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3)

曉珏:“你爺爺說這是你們要的東西。”

牛皮紙是新的,遞到梁曉珏面前,梁曉珏看了幾眼,伸手接過來,點頭和蘇阿姨道謝:“謝謝。”

“謝什麽,你們餓不餓,要不要煮點夜宵給你們送上去?”蘇阿姨看看牆上的挂鐘,已經十一點多了,晚餐早消化完了。

梁曉珏扯着嘴笑着搖頭,“不用了......”只是話一頓,轉頭問一路跟着她奔波的佘司辰,“你餓嗎?”她問他。

佘司辰搖頭,擡手把梁曉珏前頭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再轉頭和蘇阿姨客氣道:“謝謝蘇姨,我們不餓。”

“那早點去休息,年輕也不能折騰身.子。”

“嗯。”

梁曉珏手上拿的資料,直到看着蘇阿姨回房後,兩人才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動手拆開文件袋。

早幾個小時,他們出發去警局前,佘司辰同梁老爺子提了個小小要求:可否幫他們查一下梁曉珏父親梁坤棟所有錢財近十幾年來的流動去向。

工程量龐大,但是佘司辰知道,只要梁老爺子願意幫忙,那是幾分鐘就能搞定的事情。

文件袋裏裝着一大疊紙張,梁曉珏小心翼翼拿出來,怕打亂了順序,分成兩疊,一人一疊,“找找看有那個戶頭每年都出現。”

佘司辰找了兩只水筆過來,一人一支筆,接過其中一疊紙,也不廢話,開始一項項排查下去,當然,兩人都清楚他們所要找的目的是什麽,最先排掉的是非本市戶頭和集團企業戶頭。

他們要找到的,是個人戶頭。

工作量也少了一大半。

很快便把他們所要找的那個戶頭銀行號圈了出來,放下筆紙,梁曉珏深吸一口氣,又一陣長嘆:“又要麻煩你讓肖離然那邊查下這個賬戶了。”

佘司辰也把紙筆放下來,梁曉珏這麽說,倒是見外,他無奈一笑,揉了幾下眉心,道,“怎麽會麻煩,解決完這些事,我才好娶你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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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珏:“......”

佘司辰拿手機把被圈起來的□□號拍下來發給肖離然,梁曉珏動手把散落一沙發的紙疊齊,塞進牛皮文件袋裏。

整理好一切,兩人上樓,進屋前,佘司辰叫住了梁曉珏,“曉珏。”

“嗯?”梁曉珏抱着那牛皮袋,轉身看他。

佘司辰擡手摸摸鼻梁,多看了她幾眼,才道,“不要多想,榔頭已經交給肖承偉了,檢驗報告明天應該會和醫院那邊的資料一起出來。”

梁夫人房間抽屜裏那把帶血榔頭,瞞着梁老爺子,他們已經偷藏了出去,交給肖承偉檢驗上頭的指紋和血跡。

梁曉珏抱着牛皮紙的雙手緊了幾分,垂眉,盯着地板上的印花,佘司辰的安慰話,她輕點了下頭,悶悶輕嗯了一聲,算是明白,她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擾亂了睡眠質量。

作者有話要說:

☆、王桂娟

王桂娟

但是還是失眠了。

寂靜的深夜,平卧在住了十幾年的閨房裏,房間格局是梁夫人和姐姐梁曉琪親手幫她設計的,書櫃上的教科書,衣櫃裏的校服,滿滿都是不可磨滅的痕跡。

閉上眼,回想的是幾個月前,就要見到佘司辰前,每日每夜夢到的那些旖.旎畫面。

深嘗過佘司辰的熱.吻,梁曉珏知道,身體不會騙自己,那種觸感,和夢裏的,一模一樣。

睡不着,打開床頭燈,梁曉珏支起身,落下睡.褲.頭,露出..部上那條傷疤,指腹沿着傷疤走向來回撫摸,麻麻嗖嗖的感覺。

最後,攤開雙手,手掌心整個覆在小.腹上面,腹部的溫熱傳遞到手掌心上。

梁曉珏靜了片刻。

這裏,曾經有過一條小生命嗎?

