 他不時依然要發洩一下，想出門吃火鍋，想熱烈地膜拜蕭子翀的身體。

闫然想, 人真是幸運又幸福的生物, 既能享受身體帶來的樂趣, 又有精神帶來的快樂。不過, 這也是相對的，既然能體會到快樂, 就也一定需要承受身體和精神生病後的痛苦，而有些人甚至幾乎難以體會到快樂, 只體會到痛苦。

闫然在某一次歡ai後将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蕭子翀, 蕭子翀正拉扯着空調被把兩人裹在裏面，他愣了一下，就笑着和闫然擁抱在一起，将臉埋在闫然的脖子旁邊，感受闫然撫摸他的後頸和耳朵帶來的酥麻。

闫然說：“你會感到孤獨和痛苦嗎？”

闫然是個很感性的人，也時常愛思考這些問題, 有些人會因為思考這些而覺得生命無常虛無和痛苦從而越來越抑郁, 闫然倒沒有, 他依然對生命和生活都抱有熱愛和激情。闫然有時候也會想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大概是因為蕭子翀就像他生命裏的太陽，即使蕭子翀遠在天邊的時候，他只要想到這個世界上存在太陽，他就能覺得一切都依然美好。

當然，闫然并不是不知道蕭子翀只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而已。所以，他想，即使蕭子翀再厲害，他也有會感到孤獨和痛苦的時候，他也許會需要自己。

蕭子翀認真地思考了闫然的這個問題，他說：“第一次意識到會感到孤獨和痛苦，大概是我四五歲的時候。”

闫然有些意外，他自己四五歲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會有期待、歡喜、純粹的想要什麽的，還有害怕這些情緒，但他并沒有去意識過什麽是孤獨和痛苦。

闫然想，蕭子翀果真是個聰明并且早慧的人。

闫然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蕭子翀說：“我爸媽那時候都在m市工作，但是，他們當時沒有房子，只能住我爸學校的一間教師值班公寓，只有一間房，才十幾平米，做飯是在走廊上，用公共衛生間，所以我就在爺爺奶奶家裏。”

闫然“嗯”了一聲，有些心疼蕭子翀，他不知道蕭子翀小的時候他家裏那麽困難。闫然總覺得蕭子翀家一直以來就是兩家做鄰居時的樣子。

蕭子翀說：“那時候，我爺爺奶奶家在的雲山縣的古鎮是真正的古鎮，完全沒有開發，房子大多是木頭房子，只有很少磚瓦房。古鎮上只有一條長街，街上有一戶大戶人家的三進大宅院。我讀書的幼兒園就在那個大宅院裏，我讀小學的時候那個大宅院就被政府文化局要去做保護了，現在是一個景點。我當時就能感受到那個宅子的不同一般之處，好像它是有生命的，讓人敬畏，我在幼兒園總是一個人待着，幾乎不和其他小孩子玩。當時，鎮上的其他大人也總愛逗我，但我總覺得他們和逗貓狗沒有什麽區別，所以不太愛搭理他們。有一天，我在作為操場的宅院壩子裏看到一只從樹上掉下來的夏蟬，想要将它放回樹上，但是那夏蟬也被其他同學看到了，他們搶走了夏蟬，把它綁在一根木棍上，不斷甩動木棍讓夏蟬扇動翅膀飛起來，但那夏蟬即使不斷扇動翅膀卻也永遠無法擺脫繩子，我追着那些孩子跑，想救那只夏蟬，但那只夏蟬被我搶下來的時候已經死掉了。我感覺很傷心。那只夏蟬死了之後，我只好把它拿去埋了，埋在宅院裏的樹下。因為這事被其他孩子看到了，就被他們嘲笑了一番。我當時發現自己和那些同學不僅無法在一起玩耍，而且也無法達成思想上的一致，就感到了孤獨和痛苦。我哭着回了家，我爺爺問我為什麽要哭，我說了夏蟬死亡的事，我爺爺說這個世界上任何生命都會死亡，不只是夏蟬，有的人絲毫不在意玩弄和殺害其他生命，有的人卻會因為一個生命的死亡感到傷心，所以，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的做法沒有錯，他覺得我是一個好孩子。他讓我要學會接受人和人是不一樣的這件事，有人很好，也有人很壞，但我的同學，可能并不知道綁着夏蟬會讓夏蟬痛苦和死亡，他們需要被教導。