——

梁曉珏快清晨時才入睡,只是入睡沒多久,天才剛亮,梁曉珏門上就傳來敲門聲。

“起床了嗎?”敲門聲持續一陣後,門外佘司辰的聲音響了起來。

梁曉珏才睜開睡眼,緊拉着窗簾的卧室一片昏暗。她睜開眼,幾下後又合上,還有些迷糊。

“警局那邊有消息了。”門外的聲音接着傳進來。

外頭話才落,梁曉珏閉着的眼突得睜開,一瞬間,睡意全無。

等梁曉珏起床洗漱,吃過早飯,到達警廳時,肖承偉資料已經全準備好了。

“醫院那邊資料拿到了,當年郭青瑤接手死亡的那位孕婦叫顧菲英,C市戶籍,同時也是二十年前C市派來X市出差培訓的刑警,身前接受最後一起案子和近期案子類似,同為血.腥樓道殺人案,頭兒已經在調研重翻當年那起案子。”肖承偉把顧菲英的資料羅列出來。

三人同坐在辦公桌邊,民警小吳倒了水過來給她們喝。

顧菲英資料羅列放在佘司辰右手邊,佘司辰翻看了一下,抽出裏頭的一寸免冠照,遞給梁曉珏。

照片上的女子眉清目秀,紅唇白齒,細看,梁曉珏倒真有股和照片上女子相仿的神韻。只是梁曉珏今日臉上,不可能露出如此歡笑的神情。

梁曉珏和佘司辰對望了一眼,再把視線往肖承偉臉上看,肖承偉連忙把頭低下去,裝着繼續翻資料的模樣。

顯然肖承偉已經知道了,只是顧忌到梁曉珏的情緒,裝着什麽也不說。

肖承偉從文件裏再拿出另一份資料,“顧菲英丈夫叫姚康恒,輕微精神分裂症,當年大受刺激,至今還在青山精神病院治療。”

梁曉珏把那份資料拖過來,眉頭一皺,“丈夫?”

“顧菲英不是未婚先孕嗎?怎麽會有丈夫?”佘司辰同樣皺着眉頭,兩人同時往那份材料上看。

只是白底黑字上,确實寫了這個不争的事實。

“雖然是二十年前,但是X市在計劃生育上有嚴格監管,沒有準生證根本無法在大醫院生育,連着事後孩子上戶口等事宜也在嚴格監管中。”肖承偉老實把當年情形報告一遍,而後轉了轉眼珠子,往佘司辰身上看,“佘老師,您昨天讓我幫調查的指紋和血液DNA報告可能要下午才能拿,檢驗這事沒經過頭兒的批準,我拜托的那位同事最近比較忙。”

佘司辰輕點了個頭,“沒事。”然後把姚康恒的資料從僵直着身板的梁曉珏手中抽出來,擡頭看了肖承偉一眼,“可以幫我們安排見胡冉冉嗎?”

——

再次見到胡冉冉時,已不再審訊室,而是隔着一牆厚厚的玻璃,她在裏頭,手上铐着手.铐,一身寬大不合身的囚服,臉色比昨天還難看。

來的路上,佘司辰已經和梁曉珏商量過了,這次,讓他來,他有責任也必須幫梁曉珏解開當年事情的真相。

如果當年,他不為了學位和名譽離開她到國外進修,一去兩年,投入調研,聯系甚少,也就不會讓她出了這種事。她是他心尖上的那塊肉,兩年來受的所有苦,他便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

“找到線索了?”不同于前兩次的交流,這次是胡冉冉主動拿起面前的話筒,主動開口追問問題。

梁曉珏站在佘司辰身邊,手裏拿着的是姚康恒的資料。

佘司辰手握聽筒,眼睛不偏不離盯着胡冉冉看,神情淡然,胡冉冉主動問他問題,他皮笑肉不笑,道:“是你把姚康恒從醫院接回家靜養的?”

“對。”胡冉冉承認得倒利索,撇了眼站在佘司辰身後神情恍惚的梁曉珏,對佘司辰同樣皮笑肉不笑地反問:“可是那種醫院,要接病人回家程序嚴格得滴水不漏,你說,我又是以什麽身份去接的?”

相隔着一層玻璃,三人靜置,佘司辰的視線穿透過玻璃,話筒裏傳出胡冉冉這一聲質問。

佘司辰把聽筒移開半厘米,而後又貼回耳朵上,冷笑一聲,對着話筒,不緊不慢分析起來:“無意間聽人說X市哪怕是二十年前計劃生育這塊管得非常嚴格,那麽,身為未婚先孕的胡玲依,女兒胡冉冉是個黑.戶,但我又得知,胡冉冉當年已經初一,按照X市多年來的教育規定,上初中,必須有戶口身份證登記記錄,而身為黑.戶的胡冉冉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上初中,除非......”佘司辰朝胡冉冉冷置一眼,“胡玲依當年拜托姐妹顧菲英,讓胡冉冉過戶給顧菲英,成為戶口本上顧菲英和姚康恒的長女,所以即便過了二十幾年,你除了對母親的敬愛,對待你的顧姨,你同樣敬愛有佳。”

一字一句,毫無破綻的分析,快準狠,梁曉珏震驚在原地,直直看着佘司辰淩冽帶着幾分對案情專注的神情。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味。

梁曉珏算是領悟到這句話的道理了。

佘司辰,居然能從幾分鐘前肖承偉随口一句“X市在計劃生育上有嚴格監管”上,推出這麽多東西來。

她和佘司辰之間的能力,還差得甚遠。

胡冉冉顯然也震驚了一下。

“你把姚康恒從精神病院接回來,安排好他的住處,然後又順手把第一起殺人搶劫案的報紙落在他住所,就是要故意讓他看到。并且,你已經查到當年替顧菲英接生的婦科醫生如今住所,你甚至已經通過與姚康恒的閑聊中無意透露出那位醫生的家庭情況。”佘司辰手指輕輕敲打着玻璃桌面,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小眯起眼,和滿意看到胡冉冉垂在身側的一手,下意識揉着身上的囚.服。

一陣沉默。

胡冉冉緊咬着下唇。

“你丈夫出.軌只是導火線,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毀的不是五個人的生命,而是五個家庭。”佘司辰從位置上站起來,透過玻璃板,居高臨下,凝視垂下眼,蓬頭露臉的胡冉冉,佘司辰頓了幾下,語氣也轉柔了不少,“說吧,當年你是不是親眼看到梁夫人殺害你母親?梁坤棟是不是你親生父親?每年私下固定彙錢給你支付你學習生活費用的人,是不是梁坤棟?”

胡冉冉沒有擡頭,只是聽着佘司辰的這些問題,她沒有否認,只有點頭,不斷的點頭。

是的,都是,都是這樣。

梁曉珏手裏捏着的那份資料紙,近乎變形,不長不短的指甲深深紮進手心皮肉裏。

佘司辰把電話阖上,攬着聳拉下肩膀的梁曉珏,轉身離開。

直到兩人消失在胡冉冉視線裏,胡冉冉才把頭緩緩擡起。

眼眶紅紅的,裏頭,滿滿都是淚水。

下唇已經不知不覺中,咬破了皮,鮮紅的血珠子滲透出來。

——

烈日當空,午飯時間,佘司辰帶梁曉珏在附近的素齋裏吃了些清淡食物,梁曉珏一餐下來都在沉默,腦袋瓜裏不知想着什麽東西。

直到吃過午飯,梁曉珏才像終于想好什麽的模樣,扯了扯佘司辰衣角,“你什麽時候和警方彙報結案?”