他讓我要好好學習，好好學習會讓人明白好壞，而且會判斷好壞，就不會去做壞事，做壞事，就要被關起來。但是，我當時只能朦胧地判斷好壞，并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好，什麽是真正的壞，我也不能判斷自己是好是壞，我當時做了一晚噩夢，還生病了，被我爺爺送去診所打針，我第一次對這個世界感到茫然和害怕，就更覺得孤獨和痛苦了。”

闫然感受着蕭子翀的情緒，心想你真是可愛啊。

他想安慰蕭子翀，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想了想道：“那只夏蟬肯定記得你的好。我小時候，陪奶奶去鄉下的時候，鄰居家的爺爺在夏天會去田裏照青蛙，他們抓一大簍子青蛙，抓到後就回到家，在房子後面的池塘裏處理，然後在院子裏烤青蛙吃，香飄很遠，周圍的小孩子都會去吃烤青蛙。但是，只有我不吃。他們都說我是城裏的小少爺，膽子小，不敢吃。奶奶就說我是心地良善，不忍心吃，說不吃就不吃，就去拿蘋果給我吃，又讓我端切好的蘋果去給院子裏吃烤青蛙的其他人吃。”

蕭子翀心說，你奶奶除了特別好面子外，其他方面倒是個挺好的奶奶。

闫然嘆了口氣，說：“後來，我上初中之後，有一次被騙着吃了烤牛蛙，真的，那味道真是太好了。”

蕭子翀嘆息一聲，說：“牛蛙肉嫩。”

闫然一下子來勁兒了，說：“我聽我同事說有一家自貢燒牛蛙，味道特別好，而且保證新鮮，可以稱新鮮牛蛙，現做。我們去吃吧。放心，我會讓他們少放辣椒。”

蕭子翀：“……”

六月一整月，闫然父母都處在繁忙狀态。

李梅在教育局工作之後，也沒比以前在學校裏當校長清閑，先是忙高考的事情，之後又忙中考的事情。除此，又有幼兒園學生因為在空調房和戶外冷熱交替的環境裏中暑而數人眩暈拉肚子，這事被家長鬧成是幼兒園食物中毒發到網上，現在學校食物安全是全民的敏/感點，這事一發上網，自然馬上被引爆了。

疾控第一時間去檢查了幼兒園的食物和環境微生物，報告顯示沒有問題；醫院說我們只給孩子治病，沒有任何行政權不要找我們找做檢查的疾控，疾控說我們只出檢查報告，檢查報告沒問題就行其他問題我們就管不上了，畢竟我們也只是技術部門不是行政部門。

家長們覺得自己被推诿被诓騙訴求被無視，被氣得要死，在網上帶着網友狂罵，引起的輿論極其不好。學校、教育局、醫院、疾控、衛計局沒有哪一家跑掉，全都被綁在這架輿論的車上被罵不作為出假報告為幼兒園開脫、官官相護殘害小孩兒，國将不國。

李梅性子急，本來兒子的事就夠讓她發愁，高考中考各種事情又讓她每天加班睡眠不足，于是在單位門口被記者抓着詢問教育局對幼兒園食物中毒事件的看法時，她怒怼“這不關我的事”被記者發到了網上，于是李梅作為單位官網上有名有姓的領導被網友狂罵，李梅非常憋屈，她主要負責高考和中考的各項事情，的确不管這種學生安全的事，這事的确與她無關。但因為輿論對李梅很不利，于是她被叫到了省上去挨了一頓罵，把她憋屈地回單位就要鬧提前退休，但單位因為她出言不遜的事大家績效都要受影響，自然不允許她提前退休，要扣她的績效給其他同事補補，這可把李梅氣壞了。最後自然沒有單扣她一個人的績效，而是所有人的最後該怎麽扣就怎麽扣，其他同事都安慰她，讓她不要和那小人記者一般見識，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要回答任何記者的問題就行了。但李梅總覺得同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肯定都在背後嘲笑她傻缺，于是，她就更難過了，卻要強撐顏面，以至于就生了病。

李梅自覺自己這事見不得人，所以不讓老公告訴闫然，闫然也一直不知道。

吳岚作為疾控領導，負責的工作裏正好就有食品安全這一塊，所以其實她本來是這件“中暑被家長誤認為是食物中毒”事件的處理人之一，但沒想到這風刮得太亂，最後她那裏沒出什麽事，倒是李梅出了事。