“怎麽了?”佘司辰低頭看她,伸手握住她扯在他衣角上的手。

梁曉珏默了下,低聲道“我想去看看姚康恒......”

——

到達出租樓時,已經到門口了,梁曉珏卻止步不前。

出租樓環境不太好,樓下的下水道因為常年積水,帶着惡臭的污水已經滲出到馬路上,濕漉漉的一片。

佘司辰不甘于梁曉珏的任何舉動,站在她身邊,她往前走他就往前走,她卻步後退,他跟着後退。

是的,對于面前這扇有些破舊的門,裏面,住着她的親生父親......

她終究還是卻步了,一步步往後退,先是小步的後退,而後,毅然轉身,大步大步往回走。

佘司辰跟在她身後原路折回。

只是才回退沒幾米,寂靜的出租樓巷子裏,咔噠一聲,再是一聲較長的吱呀聲,那是一陣清脆的開門聲。

梁曉珏猛然止步。

身後除了停止步伐的佘司辰外,還有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

梁曉珏下意識用手捂住下.半邊的臉,僵直了脖子,回眸,果然看見剛才她所站的那扇緊關着的門已經被裏頭的人打開了。

迎面朝他們走來的,是一位身材瘦削,彎腰駝背,一聲灰色布料的衣服,面色憔悴,但雙眼又幾分絕然的中年男子。

頭發卻不合年齡的雙鬓發白,小平頭上黑發裏也摻雜着白色發絲。

中年男子手提白色塑料袋,看着是剛吃完的飯盒和一些生活垃圾。

巷子前頭有一處垃圾堆積點。

梁曉珏和佘司辰停在路中間,身着不凡,顯然有些突兀。

中年男子朝他們走來時,自然不免往兩人身上多看幾眼。

梁曉珏與他投來的目光觸屏,她渾身又是一僵,捂住自己半邊臉部的手緊了幾分。

但那目光卻沒在梁曉珏身上停留多久。不到五秒。

而後,是中年男子提着垃圾袋,與梁曉珏擦.身而過,頭也不回,腳下的步伐分毫未變,直徑往巷子前頭走。

前世幾百次的回眸,換來今世的擦.身而過。

那就夠了。

梁曉珏終究沒有沖上去認親。

不敢,不想,也不忍。

她怕剛一相認,幾日後就是永別。

佘司辰回去彙報後,警方便會派人來逮捕姚康恒。

也沒有人知道,姚康恒是否認出梁曉珏來。

畢竟,胡冉冉留給他的,除了那份殺人搶劫頭條報紙外,還有梁曉珏的照片。

——

回到警局,兩人正要找肖承偉,肖承偉已經在門口迎接他們,一見到佘司辰的身影,立馬迎了上來,雙手攀着佘司辰的手臂,一臉激動,“榔頭上的指紋結果出來了,是王桂娟的,血液DNA比對,是二十年前遇害者胡玲依的!”

佘司辰和梁曉珏具是一驚。

但這種答案,卻又是兩人預料之中。

王桂娟,就是梁坤棟當年迎娶的王家千金大小姐,如今的梁夫人。

肖承偉等不得讓兩人先進屋談話,便又露了一消息:“警局這邊也查了二十年前一位轉行的民警,當年調查胡玲依那起案子的小組組長确實受了梁家那邊的賄賂,草草結案。”

作者有話要說:

☆、守得雲開

守得雲開

時間恰好,佘司辰在報案前,收到了肖離然發來的信息:銀行號戶主找到了,是胡冉冉。

和他們想的一樣。

胡玲依和顧菲英去世,梁曉珏被梁家領養,胡冉冉無親無故,能供應她吃飯上學的,除了梁坤棟,不會有其他人。

——

連着二十年前的案子,這一系列的所謂殺人搶劫案,血.腥樓道案,算是正式結案了。

二十年前受害者胡玲依,兇手王桂娟。

二十年後,受害者:田秀秀,陳凱,孫嘉欣,趙桂花,郭如芸,柳麗麗。兇手:胡冉冉,姚康恒。

消息傳至梁宅裏,梁老爺子勃然大怒,身子骨最近本身就不好,被這麽一氣,火上心頭,怒氣沖天,高血壓一上來,昏倒過去。

好在那時梁曉珏和佘司辰已經回來,手忙腳亂,合着蘇阿姨和司機小劉,立馬送醫院去。

直到梁老爺子清醒過來麽已經是半夜了,梁曉珏昨晚就沒睡好,佘司辰讓醫院在病房多加了個家屬床位,此刻閉着眼小睡了起來。

老爺子醒了,蘇阿姨跟着司機回去把廚房裏炖的小米粥提過來。

佘司辰沒有叫醒梁曉珏,端坐在床旁椅上,老爺子轉動了幾下脖子,才一睜眼卻不失精明的目光掃了圈房間,待到确定是病房後,視線在一邊家屬床停了片刻,轉過頭,和一開始就安靜不語的佘司辰對上視線。

“現在幾點了?”老爺子低啞着聲音問佘司辰。

佘司辰看了手表,“十一點半。”

老爺子往窗外看了眼,不再說什麽。

一趟一坐,靜了幾分鐘,佘司辰站起身,盡量用不吵到梁曉珏睡覺的聲音問老爺子:“要喝水嗎?”

老爺子看了眼佘司辰,扯了扯幹澀的嘴唇,點頭。

佘司辰先把老爺子半扶着做起來,找了杯子從保溫瓶裏倒出半杯水,遞給老爺子。

“王桂娟回來了嗎?”老爺子把水喝完,動作自然而然,水杯遞回給佘司辰。

佘司辰眼兒都不眨,接回水杯放好,坐下,他是尊敬這位老人家的,再不濟,他也養育了梁曉珏二十幾年。梁曉珏尊敬他,佘司辰也會尊敬。

“還沒。”佘司辰回答老爺子的話,“不過這邊已經給他們放出消息了,大概明天就會回來。”

國內警方勢力自然不能幹涉到國外,而如今梁夫婦還在國外旅游。

想要逮捕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草驚蛇,不讓他們知道梁曉珏已經回來了,讓他們在沒有防備下回來。

老爺子問他;“你要怎麽做?”

“我有分寸。”他道。

——

梁曉珏原本只打算小睡一會兒,奈何低估了身體疲憊程度,這一“小睡”,醒來時已經是隔天,天亮不久,蘇阿姨已經過來了,帶了早餐,一晚上趴在梁曉珏床邊小歇的佘司辰也早就起來,就連梁老爺子也醒了。

梁曉珏一陣尴尬,撩了幾下淩亂的頭發,不好意思一笑,“抱歉......睡過頭了。”

佘司辰看上去沒有因為一宿未免而疲憊的模樣,拿了蘇阿姨帶來的洗漱用具給梁曉珏,指着洗手間:“去刷牙洗臉,來吃早餐。”

梁曉珏不好意思接過來,看佘司辰時又是一股抱歉:“其實,你可以先回去的......”醫院并不是什麽幹淨舒服的地方,何況又沒有多加另一床位。

佘司辰大手覆在梁曉珏腦袋上揉了幾下,好氣又好笑,打斷她的話:“老爺子現在照顧不了人,你在這裏又需要別人照顧,我走得開嗎?”

“……”梁曉珏低頭默默下床刷牙洗臉......