李梅生了病，她就帶了禮物來闫家看望她。

李梅并不是生了什麽大病，只是因為加班、生氣、憋屈而免疫力低下，又吹多了空調冷風，導致得了熱傷風感冒。

熱傷風感冒是一種身體感覺非常難受的病，李梅坐在沙發裏接待了吳岚。

闫家有錢，前些年買了一套別墅住，不過這不是豪宅別墅，只是一棟二層小樓，別墅間間距也窄，所以買的時候單價非常低，總價只幾十萬，但後來炒房團炒到了這種三四線城市，于是現在這個房子的價格還真不低。

闫天華和李梅當時買了這個房子住進來就後悔了，住一樓太潮，住二樓爬樓梯又很麻煩，而且各種蚊蟲、螞蟻等等很多，小區的管理又跟不上，但因為住別墅總歸是一個好聽的名頭，兩人便也完全不想搬回之前的大平層住了，還在價格高位把之前的大平層房子賣了，去s城再次買房投資，之後證明他們的決定很正确，因為s城房價再次高漲，而m市因為房産開發太多人口又不可能怎麽漲，房價已經有所回落。

吳岚問候了李梅的身體，就站在李梅一邊寬慰了她很多。

李梅雖是教育局的工作人員，但教育局部門衆多，各司其職，在她說錯話之前，她還真不知道這個“幼兒園食物中毒”事件具體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因為有家長在教育局門口鬧，她聽同事大致說了是“家長貪得無厭要幼兒園賠很多錢幼兒園不願意于是鬧起來了”，等她說錯話被罵後，她才被人提醒具體是怎麽回事。

吳岚帶來的消息自然要比李梅從別處知道的更多，因為吳岚是處理這件事的人之一。

李梅聽後，覺得幼兒園、教育局、疾控、衛計局簡直都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又說：“就醫院被罵得最少。”

吳岚哭笑不得，心想，都這樣了，還希望醫院挨一樣的罵？

吳岚說：“也不算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李梅瞪眼：“這還不是無妄之災？”

吳岚說：“都是自作自受，有了這次的事，我看大家脫了層皮之後就知道以後要怎麽面對這種事了。”

李梅很顯然覺得吳岚又在顯擺看法有深度，就頗不以為然。

吳岚說，現在家家戶戶的小孩子都是金尊玉貴的，出不得一點事，有一點事全家人都神經敏感，而且現在網絡發達，一個班甚至一個學校的所有家長都在一個群裏，一個群裏幾百人，互通消息，一點事馬上就能發酵。就像這次的中暑事件，現在天氣多麽熱，三十五六度，那是私立高檔幼兒園，幼兒園裏四處都是冷氣，冷氣又很足，室內只有二十多度，為了給孩子防暑，水果都是梨子和西瓜這些寒性水果，小孩子瘋玩，玩得出汗，又吃寒性水果，一放學，孩子馬上接觸戶外熱空氣，一冷一熱，回家了不鬧肚子才怪。

一個孩子眩暈肚子疼拉肚子還沒什麽，一個家長在群裏一說，另一個家裏的孩子也這樣，兩個三個，三個四個，最後六七個孩子拉肚子，七八個孩子眩暈惡心嘔吐，那怎麽可能不懷疑是食物中毒，那些孩子沒事的家庭，也都要懷疑孩子有事只是沒發作，全都趕緊往醫院送，這下，怎麽可能不引起恐慌。

疾控去幼兒園取了所有食物和環境樣本，又去醫院收集了所有孩子的嘔吐物和排洩物的樣本，馬上開始檢測出報告。

疾控出了報告，顯示食物沒問題，孩子也不是食物中毒，但幼兒園負責人慢吞吞出現拿着疾控的檢查報告說他們食物沒問題，讓家長去找疾控，疾控能怎麽辦，我們做了檢測反而背鍋？于是說這個還是應該教育局出面解釋，疾控無法解釋。教育局推這事是衛計局負責，衛計局推這事是教育局的事，教育局又跑來疾控說，讓疾控出公告孩子不是食物中毒，疾控說我們是技術部門，這次的事情是行政上的事，我們沒權限這麽做……

大家還在推這事到底該哪個部門主導的時候，網上輿論已經發酵了不知道多少波了。

吳岚最後說：“這種事，還是應該出一個章 程出來，寫明由哪個部門主導，哪些部門配合，不然推來推去，最後政府還不是要跟着挨罵，而且損害政府公信力啊。”