醫院單人套房的洗手間不大不小,梁曉珏洗完後對着鏡子整理了番被壓了一整晚淩亂的衣服,一個不留神,手臂揮舞間打落了.插.在牙杯裏的牙刷,掉在洗手池下面。

梁曉珏連忙蹲下身去撿,起身時又一個沒留神,後腦勺重重撞上洗手池邊緣瓷磚上。

很大的一聲悶響,梁曉珏輕啊了一聲,後退一大步,捂着後腦勺直起腰來。

很痛,眼眶裏都滲出水來了。用力揉着後腦勺,梁曉珏連忙往外看,隔着門,外頭似乎沒聽到她的呼聲。

......還好還好,要是讓佘司辰看到,又該說她不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了。

從洗手間出來,梁曉珏後腦勺還有些隐痛,她也不在意,不礙事,從小到大跌跌撞撞,那是時常的事。

白衣護士推車來晨檢,量了血壓:130,血壓下來了。護士發了藥,叮囑老爺子服下後交代了修身養性,情緒不可大起大落後才離開病房。

佘司辰招手讓梁曉珏過來吃早餐,蘇阿姨在一旁給老爺子倒溫水。

“等下吃完後陪蘇阿姨去早市買東西。”佘司辰幫梁曉珏拆開包裝袋,遞給梁曉珏。

“你想支開我?”梁曉珏看了眼那些菜,頭也不擡的對佘司辰來一句。

“嗯。”佘司辰也不回避,回答地直接。

梁曉珏啃掉面包,喝掉牛奶,嘴巴咀嚼運動時後腦勺還有點隐隐的牽痛,她擡起頭看佘司辰,眨眨眼,似輕松語氣道:“是他們回國了?”

‘他們’,不言而喻,是梁坤棟和王桂娟。

梁曉珏聲音盡量輕柔,不讓病床上的老爺子聽到,偷偷問佘司辰,佘司辰只是頓了幾下,也沒打算隐瞞梁曉珏,點了個頭,算是肯定的回答。

佘司辰想了想,又問她:“肖承偉已經帶民警在醫院附近埋伏,你,如果想和他們再說些什麽的話,就留下來。”

“不。”她搖頭,“沒什麽好說的了。”

知道得越清楚,反而是一種拘束。

“那,關于你失憶的事情,不再追究了?”佘司辰伸手過去,擡起她沉下去的下巴,逼着她與他直視。

距離他們不遠的老爺子往他們這裏看來一眼。

梁曉珏把頭偏開,掙掉他輕扣住自己下巴的手,再微擡頭與他對視,直接問他:“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你會嫌棄我嗎?”

佘司辰收回手,對于她圖如其他的問題,一愣,而後讪讪笑道:“你看我現在嫌棄你了嗎?”

“......沒有。”

佘司辰站起來,摸了摸她腦袋,輕嘆了口氣,“雖然說我們最初來的目的是尋求當年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現在不想知道得那麽多了,那就不要知道,人活着,順心才是最重要。至于你腹部上那道傷疤......我幫你問。”

……

“好……”

——

醫院馬路過去不遠就有一條老城區的早市街,正值早上,買菜買水果的擺了一整條街,熙熙攘攘的聲音四面八方響徹不停,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梁曉珏緊跟在蘇阿姨身後,穿梭在人群攤販之間。

這兒,不亞于霧離市她所住的公寓對面那處菜市場。

“老爺子身體不适合吃高熱量食物。等下我們買些魚,豆腐腦,鮮貝,苦瓜......”蘇阿姨走在前頭,邊走邊囔囔着食譜,梁曉珏小步小步跟在蘇阿姨身後,人群擁擠,梁曉珏都被這些人群鬧得有些頭昏腦漲,許是多月因為辦案四處奔波未再步入喧鬧的早市,有些不習慣,好在她還能清楚聽到蘇阿姨的聲音:“對了,還有水果,給老爺子買些蘋果,家裏的梅粉好像沒了,等下去超市再買點。”

蘇阿姨手腳麻利,三五除二,砍價功夫也是一流,很快就把戰利品一件件撈了出來。

梁曉珏緊跟着蘇阿姨,蘇阿姨往哪裏串她就往那裏跟。

只是太陽光一路上升,早市人又多了起來,人擠人,悶熱得很。

梁曉珏開始覺得力不從心。

幫忙提着蔬菜水果,走路的腳步有些虛。

擡手下意識揉揉又開始一抽一抽的後腦勺,果然摸到了一大塊腫塊,看來撞得不輕。

前頭不遠處一挑擔子賣石榴的攤販在那叫賣,蘇阿姨回頭對梁曉珏一句:“曉珏你喜歡吃石榴吧,那家賣的石榴又大又甜,你等着,我過去買幾顆。”

蘇阿姨說着也不等梁曉珏回應,連忙轉身往那邊去。

梁曉珏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無奈看着蘇阿姨已經擠過去的身影......

算了......

梁曉珏搖頭,邁腿準備跟上去。

腦袋還渾渾噩噩地悶痛,梁曉珏再摸摸腦袋,開始些擔心,等下回醫院,去找醫生看看,可不要因為她一時疏忽弄個腦震蕩出來就不好了。

這麽想着,走了幾步,身後不遠傳來一陣大喊大叫的粗.狂男聲:“讓讓,讓讓,車來了!”

梁曉珏猛地回頭,一下就看見身後路中央開過來一輛三輪車車後邊載着一堆蔬水果,道路中間的人群開始一窩蜂往兩邊撤開讓出一條路。

“讓讓!讓讓!車來了!”那聲音由遠至近喊了過來。

梁曉珏連忙也準備往旁邊撤,那邊正在買石榴的蘇阿姨似乎也看到她這邊情況,急急忙忙叫着她的名字。

她往旁邊撤了幾步,剛下回頭和蘇阿姨說沒事。

只是這一轉頭,後腦勺的悶痛突的加劇。

——一陣天昏地暗的感覺。

——疼痛傳遍整顆腦袋。劇烈的痛楚。

梁曉珏心頭一驚,大感不妙,連忙想随手抓住一人來支撐自己的身體,只是下一秒,還沒抓住人,渾身一軟,滿頭冷汗,雙腿細微顫抖,眼前一黑,直直往濕漉漉的早市街道地板上倒......

手上提着的蔬菜水果散了一地。

“曉珏!曉珏!”

“不不不!這位夫人,不是我撞的!我車還沒貼到她啊!”

“醫院在對面!快!快送醫院!啊!腦袋怎麽流血了!快——”

——

梁曉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20歲那年。

大一剛開學。

她不顧家裏人的反對,不願意和姐姐一樣學一門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她執意報了X市刑偵大。

她想當警察,相當偵探。不為什麽,只是從前看過的書裏,一句話讓她記憶猶新:警察是最後能幫死者伸冤的人。

那天,上完課,她溜出校園,學校後街巷子深處有一家鴨脖店,老板娘手藝非凡,經常讓她吃得差點把舌頭都卷進去了。

只是那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情況。

還沒到鴨脖店,從巷子更深處冒出個人影來,高高瘦瘦,左手緊捂着右手手臂,慌忙逃亡的模樣,實唯狼狽。她下意識往旁邊讓路,千萬不讓自己擋住他逃跑的去路。

而當那高高瘦瘦的人影越來越近,她也看清了男子右手上拿了個東西。

一把.槍.!

她一驚,捂住嘴,還沒撒腿開跑,那男子顯然已經發現了她。

東西比她還快。

猛撲過來,扣押住她。

天旋地轉間,她已被他拽到角落裏,躲在雜物堆後邊,她的嘴上,被對方的大手緊捂着,大手掌心溫溫熱熱,手掌心裏的血腥味濃得讓她皺緊眉頭。

他在躲追兵......可是為什麽要拉上她!