李梅自然知道吳岚所說是對的，她以前也曾在開會的時候這麽直接怼大領導，但這些他以前說過的話再由吳岚講出來，她依然對吳岚的話不以為然，她說：“那些家長，就是貪得無厭，明明有檢測報告說了不是食物中毒，醫院專家組也給了會診結論說是中暑，他們偏偏說這麽多部門是維護私立幼兒園，只不過是想讓幼兒園賠錢而已。那些網民也是，根本就是沒腦子，這麽多部門，為了這事該誰主導負責就已經吵翻天了，還會賠了自己去維護幼兒園？”

吳岚心說，你作為一個不負責這種事的人這樣吐槽一下倒沒什麽，但要是你是要為這些事工作的人，那還這樣想，那就算是屍位素餐了。

吳岚說：“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不貪婪，又有幾個人能夠完全理智，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看透真相？有高效的處理這些事件的機制，很快解決問題，才會堵了人升起貪婪的念頭，才可以讓人有更多的信息判斷真相。這是政府應該做的事。引導形成良好社會風氣，進行文化建設，提高人民素養，也是政府的責任。”

一出事就責怪別人貪婪，就責怪別人沒腦子亂跟風，雖然那都是事實，但最後事情沒處理好，難道就能不挨罵了，不被扣績效了？

李梅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就該去給市長做秘書。”語氣裏暗含譏諷。

吳岚被她逗笑了，是眉開眼笑，說：“李處，你去做市長，那我倒是可以去給你做秘書。我給你出主意，你性格直，什麽都敢講，正好。”

李梅：“……”差點被堵得暈過去。

李梅很忙，闫天華最近比她還忙了，現在醫療衛生系統各種嘗試性的改革，他們單位也在機構改革，他作為領導，有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讨論，寫不完的報告，接受不完的檢查，和檢查不完的醫院工作，而單位編制有限，前面又因為“臨時工”被投訴的問題而導致單位辭退了所有臨時工，去其他單位借調工作人員來幫忙，又只有一個單位派了一個人來，于是他一個領導帶着三四個工作人員，出差加在單位加班，有時候一兩個星期都不回家睡覺，回家也是收拾衣服，每天都忙得渾渾噩噩的，最主要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麽忙了有沒有任何作用，反正他覺得他可能應該是無法再升上去了。

之前李梅本來就受盡了委屈，闫天華不說安慰她幾句，反而說：“算了算了，你要提前退休，你就提前退休嘛。以免又在記者面前亂說，你就是不會講話啊。”

李梅當即開始和他冷戰，她會生病，她覺得闫天華氣她也是原因之一。

李梅屬于老同志了，因為她之前說錯話後“受了委屈”，所以李梅病好之後不管其實有很多工作還需要她簽字，她偏生要去休年假，大領導是四十來歲的幹勁滿滿的實幹派，只好把她的工作接手過來親自管理和簽字，批了她去休年假。

李梅不理闫天華，跑來s城找闫然。

李梅就這麽一聲不吭地來了。

而這天早上，蕭子翀開了車，送闫然去了他的公司門口。

這天是周五，闫然的公司財務部組織出門團建，他們總公司財務部一共三十多人，組織去峨眉山泡溫泉團建，要帶家人朋友的，都可以帶，只要自己出錢就行。

闫然在定下團建項目後，就問了蕭子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蕭子翀拒絕了：“不用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闫然“哦”了一聲，有點失落，“就說是朋友啊，沒有人會發現的。”

蕭子翀笑着摸了摸他的臉，“亂想什麽。我只是想着，你們部門，一共三個男的，其他全是女人，我去，我自己就覺得很尴尬。下次我倆自己去泡溫泉，這次我就不去了。”

闫然：“……”

闫然想了想，說：“那好吧。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我們部門，就我和另外兩個新來的女同事沒有結婚，其他人都結婚有孩子了，每次團建，就都是帶孩子而已。因為大家平常都忙，加班非常多，很多同事根本沒太多時間帶着孩子玩，團建的時候，就是他們帶孩子玩的時候。比起說是團建，感覺像是帶孩子大會。”

因為要在峨眉山住兩晚，闫然帶了他一個行李包裝着他的衣服和一應用品。

蕭子翀把他送到公司門口，闫然說：“我後天下午就能回來。”

蕭子翀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才讓開了他。

闫然一下車走到公司門口的車邊，就看到一位女同事抱着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女同事說：“呀，闫哥，來，抱抱你外甥。”

那小男孩兒并不怕生，闫然把他抱住，他就笑着去捏闫然的臉，周圍響起了一陣有愛的笑聲。

蕭子翀多看了抱着孩子玩的闫然幾眼，這才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