她又氣又急,狠狠瞪着他,直到聽着追兵的腳步聲遠去,她開始掙紮,要不是嘴巴被他捂住,太陽穴被.槍.口.子堵着,她絕對會破口大罵:你逃跑就逃跑啊,抓我幹嘛,要是人家不小心把我當成你同伴,把我一起給斃了,那我豈不是死得冤!大好青春還沒來記得享受啊啊啊!

她掙紮。

他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槍.口.子卻更往前.抵.,冰冰冷冷的語氣,眼神裏閃過的是一股冷冽的殺意:“你敢出聲,我就開.槍.斃了你。”

“!”!她再一驚!

他想殺人滅口!

她把眼瞪得老大,直勾勾看着他,內心一群草泥馬奔騰而過.......

只是下一秒,她小腿上突然感到一股濕意。

如今還是夏秋交替季節,南方又熱,她穿着一條五分短褲,微低下眼,往小腿上看。

是一片鮮血。

但不是她的。

她順着血滴往源頭看,眉頭皺得更緊。

是他右手臂上的傷口。像是被子.彈打傷的傷口,因為他舉.槍.抵住她太陽穴的動作,傷口牽拉,血液又流了出來。

她瞳孔緊縮。

她知道開.槍.時要使出的力氣,她也知道,子.彈一出,手.槍對手臂反彈的力度有多大。

——“不要開槍,你手已經受傷了,再開槍你手會廢掉的!”

下意識間,她已經朝他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而出口的話,話音才落,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她是一臉懼怕。

以為自己完蛋了,話多的人,死得越早。

——她小心翼翼看着對方的神情,以為會是憤怒,會是兇殘的殺戮。

只是,她錯了。

她看到的,是他臉色僵直,楞楞地,直直盯着她的臉看。

......

她沒想過會有再次見面的機會。更沒想會那麽快再次相見。

只是再見,兩人不再是第一次見面時的狼狽。

他衣冠楚楚,接過系部主任手裏的話筒,站在講臺前,一件簡簡單單的西裝,他卻給穿出了一股韻味。

他的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臉上淡然的神情沒有變,眼神掃了一圈臺下的學生,依舊是那股冷冽。

而他的右手,應該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至少,可以拿着麥克風講完一整堂講座。

她作為學生代表,特殊權利,坐在最前排,以最近的距離看着他。

她比臺下的其他任何學生都震驚他的身份。

那麽,那日他慌亂中的逃亡,原來是剛從販.毒.分子手中逃脫。他拽着她一起躲避起來,原來,是在保護她。

毒.販.子,遇到撞見敵.情的人,哪怕只是個路人,也會殺人滅口吧。

那天,他是在救她。

可是,講臺上款款而談的男子,無意間放在她身上的神情,卻是一副素不相識的模樣。

——

他們是什麽開始交往的,她記得不清不楚。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動的心,同樣,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看上了她。

她只知道,自從那次講座過後,她便會時不時在不同場合遇見他,似是早有預謀,卻又像個意外。

而當那夜,他環抱着她,溫暖的懷抱,她一身酒氣,喝多了,吐得稀裏嘩啦,滿臉鼻涕眼淚。

她反抱着他發酒瘋——

“我媽居然不是我親媽!”

“我居然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什麽梁家二小姐!狗屁!我還真他.媽把自己當大小姐了!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難怪了......難怪了......我就說,同為媽媽的孩子,為什麽姐姐嫁給杜家那病秧子媽媽就發瘋一樣打我罵我,那當初,杜家要我嫁給那病秧子,媽媽只是安慰我說沒事,杜家會對我好......”

“原來就是因為我不是媽媽親身的,姐姐是媽媽親身的,媽媽才這樣對我......”

“我就是個沒人疼的可憐蟲......”

他緊緊抱着她,大手拍着她後背,給她順氣。

他叫人送來了醒酒湯,他喂她喝,她不喝,他又叫人了金屬湯勺過來,安撫她,耐着性子,小口小口地喂。

她再次醒來,是在他公寓,她還記得,那公寓的裝飾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冷冰冰的。

一夜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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